第十一章 虫潮

　　“信号弹原理知道吗？”凯王戳了戳鼻梁上的墨镜，对身后的两人说道，“我现在就是要做一个信号弹。”
　　“虽然我不是化学专业的，但并不妨碍我知道沙子里刨不出可剧烈燃烧的金属和氧化物。”左长空整个人往沙子上一蹲，十分疲惫。
　　“nonono，”凯王眉毛一扬，得意地掏出一块长方形石头，说道：“只要能发光，也不一定非要做传统信号弹。”
　　“哦？这就是鼎鼎大名的三元公司禁制产品？”左长空饶有兴致。
　　“没错，这块照明石，我在外面卖50万。”凯王将禁制石的表层禁制稍作修改，然后长臂一挥，将其拋向高空。
　　“就你这么小一块石头？跟电灯泡比有什么区别？”左长空嘲讽道。
　　“注意防护眼睛。”凯王又戳了戳自己鼻梁上的墨镜，温馨提示着。
　　“什么？”
　　看着旁边的邓圆圆捂上眼睛，不明所以的左长空抬起头，望向黯淡的天空，那块被凯王抛飞的照明石，已经看不见踪影。
　　防护什么眼睛？
　　丢这么高，还能看见发光吗？
　　下一秒，他听见凯王骚气地打了一个响指。
　　仿佛是太阳突然凭空降临了！
　　赤白的光线笼罩这片黄沙之地，方圆百里皆可视其光芒！
　　左长空瞬间失明，哪怕极为迅速的闭上了眼睛，可强大的光辐射依旧透过薄薄的眼皮直刺视觉神经，眼泪喷涌而出，不能自已，久久才喊出一句：
　　“卧槽！”
　　“唉，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凯王叹了口气，接住掉下来的，灵能储备在数秒之内消耗一空的照明石，在地下的脚印边画上箭头，标明他们即将去往的方向。
　　他可不打算一直在这儿等人，还是提前去“门”那里比较好，至少看看古人留下的空间禁制启动过程，哪怕就算看不懂，以后照猫画个虎也不亏。
　　也不知道还有多久才能到达目的地，他想着。
　　“不太对，”一直不曾说话的邓圆圆突然开口说道。
　　“什么不太对？”凯王问。
　　邓圆圆拔出大腿上的手枪，看着远方，感受着脚下沙子传来细微的颤动。
　　那颤动正在逐渐变得清晰，清晰到连凯王与一旁泪流不止的左长空都感受到了。
　　紧接着就是空气传播而来的“沙沙”声，昏暗的地平线出现一道黑线，正在迅速变粗，赫然是数不清的蜘蛛正在涌来！
　　“卧槽……”凯王震惊失声。
　　为什么？
　　为什么信号弹招来的不是队友，而是蜘蛛虫潮？
　　“发生了什么？”
　　左长空大喊，隐隐有所猜测那是蜘蛛靠近的声音，可睁着泪眼朦胧的大眼睛，却什么都看不到，便莫名觉得心悸。
　　“跑啊！”
　　凯王大喊一声撒丫子狂奔，另一边的地平线上虽然也有几只黑点，但至少数得过来。
　　邓圆圆紧跟其后，左长空慌乱无措，只好抓瞎着跟在后面追，邋遢的白色研究袍被风吹得飞起。
　　“王凯！你害死我们了！”
　　……
　　沙漠的另一头，大科又捡到了一个半死不活的修行者，手机备忘录再次增加一排记录：
　　天师道许森明接受救命治疗一次，九九折附送净化术，折后9900元，未付。
　　一个小时前差点与几头蜘蛛同归于尽的勇敢少年许森明，表面上看起来干净帅气又腼腆，私底下竟然是个话痨。
　　“没想到大科前辈看起来竟然如此年轻，还那么帅！”
　　“嗯，一般般。”大科敷衍。
　　“我还是个普通人的时候就已经听说过您了！啊，那些达官显贵为了求您一道净化术，费尽心机找您。没想到我居然能有见到您的一天。”
　　“嗯嗯嗯对。”大科敷衍。
　　“还有一些人都要死了，愿意献出全部家产只为见您一面，您却不为所动。可您现在救我一条命才收一万块，真是……”
　　“嗯嗯。”
　　“啊，我不是责怪前辈的意思，我是觉得……哎呀，就算您不在乎钱，可救人一命也总是好的啊！”少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急得不知所措。
　　大科回头看了一眼这个少年，说道：“学医救不了世人。”
　　“但您可以！”许森明认真道，“您是地上天使，是修行界唯一一个血脉天赋为救人的修行者。”
　　“就算是我，也不是所有病都可以治的。”类似的话题，已经有太多人与大科讨论过了，他有些烦了。
　　“可您可以看一看先，不是吗？您不看上一眼，怎么知道不能救呢？”许森明坚持着。
　　“闭嘴！”
　　大科突然生气了，一声厉呵，在前面并肩而行窃窃私语的何知浩与张诗悦差点吓跪下，宛若鹌鹑。
　　大科止住脚步，看着许森明，表情严厉道：
　　“就算救得了人，也救不了人心。不要再说这件事！”
　　在前面当鹌鹑的两人才发现大科前辈并不是在训斥自己，胆颤心惊地缩到一边。
　　许森明一时张口无言，竟然哭了起来。
　　啧，小受。
　　此时，远处的天空突然被照亮一块，光线穿过无穷的空气而来，颜色看起来有些泛黄。
　　大科转头看向那处天空，微微皱眉。
　　他知道那很有可能是凯王的照明石，但方向与死气所在的方向并不在同一个方向。
　　凯王摇人支援，说明他并不能解决当下困境，若是大科直赴煞气之地，或许所有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可大科并不太懂阵法禁制，有可能他即便是到了那处，也解决不了问题，但是凯王可以。
　　“去那边。”大科也不管三个尚未回过神来的家伙，拔脚就往照明石方向而去。
　　去他么的煞气，去他么的阵法，现在兄弟摇人了，自己就该去了。
　　……
　　外界。
　　南加巴瓦白村封印遗址，来自研究部的普通工作人员正在用地漆描绘大阵启动时的纹路。
　　在他们的感知之外，天地之间的灵正在不停地汇聚到这里，然后被吞噬进去，像是一个无比巨大的黑洞。
　　一个临时搭建的现场指挥部就坐落在大阵边缘，里面正在召开一场会议。
　　包括夏国特事处三大部门在此地的话事人，前来参与白村封印研讨大会不曾进入阵中的宗派修行者，还有阿瑞。
　　夏国特事处三大部门分工俨然，其中研究部着白袍研究服，负责神秘学研究工作，所以以有才学的普通人居多。负责白村封印研究工作的左长空入阵失踪，现在便是由一个戴着眼镜的老教授做主。
　　行动部着装为黑色特制服装，他们人员稀少，全部由修士组成，机动能力强，行动灵活，在各个大城市都有驻扎，负责处理修行界人员的事务，像是片警。
　　包含邓圆圆在内驻扎于此的七名行动部成员全部入阵不知所踪，总部便从东南再抽调了七个人过来，由杜其林负责。
　　而作战部其实就是一支特种部队，虽然由普通人组成，但是装备加持下，无修士可敌。
　　之前阵法上消失的人都是身怀灵力的修行者，所以坐在此处的作战部负责人还是原负责人，一个面容精瘦干练的中年人。
　　这些人中，最为出名的便是那位从东南过来的行动部杜其林。世家公子，家学渊博，传闻中他的血脉天赋觉醒后，拥有冰冻、灼烧和暴走三大能力。其中暴走尤为恐怖，曾在半礁岛带头围困缠斗蛟龙，是夏国修行界战斗力的代表，被外界认为是最有可能成为二阶修行者的存在。
　　现在，杜其林就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那些失踪在大阵上的修行者是死了，还是真去了那一层空间，亦或者是进了空间再死了？
　　会议一直在重复讨论着这些问题，宗派修士们争执得极其厉害，到最后问题还是变成了最重要的那个问题：
　　是继续往里送人？还是等？
　　“我师傅还在里面！你们不进入，让我进去！”一个年轻的修士叫嚷。
　　“我爹也在里面，你们怕死，别拦着我们进去！”一个面容稚嫩的女子也跟着喊。
　　宗派修士们就都鼓噪起来，群情亢奋。
　　三大部门的话事人沉默着，这个问题，已经不是他们能做出的决定了。
　　“部长的意思是，让我们继续往里研究。”研究部的老者看了眼手机，说出了杜巍的意思。
　　“麻烦杨教授安排下，我们行动部时刻准备进入。”杜其林对老者说道。
　　“但是部长特意说了，你不能进去。”杨教授看着手机里的消息说。
　　杜其林沉默片刻，说道:“我必须进。”
　　说完这句话，杜其林自顾自起身往外走去，留下一屋子人面面相觑。
　　眼看这会是没法儿开了，各宗各派的修行者也地离开了，杨教授索性开始布置起凯王那套给大阵的发电机充电设备来。
　　老实说，再充一次电能不能让这座已经处在半运行状态的大阵再次送人进去，他心里也没谱，但目前至少找不到更好的方法了，便只能硬着头皮尝试。
　　阿瑞出去的时候，发现杜其林竟然还在帐外。
　　“跟我来。”杜其林背对着阿瑞，语气生冷，说完便往一边走去，也不管阿瑞有没有跟上，看都不曾看过阿瑞一眼。
　　阿瑞眼神逐渐冷下去，他知道这话是对他说的，犹豫了一瞬，还是跟了过去。
　　“周瑞，三元之一，擅长心理学和制药是吧？”杜其林站在一处石头上，背对着阿瑞，望着南加巴瓦附属山脉的雪山。
　　“有什么指教？”
　　“今天你用能力煽动那些蠢货情绪，意图主导会议进程的事，该怎么判罚？”杜其林转过身，看着阿瑞，眼神冷厉。
　　这是常用的审讯语言技巧，先入为主下定论，不谈煽动情绪本身，直接进入到怎么判罚的问题上。
　　“你知道我擅长心理，怎么还会用这种小把戏激我落下口实？”阿瑞怡然不惧，嘴角微微勾起，“没有证据，凭什么说我煽动情绪？”
　　“在我看来，这些人群龙无首，却能众口一致，这就是证据。这些货色，说的好听点是千年传承，名门大派修士，说的不好听点就是社会闲散人员，我打交道的多了。”杜其林目光极其有压迫性，像是黑豹煌煌的眼睛：
　　“行动部有先抓后判之权利，请你到部里大牢喝个茶怎么样？”
　　阿瑞笑容越盛，道：“你不敢动我，有什么话直说，我们会考虑帮忙，但是不要试图威胁我。”
　　三元一体，请得动一个人，自然就等于请了三个人。
　　而这三个人，尤其是大科，对夏国特事部三大部门帮助颇多，杜其林碍于悠悠众口，不能动，也不敢动。
　　“加入我们，加入行动部，只要你一个人就行。”杜其林说道。
　　一个人与三个人有什么区别呢？？
　　“同样的话在几年前杜巍老头已经说过了，”阿瑞转身离去，话语飘荡在高原稀薄的空气里，显得空灵而悠远：
　　“没什么事我先走了，封印该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