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宿命

　　浩瀚的天空，其中繁星点翠，黑色的幕布笼罩着大地，雨过天晴，掺杂着湿润的空气，散发出泥土的芳香。
　　东日渐渐升起，便随着彩虹的渲染，看似平淡的学府，其实暗藏生机，竞技场四周坐满了前来围观的人群。
　　经过府长热情洋溢的演讲，南陆罗天大醮正式拉开了序幕。
　　角斗场后最上方，坐着来自各学府的府长，正中央坐着御史，身旁立着他的两名侍从，黄金与红宝石镶嵌的座椅散发出的别样光彩，漆黑风衣外盖着象征权威的红色披风，众多漆黑的眼睦直视下方，充满严肃与期待。
　　“有请即将登场的二位，分别是来自煊赫学府，排行榜第一千三百六十八名的页亦，来自雾苏学府，排行榜第一千七百三十二名的夏雨芯！”
　　伴随着主持的话，坐在观众席两侧的男女纷纷起身，缓缓走上台，同学府的朋友各自为他们加油助威，二人回头致以招手，脸上挂着笑容。
　　“切，有什么了不起的，一千名以后的垃圾，有什么好嘚瑟的。”不远处二层的一间屋外，欧阳雯站在门口不满的嚷嚷着，她身上穿着金黄色的连衣裙，大大的裙蓬下，两条白色丝制长筒袜绷直在雪白的大腿上，上好的皮靴恰好包裹了两只可爱的小脚，金黄色的蝴蝶结下，一张小脸涨的通红。
　　在她的身旁，一男子袭一身银白色的服装，细长的双腿下，擦到发亮的黑色皮靴，整个人焕发出高贵的气息。
　　“女儿，你认识夏雨芯吗？”男子眯着眼睛，扭头问道。
　　欧阳雯摇摇头：“那是谁？不认识，现在整个雾苏学府，我所认识的就只有杨七州。”说罢，瞟向不远处坐在屋内的杨七州，她的父亲也随之看去。
　　听见声响，见欧阳雯的父亲看过来，杨七州面露抱歉的神色，对方冲自己点点头，带着和蔼的笑容转过身去。
　　上次的实战，欧阳乾因为使用禁术，严重违反了实战与大陆的法则，现已被大陆负责人带走，禁闭起来。
　　欧阳兄妹的父亲来到此处，一是想了解学府内女儿的情况，二是想通过买通御史，求放过自己的儿子。
　　“走吧，父亲。”欧阳雯环抱着胸部，自顾自的走远，“这种地方，我一刻也待不下去。”欧阳墨回过头，对着杨七州歉意的笑了笑，急忙追上去。
　　杨七州的脸上露出尴尬之色，赔之以招手。
　　走远的欧阳墨，脸上竟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虽然是女孩子，可别怪我手下不留情了哦。”脸上长满雀斑的页亦开着玩笑，却遭到对方的白眼。
　　“话虽这么说，一会儿可别哭鼻子哦。”女孩摆摆手。
　　“切”页亦忽然发动体内的内海之力，拳头冒出蓝色的火花，直挺挺的向着女孩打来。
　　“啊！”一位坐在观众席上，不久前才成为夏雨芯朋友的女孩，吓得用手急忙捂住了双眼。
　　“放心吧。”身旁的朋友拍了拍她的肩膀：“要是那么容易出事，她就不是雨芯了。”说来也是，自己前些日子才刚与夏雨芯成为朋友，对她的实力还不是很了解。
　　当她放下双手，望向角斗台时。
　　“好大的力气。”页亦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对方用小手接下他巨大的拳头，看其表情，似乎还很轻松的样子。
　　这时，场内响起喧哗声，杨七州走出房间，好奇地探出头。
　　“夏雨芯，好样的。”
　　夏雨芯在对方不可置信的眼神中，抓着他的拳头，竟将他整个人缓缓举起来，用力一甩，将对方扔出场外。
　　“页亦掉到场外，我宣布，获胜者为雾苏学府的，夏雨芯！”
　　这时，欧阳雯与欧阳墨在一旁经过，欧阳雯扔下一句话，为正在为夏雨芯感到高兴的朋友们泼下冷水。
　　“切，一帮杂碎。”
　　“喂，你什么意思啊？”台上的人立即感到不悦，欧阳雯刚走出三步，便被拦住。
　　只见她缓缓转过身，面向高处的观众席。：“没什么意思，字面意思而已。”说罢，与父亲向着场外走去。
　　“喂。”这时，台上的女孩忽然叫住她：“你叫什么名字？”
　　“欧阳雯。”对方平静的说出这三个字。
　　众人大惊，欧阳雯，那不是举世闻名的欧阳世家的长女吗？想到此处，多数人心中都带着惊讶，就连夏雨芯本人，内心也是十分的吃惊。
　　“哟，那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嘛。”远处的男生忽然间说道，引起大家的注意。
　　他席一身青色衣裳，蓝色的眼睦多情又冷默，高挺的鼻梁，红润的樱桃小口，却说出不耐人听的话。
　　“你什么意思？”欧阳雯气愤回道，额头上的青筋清晰可见。
　　“没什么意思，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咯。”他双手枕在脑后，毫不在乎的说道。
　　“啧”欧阳雯气的小脸一红，想起父亲曾说过的一句：想要击败对手，就得先了解对方的姓名。于是说道：“自报姓名，不必我提了吧。”
　　“当然，在下古佢颜。”话音刚落，众人又是一惊，闻名于市的旅行商人—古家，同时，家族内的大多数人都处在化尘中阶，估计这古佢颜，实力也不差多少。
　　听闻是古家的人，欧阳雯鼓了鼓腮帮子，轻哼一声，掉头便走了。
　　“再见，我的大小姐。”古佢颜摘下帽子，放在胸前，散下他那被绾着的一头乌黑的长发，站起身，谦逊的鞠下一躬。
　　“小伙子，请注意你的说辞。”欧阳墨回头狠狠瞪下一眼。
　　“您也是，墨先生。”古佢颜再次鞠下一躬，目送二人远去。
　　“都是些大人物啊。”杨七州目睹着这一幕，心有体会的说出。
　　“你不也是吗？杨少爷。”不知从何处钻出来的叶茜雅，正靠着门抱着胸，目光盯着远处离去的欧阳父女二人。
　　“我家可不是什么大家族，我的父母不久前刚遇难去世。”杨七州转过身，向着椅子走去，缓缓坐下来。
　　“抱歉。”叶茜雅坐在他身旁，略带歉色。
　　“没事。”他扭头看去，只见叶茜雅今天穿着一身白色的连衣裙，宽松的裙摆下，刚好露出两条欣长水润匀称的秀腿，她的大眼睛含笑含俏含妖，水遮雾绕地，媚意荡漾，小巧的红唇微微翘起，似乎藏着什么喜事。
　　“听说你为人高冷，不爱关注其他的事情，现在看来，并非如此。”杨七州张弛有度的调侃道。
　　“说的没错，我今天过来，不为别的事情，只是为了找你。”
　　“找我？”他一脸的疑惑，只听叶茜雅道出原因。
　　前阵子，杨七州刚被万临阎等人欺负，现如今忽然冒出来，参加今年的罗天大醮，被测还是罕见的天道灵根。
　　“所以，我决心与你决斗，来帮助你测出自己的实力。”
　　“没必要了吧？要是我拒绝呢？”杨七州眯着眼睛，嘴角敛起了微笑。
　　“修行者的前提是体内的灵根，和资质，最后，才是内海，现灵根已测，内海也启，但你的资质自己并不知，本家都是有名的占卜师，我自己的实力也会不差一二，需要我帮你看看吗？”
　　叶茜雅微微一笑，本来心中早有把握，没想到会惨遭对方的二次拒绝。
　　“请容许我拒绝。”杨七州说道：“有这精力，你还不如留点时间去准备接下来的比赛，听说你的对手不是一个简单的人。”杨七州站起身，正打算离开这里。
　　“这里每一个人都不简单。”叶茜雅翘起二郎腿，虽然看出对方心意已决，但她似乎却丝毫不在意，仿佛相信着对方一定会答应她。
　　“只是少了你我之间应有的合作，我不是其他学府的人，否则也不会特地浪费心思过来找你。”
　　“恕我直言，对于此事，我并不感兴趣，家里还有其他事情，请你另寻他人吧，告辞。”看着杨七州逐渐变小的背影，她的眼睛忽地一酸，眼眶里的泪水不停地打转，终于不争气地滴落下来。
　　“原来我们都是有着相同经历的人啊。”
　　听闻杨七州参加罗天大醮，并在实战中大获全胜，自小时候起，叶茜雅便信奉强者，所以当知道杨七周卷土重来时，内心异常的激动。
　　那夜，她跟踪杨七州，走进一个村子，当看见他往后山林的方向走去时，以为对方已经发现隐藏气息的自己，正打算抽出腰间别着的匕首，却见他来到三块墓碑前，叫了声“爹，娘”还有“姐姐”。
　　收起匕首的她扎着柳腰，心里想道：这样啊，看来你也是与我有着同样遭遇的人。
　　刚才称他作杨少爷的明知故问，实则是在试探他的野心。
　　叶茜雅站起身，向外走去，想起刚才的事情，十二年前的记忆随之袭来。
　　乌黑的云朵下，一辆马车在山间疾速地奔驰，天边不断作响的雷云，忽然撕开一道鲜红的裂缝，其中的红色光芒如同两颗狰狞的眼珠，雷云不断发出低沉的怒吼声，刺激着人的心脏。
　　“妈妈，它会追上来吗？”女孩拉开莲帐，探出脑袋，望向后方张着血盆大口的雷云。
　　女人一把将她抱入怀中。“不会的，不会的，我们不会有事的…”
　　女人抱着她，裸露着的两只胳膊，使得女孩感受到滚烫的体温。
　　她急忙钻出母亲的怀抱，只见女人双腿蜷曲，在座位上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忽然间，她好像感受到一只小手触摸自己的额头。
　　“妈妈，你好像发烧了。”女孩踮起脚尖，闭上双眼，默默地凑近脑袋，顷刻间，二人额头相触。
　　车夫骑在马上，用搭在脖子上的棉帕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刚一回头，看到的景象，使他的瞳孔急剧收缩。
　　下一刻，这个粗壮的男人扯着嗓子吼道：“小妹，带着侄女赶紧下车！快！”眼中的火光越来越近，马儿越奔越快，但终究跑不过眼前的这个怪物。
　　当这个年仅五岁的女孩，还沉浸于与母亲时隔多年的重逢时，一道火光徒然冲破帘帐，此时，她还幻想与母亲继续依偎在一起。
　　但她却眼睁睁的看着母亲把自己推了出去。
　　一记刀光擦过鼻尖，雷云发出阵阵怒吼，一个身材较好的女人从身后接住了她，女孩险些跟着马车一起掉下悬崖。
　　马车随着爆炸声掉下去，被炸的四分五裂。
　　“喂，你刚刚是怎么用剑的！？差点伤到孩子。”
　　“看嘛，这不是没事儿？”男人出现于她眼前，只见他脸上挂着憨实的笑脸，缓缓蹲下身子，伸手用手背轻轻触碰女孩的脸蛋。
　　“还挺可爱的。”
　　可她的意识逐渐变得模糊，两只沉重的眼皮禁不住缓缓合拢。
　　昏睡前，她看见无数刀光斩向雷云，雷云所幻化出的黑色法球，吐出一道道雷光相迎。手握长剑，踩着武器飞行于半空的人们急时闪避，却不料有人大意中招，从半空中摔落下来，皮肤立刻变得焦黄，身上冒着黑色的烟。
　　木质天花板下，女孩渐渐醒来。
　　“你醒啦。”柔和的声音传来，女孩睁开双眼，见一妙龄女子坐在身旁。
　　床头的铜质莲花炉，里面放置着石英等隔热砂，散发出迷人的香气，光洁绚丽的丝绸布制成的床单盖在身上，使她感受到片刻的安宁。
　　女孩想起当时，感到害怕，身体不停的发抖，见状，女子将她拥入怀中，她那轻薄柔软的衣裙里散发出的淡淡香味，使自己感到安心，却又那么的熟悉
　　“我娘呢？”女人正低头抚摸着她的头发，女孩忽然抬起头来问道。
　　“这…”女子表情僵硬，几次将她重新拢入怀中，想静静地抚摸她，却没想到对方是一个极端倔强的孩子，见她几次挣扎出来，终于停止动作，僵硬在那里，面对女孩大眼里饱含着的泪水，不知如何才能将此事给搪塞过去。
　　“怎么了？”一名高大的男子冲进屋内，他穿着白色上衣，黑色长裤，衣物上面沾着许许多多的污点，敞开的衣裳下，露出身躯上几道血淋淋的伤疤，这些伤口大多只是用针线简单的缝纫一下，并没有做太多的处理。
　　随后，十几名白衣粘着污点，同样穿着的人急匆匆的跑进屋内，随着男子的目光，不明所以的望向女子与小孩。
　　这时，女孩注意到，他们的白色衣裳正面印着一个红色的叶字。
　　“她说她相见自己的母亲。”女子抬起头，说道。
　　“可，可她的母亲不是…”男人截住他的话：“让他们母女二人相见吧。”
　　良久的沉默，男人们分别站到两旁，让他带着女孩缓缓离开房间。
　　昨日的妖云事件，引起各陆仙府的高度重视，茶余饭后，百姓总将此事当做杂谈。
　　“你知道吗？昨天一片雷云登上了叶家山，门派里的人转眼之间就将它给消灭了。”
　　“据说叶家掌门亲自出战，战斗场面一度激烈，有好几个想上去看热闹的，都差点被从那山上震下来的巨石给砸死。”
　　“要怪就怪那妖云吧，哪里不去，非得上这叶家山。”
　　“我听我父亲说了。”一小伙打断众人：“雷云上山时追着一辆马车，他还看见车上坐着柳家的孙女。”
　　“柳家？”老人捏着自己的胡须，“柳家不是已经亡了吗？”
　　“可是你们看。”一个长得五大三粗的汉子，拿长满死茧的大手狠狠地拍在桌子上。”“这么巧合，莫非是他们的残留人员故意给叶家找去了麻烦？柳家在外常年奔波，靠所谓的占卜赚钱，实则就是乞讨，和大街上假装算命，没什么本事的人都差不多。”
　　“就是。”汉子话音刚落，一男子接过话茬说道：“叶家可是这道门中数一数二，甚至可以说是顶尖的存在，柳家只不过是一些三教九流，干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可是在我们意料之中。”
　　“可是。”一俊秀青年刚打算讲话，却被身后一陌生老人用胳膊肘捅了捅腰，没再继续下去。
　　老人俯下身子，将留有一道极深伤疤的嘴凑近他的耳边，小声道：“不管大家说什么，都不要去反驳，你会被人们敌视，当作异类的，到时候，他们会把你孤立起来，也许会更惨，想想看，你的老婆，孩子......“
　　青年浑身打了一个哆嗦，回头说了声。
　　“谢谢。”
　　老人带着阴沉的脸，重重的“嗯”了一声，转而裹着军绿色大衣向着楼上走去。
　　“娘！”昏暗的木屋外，下着绵绵细雨，雨迹如同蛛丝般蔓延。
　　叶家掌门，也就是他带着女孩去见自己的母亲，在他的身旁，依偎着自己的妻子，正打着一顶白色雨伞。
　　屋外，数十顶伞下，尽数站着叶家的人。
　　呼啸的雨声中，女孩撕心裂肺的哭喊声若隐若现，雨滴落在白色伞面上，发出滴滴答答的响声。
　　“叶孟，你可得想清楚了，这可是柳家的孩子，今日我们在一间茶馆二楼内，碰见楼下有人正在谈论昨日那事，于是特地派老刘下去打听，现在各大州已经将此事传的沸沸扬扬，将那小女孩留在这里，你就是包庇共犯，这可是违反大陆法则的行为！会被处刑的！”
　　“这小女孩可是受害者。”叶孟的妻子站在一旁，两只纤细白嫩的小手自然地搭在小腹前，说道：“收留她的行为，怎么会被你说成是包庇共犯呢？”
　　“我也不清楚。”男人面露苦涩：“现在大家都说那雷云是柳家带来迫害我们叶家一族的，一时半会儿，我也分不清真假。”
　　叶孟陷入了沉思，半天才开口道：“不管现在各大陆，各大洲的传言如何，与那个小女孩却是没有任何的干系。”
　　他的话戛然而至，然后在众人的目光中站起身来，两手拍在桌子上桌子，用手撑着桌面，郑重其事的说道：“现在我宣布，这名小女孩已被我纳入叶家门下！成为我族正式的一员，并且即将成为我叶孟的女儿。”
　　叶孟的妻子江瑶没有生育能力，夫妻二人尝试多次，依旧没有结果，现在正好送上门来一个女儿，江瑶不知道是应该感到高兴，还是应该表达怎样的情绪。
　　与此同时，有这种感觉的，还有各位长老。
　　三天后，叶家达成一致协定，而小女孩似乎也从阴霾中走出来。
　　“喂，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叶孟粗声问道。
　　女孩抬起头，张了张小口，缓缓说：“柳晗。”
　　“以后你就跟着我姓，我叫叶孟，即将成为你的养父，从此，你不叫柳晗，改名姓叶，名茜雅，以后有人喊这个名字，就是在叫你，知道吗？”
　　女孩点点头。
　　在山中隐藏修行四年，叶茜雅彻底改头换面，渐渐习惯这个名字，在那样的环境下长大，很难不崇尚力量，追随强者，尤其是她的养父，便是叶家掌门，也是叶家朱雀派的创始人。
　　进入雾苏学府，经过一次次的实战，她的实力大幅度提升，稳拿本府第一。
　　直到三天前崛起的杨七州，勾起她好斗的战胜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