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他没吃过饭

　　王奎的手足无措并没有人知道，这个话语不多的少年此刻呆若木桩。
　　有时候生命的波澜在于变故，而此时，对王奎来说，来的太快。
　　陷入悲伤的王奎已经无法关注到周围的变化。
　　他毕竟还是个少年，曾有父亲遮挡的少年。
　　王缘醒了，在睁开眼的第一时间便猛地直起了身体。他最后的记忆，是坟中漂出的骨骸正融进父亲王大柱的身体。
　　坐起身体的一刹那，眼前的一切让他有了不好的预感。
　　哥哥王奎正背对着他跪在地上，双手紧紧的抱着父亲王大柱。
　　他轻轻的走到王奎身边，发现被哥哥拥进胸膛的父亲此时双眼紧闭，眉宇间的皮肤褶皱，面无血色，苍白如纸。
　　他伸手探了探，发现父亲的鼻息已散。
　　“死了。”
　　王奎的声音略带沙哑，平静的语气却蕴含着浓浓的悲伤。直到他看向王缘，空洞的双眼才有了一丝神韵。
　　两行热泪夺眼而出，顺着王奎脸庞静静向下蔓延。
　　这是王缘第一次见王奎流泪。
　　那两行泪像两把锋利的刀子，狠狠地扎紧了王缘的心房！
　　天色渐晚，夜幕降临。
　　王缘兄弟二人就这么抱着王大柱的身体守了一夜，谁也没有再说话。
　　死人是要入土为安的，天亮后兄弟二人决定，将父亲王大柱葬在这一片坟场。
　　王大柱活着的时候总是喜欢从东华村向外眺望着，而他死后的坟头却回望着村庄。
　　生于忧愁，死于安乐。
　　他不再忧愁，不再佝偻……
　　忙碌完一切，兄弟二人跪别父亲，接着上路了。
　　田河镇是武国版图上离百里坟场最近的一个小集镇，这个小镇承载了方圆五十里所有的村庄人群的交易，镇虽不大，倒也热闹非凡。
　　离田河镇约二十五里的地方有个铁石村，这里的人靠着采石和圈养牲畜维持生计。
　　铁石村因盛产铁石而得名。
　　李老儿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已成家，小儿子二十七岁尚未娶妻。这么多年，一家四口生活在铁石村，日子虽紧巴倒也安稳。
　　最近李老儿的心中有了忧虑，自己两个儿子身体壮实，又踏实勤快，本来想凭着勤劳再攒一点积蓄，来年也该够给小儿子说门婚事，可最近的不平静让他有了担心。
　　昨天听采石回来的两个儿子说，于家村又开始不安分了，最近在石山嚣张跋扈，经常欺负他们村的人。
　　两个村子在五年前就因为于家村要争夺铁石资源爆发过一次争斗，那一次斗争于家村没有讨到便宜。
　　可这几年铁石村因为采石发生意外而受伤的就有几十个。这一次两村间要再起冲突，铁石村不一定能再占上风。一旦在争斗中落败，以于家村的蛮横，定会更加无所顾忌的欺凌铁石村的村民。
　　李老儿年纪虽然大了，可采石的重活却依然不曾放下。他这几天之所以在家，是因为常年劳作，腰部落下的毛病，又发作了，疼得十分厉害。
　　天色渐晚，平时这个时候，两个去采石的儿子早应该到家，可今天天色已晚，两个儿子却迟迟未归。
　　李老儿想起两个儿子昨天说的话，不免有些担心。
　　“爹，要不您先吃吧，我去看看。”秀兰将做好的饭菜，端上木桌，看着不断张望的李老儿说道。
　　“你一个女人这时候出去不安全，再等等吧。”
　　去石山可有一段路，天已经黑了，李老儿不放心儿媳妇秀兰一个人去。
　　路上有脚步声传来，越来越近，正是李老儿采石归来的两个儿子。
　　“回来啦，你腿怎么了？”
　　秀兰见丈夫进门，准备过去搭手，帮丈夫卸下背筐。
　　可他却看见丈夫一走一瘸，不禁轻生关心道：“摔了吗？”
　　李老儿不仅看见大儿子的异常，他还发现两个儿子带回来两个陌生人。
　　准确的说，是两个少年。
　　小儿子正被那个壮实的少年扶着，装满铁石的背筐也由少年帮忙背在身上。
　　这两个少年自然就是王奎和王缘兄弟俩。
　　原来李家兄弟二人采石回来的路上遇到了于家村的人，于家村的人想抢走二人的铁石，李家兄弟当然不肯，双方便打斗了起来。
　　于家村人多势众，李家兄弟吃了大亏。
　　可于家村的人并没有及时收手，他们不仅要抢铁石，还准备下狠手。
　　这一幕正好被王缘兄弟撞见，王奎出手救下了李家兄弟二人。
　　“原来如此，多谢两位小兄弟救命之恩！”李老儿得知事情来龙去脉后，对王奎二人致谢。
　　“不用谢，不用谢。”王缘的小手连摇，嘴上说着不用谢，却用一双发亮的大眼睛，紧紧的盯着李老儿身后桌上热腾腾的饭菜。
　　看见弟弟一副故扮老成的天真面孔，贼溜溜的眼神加上一双连连晃动的小手，王奎不禁心中乐了。
　　“扑哧～”
　　儿媳妇秀兰也被王缘的样子逗笑出声来，这孩子真可爱。
　　“两位小兄弟还没吃饭吧，不如就在舍下吃些垫垫肚子？”
　　李老儿怎么也是活了大半辈子的人了，王缘的样子他怎么会不明白？
　　说来也怪，自从王缘被那骨骸一道金光射中，两天之后，他的肤色由之前病态的苍白完完全全变成了现在的雪白，浑身力气也增长了不少，这是以前从不曾有过的。
　　他一度怀疑自己的病好了，还没来的及开心，第三天晚上他的病又发作了一次，但症状是这几年来最轻的一次。
　　王缘明白，那道金光能治自己的病，经过那次，自己的病轻微了一些，但还没有完全根治。
　　可自己又上哪里再找来那样一道金光呢？
　　可不管怎么样，王缘觉得至少治病有了方法和方向。
　　这不是命，是病！
　　可以治的一种病。
　　这一路的奔波，王缘最开心的事就是他不用忌嘴了。
　　黑馒头吃完了。
　　他已经尝过了熏肉、野果，不得不承认味道都比黑馒头好吃多了。
　　他现在最享受的就是每天吃东西的时候。
　　刚开始吃饭的时候，毕竟第一次在人家吃饭，王缘还有所收敛。李老儿见状，便说就当在自己家一样，喜欢吃就多吃一点，反正家里这粗茶淡饭也不缺。
　　然后王缘吃饭的架势就惊呆他老人家了。
　　风卷残云。
　　狂风扫落叶。
　　横扫千军。
　　气吞山河。
　　这些词形容他吃饭的架势和速度都有所不及。
　　“他没吃过饭。”
　　王奎都感觉稍微有些尴尬，忙着替王缘解释了一句。
　　这是一句比真金还真的实话。。
　　“不碍事，不碍事，瘦就应该多吃点，能吃是福！”
　　李家几人却听成了兄长责怪弟弟的话，连忙打着圆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