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废柴

　　灵枢宫，天玄院内，一名身着墨色长袍的中年人立于高台上，宣读一年一度的新生入学测试赛名单。
　　“第一组：徐沧海、刘洪文；第二组：段景钰、孙齐；最后一组：陈文锦、殷子——”
　　中年男子念到这里时顿了一下，台下一名白衣少年蓦然抬头，眼里燃起一簇期盼的光芒。只听他接着念道：“最后一组：陈文景和余鑫。今日你们下去好好准备一下，明日午时来院内集合开始测试，对分组有异议者私下来与我商论。”
　　唉，少年低下头叹了口气，纤长的睫毛挡住了眼底的落寞，本以为有一线转机，果然还是没有资格啊。
　　周围有几人低声议论起来，话语中夹带着鄙夷的意味。
　　“哈，吓了我一跳，还以为夫子真要这家伙参加呢。”
　　“怎么可能，而且就算夫子给他资格，他也会怕得主动退赛吧。”
　　“就是，一个连脉门都入不了的废物，参加了也是送死吧哈哈哈。”
　　“真不知道堂堂武安侯怎么会有这样的儿子，哎不知道你们听说没，当年武安侯的夫人多年未孕，就去了一趟呈元寺回来就怀上了，不是一直有传言……”
　　“够了！”众人循着这声呵斥看过去，声音的主人站在白衣少年身侧，清秀的脸庞压不住怒色：“还有脸称是贵族子弟，却在此造谣搬弄是非，这么多年修习的教养都喂了狗么，不服气大可在明日试炼场上与我一比，只会嚼舌根算什么本事。”
　　方才带头出言讽刺的陈文锦面色一沉，并未有所收敛：“你不过区区一个伴读，有什么资格对少爷说三道四。”
　　“景钰，我没事的，我们回去吧。”眼看段景钰还要发作，白衣少年慌忙拦住他，压低声音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必与他们计较。”说罢便拉着他走了出去。
　　“子希！他们这般议论你，我气不过才开口的，没有故意闹事，你别生气。”出了学院段景钰就立刻换下来刚才那副凶神恶煞的模样，慌忙解释道。
　　先前他们有约定，在侯府外不可挑事招惹是非，这会想必与那定北侯之子陈文锦结下梁子了，倒是个不小的麻烦。
　　殷子希哭笑不得：“我没有怪你的意思，谢谢你刚才为我出头，而且我也确实修不了功法，也怨不得他们议论。”
　　“那我们不去学院了罢，那学院也教不了什么，你在那还得受欺负。”
　　“凡官侯子弟皆入灵枢宫受教，这是王上的规定，岂是我等能违背的。”
　　毕竟，夏耀帝国的一切都得遵循那本由王上亲自编写的《夏纲》。
　　就在两千年前，这片土地还没有帝国一说，人们以部落的形式群居，每个部落由民众推选出贤德之人担任首领，各部落之间并无交集，各自为生。那时的人们还不知道如何炼化灵气为自己所用，尝试者无一成功，更有甚者走火入魔性命难保。各部落纷纷禁止修炼之术，倒也平安过了几百年。
　　直到流火落入无墟山之日，地下封印着的灵脉被唤醒，这片大陆灵气骤增，山中生灵原本就在苦修，得此机遇化形为人。其中大部分天性温良，并未有何恶举，但也有野心勃勃者，凭借灵力与凡人开战抢夺土地。
　　原本凡人不通修炼之术，本应得被灵兽取胜，但与这场变故一齐到来的还有王上，他像是凭空而降的救世主，没有人知道他从哪里来。他将修炼之术与阵法秘笈传授给凡人，带领各部落与灵兽抗争，历经一百多年，最后以八八六十四位修炼者的生魂为祭，设出缭神阵将灵兽族封于无墟之谷中，不得踏入人族领土半步。
　　此后这次战争中带领人族的王上自立为皇，建立夏耀帝国，重新制定法则，此后按修炼境界封侯赐官，只要修为高便可以加官进爵高人一等。在那个特殊的历史节点，人们把他奉为神祗，无一人反对他的决定。但帝国成立后他却脱下了和善的面具，才真正有了帝王的样子，冷血无情，喜怒无常，特意设立暗影司执法，对他不敬之人都难逃一死。
　　好在这位王上不常过问政事，加上举国上下无人敢犯此禁忌，近几年也没有什么人被处刑。
　　灵枢宫也是这位王上设立的，修炼灵力有很大一部分靠天赋，官侯因为本身修为就高，子女大部分一出生就强于常人。一般的学院无法将他们的潜能发挥到最大，而夏耀帝国向来以实力决定一切，这才有了顶级学院灵枢宫。就算没有极高的天赋，只要入了灵枢宫也能有提升的机会。但对殷子希而言灵枢宫的助力并不大，因为他连修炼第一步都做不到。
　　凡人修炼必须从孩童时期开始，七岁便可按入门心法引灵气入脉门，之后通过修炼提升自己境界，依次是入道、明悟、宗师、升仙、化神，而除了入道之外每个境界都有阶段，境界越高阶段越多，升阶也越难。一般人最多也只能到入道三阶，若达至明悟便可做官，到宗师便可封诸侯，而升仙以上整个夏耀怕是只有那位王上有如此境界。
　　抛开境界不谈，除了先天缺陷儿外，几乎所有人都能引灵入脉，可殷子希不能。他父亲安武侯是宗师三阶，用情专一只有一位夫人，但成婚十年未得子嗣。无奈之下去了一趟呈元寺，未想回来后就有了身子，怀胎十二月才诞下一子，分娩之日天生异象，百鸟飞旋与安武侯府之上。本以为会降生天纵奇才，七岁前也确实如此，过目不忘天资聪慧，无论多复杂的阵法看过一眼都能记住。
　　可就在他第一次引灵入脉时却遭到极强的反噬，后来冒险试了几次都是如此，到十岁时只能彻底放弃修炼之路。之前有多高的赞誉后来就有多刻薄的讽刺，寻常人碍于安武侯的地位，只敢戏称殷子希是文曲星降世，无法习武，世家子弟无这般忌讳，这才有了今日天玄院内那一出。
　　段景钰是安武侯故人之子，出生时不幸丧母，五岁时被他父亲送来安武侯府，说是自己所剩时日不多只好托付给安武侯。虽名义上是伴读，但整个侯府对段景钰都未曾有过怠慢之处，段景钰有绝佳的修炼天赋，年仅十六岁就已到达明悟二阶，大多同龄人还卡在入道未能突破。
　　这批天玄院新生中，他是修为最高的一个，当初也是以此进的灵枢宫，并未借助安武侯之名，因此其余的新生就算有背景也不敢与他对上。
　　“景钰，以后他们再议论我，你任由他们说就好，若因我惹上麻烦我才真过意不去。”殷子希回过神来，嘱咐道。
　　段景钰只好答应下来，过一会又觉得忿忿不平：“也就子希你人好不与他们计较，轮阵法他们哪个能与你相比，怕是连灵枢宫的老师都不敌你一二。”
　　“可没有修为阵法修习得好又有什么用呢，还是纸上功夫罢了。”殷子希苦笑道。布阵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因为阵法也分等级，稍微高阶的阵法都需要灵力加持，若没有修为就算布下上古神阵也会被人轻松击破。境界越高，布阵的威力也越大，阵法对于修为高的强者是锦上添花，对于殷子希却没什么大用，充其量名声好听点罢了。
　　“我倒是不在乎这些，可这些年父亲和母亲为我一直扛着家族的压力，我实在没法做到逍遥自在不管不顾。”就算是修炼之人，未达到升仙之境也只有几百年寿命，夏耀帝国一直以来都实行世袭制，若子女中无人达到长辈境界就会降级甚至削去爵位。殷子希的爷爷退位时将爵位给了当时修为最高的幼子，上面四个哥哥原本无异议，但眼看殷子希不能修炼，都蠢蠢欲动起来，想将自己的子嗣过继到安武侯膝下，名义上打着为家族的名号，实际上没安什么好心。
　　少年俊朗的面容染上一丝愁意，这些年看过不少名医，吃过的灵药更是数不计数，可每一次都是失败，他只能恨自己的力不从心，夜深人静时为此辗转反侧。
　　“哎子希，你别想这些了，我前几日在一本古籍上看到有一物名为洗髓草，能治好所有先天缺陷，说不定你不能修炼就是因为某种隐藏的先天缺陷，我们不如去找那棵草，看看能不能有一线转机。”段景钰自幼与殷子希一同长大，情同手足，最见不得他有半点难过，此刻连忙安慰道。
　　殷子希知道应该没什么用，但又不忍拒绝段景钰的好意，只好无奈地点点头。
　　“那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动身吧。”
　　“哎你别那么急，先回府上说一声。”
　　“我们偷偷去，子希你想想，到时候殷叔叔肯定会问我们干嘛去，你是要撒谎还是说实话。”
　　经他这么一说，殷子希才反应过来，他早已在家人面前表示出不在意修炼之事的样子，但若是要他说谎他也说不出来。思索了片刻才妥协道：“这回就依你罢。”
　　段景钰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画了一个简单的缩地阵，最后一笔落成时两人已消失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