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夏鹿 上

　　高擎玉觉得自己正躺在海浪上，海水拖着他起起伏伏。只是这海水充满了消毒水的味道。
　　这是哪里？他疑心自己已经到了地狱了。记忆还停留在自己的被人用枪抵着头，随后便没了知觉。按理说之后他应该被直接杀掉。果然，自己现在已经死了是吗？
　　高擎玉尝试着睁开眼睛看看所谓的地狱，刺眼的光线让他睁不开眼。恍惚中，似乎有个绿色的身影对着对面的人说着什么。
　　“你醒了？”
　　似乎是发现高擎玉醒过来了，那个身影靠了过来。
　　高擎玉这才看清那个身影，居然是夏鹿。她依然是那晚的牛油果绿吊带裙，此时正俏生生站在床前，近在眼前的是清澈的瞳孔和一张温润的脸。
　　“夏鹿？你，也死了？”
　　高擎玉忽然悲从中来，所谓红颜多薄命，想不到自己在地狱见到的第一个人不是穷凶极恶的恶鬼也不是端汤的孟婆，而是夏鹿，这么好看的人真是可惜了。
　　“你才死了，你都死透了！”夏鹿瞪眼，“我好心救你，带你来医院。你就这么报答你的救命恩人？”
　　高擎玉扫了眼房间，发现自己确实在医院，这也是为什么在梦里总能闻到消毒水的味道。至于起伏的海浪，那是因为身下的床不知道为什么被调高了。自己虽然是躺在床上，但后背调的太高，实际上现在他正处在坐与躺之间的尴尬位置。更尴尬的是，在这种情况下有人依旧帮忙垫了个高高的枕头，他低着头，下巴几乎快要贴到自己的胸口。
　　高擎玉尝试着坐起来，撑起身子的时候脖子适时的传出奇怪的声音和刺骨的痛。有人贴心的再次将枕头垫在他的头上。高擎玉愣了一下，发现夏鹿的司机正帮自己垫着枕头。
　　“那个，很感谢。”高擎玉挤出一副尴尬的笑容，“只是你再垫的话我脖子可能就断在这儿了。”
　　“好了，老顾你别管这不领情的，先回去吧。”夏鹿轻笑几声，对司机说的。
　　老顾点了点头，转身关上了门。
　　在门缓缓关上，刚刚发出紧闭的声音，夏鹿便解开了什么枷锁似的，跳坐到床边两眼发光像是看到什么稀奇的宝贝般兴奋的看着高擎玉，“诶，你到底为什么躺在那里啊。听说那条路出现了什么球状闪电，玻璃碎了一地，你居然什么事也没有诶。”
　　“球状闪电？”
　　高擎玉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人，思绪却已经回到了昏迷之前。球状闪电这东西以前看电视科普的时候他也了解过一些，那东西是一种罕见的天气现象，又被叫做滚地雷。通常在雷暴时发生，为圆球形状的闪电。虽说是雷，但却可以通过开着的门窗进入室内，常见的是穿过烟囱后进入建筑物。它甚至可以在导线上滑动，有时会悬停，有时会无声消失，有时又会因为碰到障碍物爆炸。
　　难道昨晚发生的事都是做梦？只是因为球状闪电让自己受伤了？
　　夏鹿看着发呆的高擎玉，四下看了一圈，最后从桌上拿起电视遥控器，慢慢往高擎玉嘴里送去。
　　“这玩意儿能吃？”高擎玉一瞪眼。
　　“试试嘛，万一呢。”夏鹿吐吐舌头，“看在老同学不远万里特意救你的面子上，你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你真的遇见球状闪电了？”
　　“不远万里？你是昨晚顺路出了国还是对不远万里这个词有什么偏见？不远万里这词怎么你了你怎么能这么对他！“高擎玉的声音激情高昂，誓要为不远万里打抱不平。说完却又有些心虚的用余光看了眼夏鹿，两人目光相对，夏鹿挑了挑眉毛，“所以你是不准备告诉我原因，回报我不远万里的心意了是么？”
　　她说不远万里的时候特意加重了语气，不容质疑。
　　高擎玉叹了口气，忽然有点迷茫似，催下眼帘，“我说不知道你信吗？”
　　“就是电视剧里常有的那种？被车撞头然后失忆？信啊。”夏鹿耸耸肩。
　　“我是很感谢你的信任啦，但你的原因能不能再正常一点。”高擎玉扶额评价道，这韩剧一般的理由实在太没有说服力了。
　　“我信你你还不高兴？”夏鹿瞪眼，“你知不知道你的医药费还是我帮你垫的。”
　　“谢谢，钱之后会还你的。”高擎玉心里有什么粉色东西跳了一下，但又马上被他压了下去。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夏鹿像是有种天然的亲和力，总能不经意间让人心跳加速。
　　第一次见到夏鹿的时候，高擎玉刚上大一，刚进大学的他兴致勃勃的进了向往已久的游戏动漫社。只是进去后他才发现，现实的游戏动漫社并不像动漫里挤满了各式各样穿着cos服的妹子，甚至所谓的社团活动也只是一堆宅男聚在一起找间没课的教室看着盗版OVA或者玩着学习版的游戏。
　　这时候，夏鹿出现了，她出现的时候教室投屏里正放着凉宫春日的忧郁，几个女生和一群男生正对着朝比奈的雄伟讨论到底大好还是小好，门忽然就被推开了。吵闹的教室瞬间安静，一群人不约而同看向正被推开的门想着是不是隔壁教室老师嫌他们太吵来赶人了，如果是的话他们这群人可能就不是被赶走那么简单了。毕竟这次所谓的社团活动是他们在确认大家都有课的情况下开展的。社长收集了所有成团的课程表，精心挑选了一个大家都有课的时间来开展新学期第一次社团活动，并美其名曰只有经历了挫折，整个团队一起面对困难，大家才能真正凝聚在一起。最后，那个从大四留级下来的社长将此次活动称之为，团建。
　　高擎玉是第一个见到夏鹿的，他坐在靠门的第一排，门刚推开一半的时候他就看见了夏鹿。
　　那天夏鹿穿着一身学院服，黑色的上衣搭配着红色的短裙，像是黑夜中的玫瑰。那是一部名叫BLOOD–C的动漫里主角的衣服。那动漫讲的大概是女主与名为“古物”的食人怪物战斗的故事，很传统的剧情。唯一出彩的地方便是后期黑暗的剧情和女主的人设，那主角名叫更衣小夜，夏鹿就是穿的她的COS服。
　　夏鹿是蹲着进入教室的，打开门的时候她发现高擎玉正看着自己，于是她吐了吐舌头。再一看似乎所有人都盯着自己。于是她猫着腰，垫着脚，悄悄的坐到了第一排高擎玉的旁边。
　　“不是说社团活动吗？为什么大家都不换衣服。”夏鹿低着头听着身后的窸窣的讨论声，脸色逐渐变红，几秒后她换了张沮丧的脸，歪着头看着高擎玉问到。
　　高擎玉愣了很久，他花了十几秒快速将脑海里自己认识的女生过了一遍，发现眼前的女生似乎是独一无二的，她的脸几乎完美无瑕，按理说只要是活物就不存在完美无瑕这一说法，但眼前的人就像是雕刻师历时一生用刻刀一刀一刀精雕细琢留下的艺术品。此刻，这件艺术品被红霞染红，带着沮丧的笑容，歪着头看着高擎玉，高擎玉便默默将完美无瑕戴在她的头上。
　　“大家都懒吧，看电影懒得沐浴更衣这么复杂。”高擎玉喃喃地说道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都想杀了说出这句话的自己，这句话有什么意义呢？
　　安慰了夏鹿？并没有。
　　有趣？并不，反而很蠢。
　　但那时候高擎玉整个人都是迷糊的，心里小鹿乱撞想着自己的艳福也来的太突然了吧。身边的妹子有多好看是有目共睹的，夏鹿没注意到但是他注意到了。在夏鹿进来的时候教室里的人都吸了一口气，大家都没想到新学年里糜烂的动漫社居然加入了这样一个妖精样的女孩。
　　而此时此刻那些窸窣的讨论也并不是在讨论夏鹿穿着cos服。他们讨论的点几乎是统一的，社团里忽然出现了一个这么好看的女生几乎所有人都在询问对方是否认识，是否有联系方式。
　　“是吗？虽然你的安慰很烂但我也就好心收下啦。”夏鹿伸出手和高擎玉相握。
　　高擎玉一愣，再次感到自己的幸福就要到来了。单身十几年的高擎玉第一次握到心仪女孩的手，那一瞬间他感觉有一道电流从手心直通大脑。以前看网络小说总见作者写着女孩的手多么柔软，多么舒适。心里总觉着手就是手，非要说得跟什么稀世珍宝似的。再好看的女生，她的手也不可能是和氏玉做的。更没有所有的清凉，那只是很多女生体寒而已。
　　但那一刻高擎玉知道自己错了，夏鹿的手纤细柔软，握在手心透着一股沁人的清凉，握住的瞬间便让人不想放开。
　　那次活动高擎玉的心思就再也没有停留在电影上哪怕半刻，身边的女孩自然亲切，一点没有初见面的陌生感，两个人天南地北的聊着，聊到兴致所处夏鹿还打开包里的零食邀请高擎玉一起。
　　高擎玉吃着零食聊着天，听着身后被刻意压低的嫉妒声，愈发觉得自己大概曾经拯救了世界，而自己这世的幸福从今天起就正式拔锚起航了。
　　高擎玉想到这个，整个人都摇曳起来。。
　　只是后来他渐渐发现不对了，夏鹿不是对他没有陌生感，她是对很多人都没有陌生感。高擎玉心中的小鹿乱撞只是夏鹿习惯性的平易近人而已。于是面对夏鹿时小鹿乱撞的人越来越多，越来越多都发现夏鹿没有陌生感，不久后便传出各种夏鹿和谁谁谁的绯闻。
　　高擎玉知道那很多都是假的，只是夏鹿又一个平易近人而已，但他还是很自觉地退了出去，在心里那头跳动的小鹿还没长大之前彻底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