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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个时候，突然间从小巷里传来呼救声，赶到那里时，发现一群大汉正围着一个女的不让她离开……”
“嘘！……小声点，有人来啦！”
奥伦的叙述戛然而止，只听铁栏外漆黑的过道上，一阵沉重的脚步声滴滴答答的传来，一个带着可怕武器的身影一闪而过，然后又是一片寂静，直至吱吱的老鼠声再度将沉默打破。
“好了，继续吧。”
隆装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奥伦无奈地笑笑，继续开始讲述。
“……总而言之就是这样子了啦……我也没有想到那个女的居然把从皇宫里偷出来的东西硬塞给了我。”
“呜，呜呜……小奥伦好可怜啊……”
不知何时又改了称呼的薇薇安居然真的听到眼角泛湿，奥伦急忙道歉：“不，我也没有觉得自己有那么惨啦！总而言之，现在能认识你们，我觉得还是很不错的！”
啊……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圆场，明明这故事听起来一点都不感人甚至还有点傻诶……
“啊……那个，我的故事讲完了哦！薇薇安小姐，接下来轮到你了。”
“哦……好的。”
薇薇安擦了一下眼睛，端正了坐姿。
“我的故乡……在东国那边。那里之前是一个跟帝达尔这里完全不同的地方，很少有战争……但是，统治者没有去管理跨国贵族对平民的掠夺，他们大多数都是眼里只装着钱的魔鬼……我家的传家宝就是被帝达尔的贵族抢走的，所以我就潜进去想偷回来，结果就被抓住了。”
“我说……为什么这么没把握的事情都要去做啊……”
“嗯……因为我必须得去做……那是我的家族的证明……”
“家族？哪一个？”
隆突然插话进来，他的语气好像不是很友好。
“嗯……说是家族，跟贵族没有关系啦，名字什么的……”
“不屑一提吗……既然是这样的无名家族，传家宝什么的也不会多珍贵吧，被贵族抢了又怎么样？直接随便找一个替代不就行了……”
“喂，隆——”
“我清楚我在说什么，奥伦。”隆直视着薇薇安，“她有必要明白，这个世界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强者支配弱者，弱者的呻吟甚至不会被听到——”
“但是……那又怎么样啊！”
“……！？”
薇薇安像是竭尽全力地喊出来，眼角带着眼泪，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奥伦甚至不会相信薇薇安会落泪。
但是她的身躯因气愤而颤抖着，事实就是如此。
“强者支配弱者什么的……随便换一个什么的……传家宝被抢的人不是你，你又怎么能理解我的心情！”
“难道说……你觉得这是应该的吗……？你认为我们就应该这样屈服，连尊严都可以不要……！”
“我没有说错，你的行为的确是不应该。不，是太过愚蠢了。”
“喂，隆！”
奥伦想阻止隆继续说下去，却被薇薇安打断了——
“讨厌讨厌……隆你这个什么都不懂的讨厌鬼！就因为这样你才活该一辈子要做奴隶，我不想再看见你！”
“啧……”
薇薇安带着哭腔喊着，跑到了角落里，把头埋进大衣。隆没有回答，只是别过了头。
“……”
“这下子，可怎么办啊……”
奥伦望了望隆，又望了望薇薇安。
自己并不是局外人，因为隆所说的也与自己一直以来的信条相违背。自己也一直相信，弱者可以战胜强者，自己总有一天可以改变那失落的命运的。
但是，现实却令自己开始怀疑过去的自己。
无论我怎么努力，终究也只能每天过钱包见底的日子。帮助别人却最终弄得自己进了监狱。
或许很多人早就放弃反抗命运了。
但是我还是想去相信，相信那或许没有保证的美好未来。
只要自己努力活下去，努力让生命有意义，我相信这一想法一定能够实现。
所以无论如何也要坚持自我。
即便被别人当作傻瓜。
于是奥伦下定了决心，朝隆坐着的地方爬过去：
“隆……你这样是不是……说得太过了……”
“……我只是说了实话。像她那样的女孩子，在这样的世界里不会活得很久的。如果她不能变强的话……”
“……可能只是一个人的话，什么也做不到。但是！把力量汇聚在一起的话，就一定做得到了！隆！再怎么说……侮辱别人的理想什么的，怎么忍心做出这样的事……！”
“奥伦！你也一样……太天真了。这样的你们迟早会死在这样的乱世中。”
隆说完，侧身躺了下去。奥伦这才发觉，天已经黑了很久了。
“我……果然还是不能接受。”
“这是事实……老实人在这里就活该被欺负。”
“隆！……请告诉我吧，让你这样想的理由。”
“什么，我可没有……”
“我相信……刚才的一定不是你的真心话。”
“……”
隆没有再回答。奥伦还想说些什么，但话语到了嘴边却又挤不出来。
这时他突然发现，这或许不是自己应该强迫别人说出来的话语。
应该说，如果是自己的话，也有不想说出来的东西。
“隆……对不起。”
没有回答。
奥伦又转头望了望薇薇安，发现她的身躯在监狱中高耸的石墙原来是那么娇小。
但是……自己不知道应该怎么去安慰她。
我……不知道应该做什么。
可恶……自己真没用。
奥伦生着闷气，倒头躺在了潮湿的干草堆上。
……
我……其实也是清楚的，自己的做法很幼稚什么的……
但是……我真的不想承认，就因为不是贵族就会被肆意欺负什么的……
不……比那远远可憎的多。
我亲眼看到的。
那些人的所作所为。
大家都不能理解我。
我好怕。
不知道应该做什么。
我想回去……
回到家人身边。
这里……真的好黑，哪里也看不到光，哪里也没有出路——
“硼，恰巴，伊斯迪斯，帕蓬，侬？”
那些人是不是欺负你了？
“诶……？”
薇薇安擦了擦眼睛，慢慢地转过头，看见那个壮汉正蹲在自己身后望着自己。
“啊……”
薇薇安努力挤出笑容：“霞霞，啪，哥安琪。”
谢谢……我很好。
“嗯……”
壮汉像是放心了似的点了点头，又挥舞了一下拳头，像是在说：如果有人要欺负你的话，我会帮你教训他们的。
“啊……霞霞……”
薇薇安发自心底地露出微笑，然后就地躺了下去。壮汉像是明白了，回到了他一直以来坐着的地方，也闭上了眼睛。
一夜无话。
……
“陛下，这是被盗走的赤核晶，我们把一部分找回来了！”
“……”
极尽奢华的宫殿，四周雕栏玉砌，房间中央长蛇般的红地毯通往的，是尽头的石英宝座。穹顶缀满了宝石，如星空般闪闪发亮。两旁陈列着肃立着的士兵，宝座旁是淡妆素裹的美人。而坐拥这一切的，无疑是宝座上的那位银发男子，他看上去还很年轻，两行剑眉英气四露，深邃的黑瞳中仿佛装着宇宙。
“陛下，请过目！”
士兵将一枚红色的宝石双手奉给男子，男子接过了它，用慵懒的眼神随便打量了几眼。
“嗯……是真货。”
“是！我们听从陛下的指令，在城里展开了地毯式的搜索！现在犯人也已经被擒获！”
“嗯……干得不错。去财务部领你的奖金吧。”
“多谢陛下恩赐！”
士兵兴冲冲地准备退下。男子继续端详着那枚宝石。
突然，他愣住了。
他清晰的看见，赤核晶的内部刚刚发出了光芒。
即便只有一瞬。
“等一下。”
士兵连忙转过身抱拳屈身：“是！陛下，有何吩咐？”
“你们抓到的犯人……是男是女？”
“回陛下，是一位目测十六七岁的男性。”
“……即刻施以死刑。”
“是！……诶？”
士兵怀疑自己听错了，但男子的神情很冷漠。
“即刻动刑，最后期限是明天上午十点。”
男子没有给对方半点回答的余地。
“……遵命，陛下！”
士兵说罢，退了下去。
没有人注意到，此时的男子脸上的表情突然变了。
变得……十分复杂。
但下一瞬，他又恢复了冷漠。
房间再度回归静寂。
……
丝丝白色的晨光刚刚透过铁窗溜进来时，薇薇安已经醒了。
不过觉得身上特别沉。
一个翻身，发现一块布料轰地一声落在了地上，扬起的烟尘让她悄悄咳嗽了几声。定睛一看，那是一件上面带着廉价金属部件的修行服，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异常的重量。
但是……她认得出来，那是奥伦的。
“那家伙……”
薇薇安挠挠头，起身吃力地捡起修行服，往奥伦的方向望去——他现在只穿了一件背心，靠在隆的一旁正熟睡着。
“嗑——哈……嗑——哈……”
又来了……那家伙真是毫不收敛啊……
想到这里，突然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自己才注意到，天气确实好像在一晚上转凉了许多。
“真是的……这种天气只穿一件背心不怕感冒啊……奥伦小弟弟……”
薇薇安无奈地摇摇头，蹑手蹑脚地走向奥伦，，尽可能地把修行服展开，轻轻地披在奥伦身上。她对自己的一系列动作很满意，没有吵醒在座的任何一个人。
嗯……当然除了那位整天闭着眼的西北人不知道醒了没有就是了……
薇薇安又蹑手蹑脚地回到原来自己睡觉的那片区域坐下，已没了睡意，开始盯着潮湿的墙壁发呆。
“……谢谢你……”
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薇薇安轻轻地说了出来。
……
“……喂，奥伦，该起床了。”
“……嗑——哈……”
“……快点给我起来！”
“……！”
奥伦一下子睁开眼睛，看见隆正望着自己。
“呃……隆，没什么事的话让我再睡一会儿……”
“算了，那你睡吧。”
“……好啦好啦，我起来就是……有什么事吗？”
奥伦想起身，却发现身上的一件重物落到了干草堆上。定睛一看，是自己的修行服。奥伦望向薇薇安，看见她一直背对着他们望着墙壁。
呜哇……看来真的很生气啊……我还是不要再惹她好了……
奥伦直起身子，望向隆，发现他好像也在偷瞄薇薇安那边。
“那个……我说，如果想道歉的话直接去就好了啦……”
“不，不是那回事。奥伦。”他顿了一下，“昨天晚上，你说你想知道我的过去。”
“嗯。”
“……不要完全不否认啊，算了。我想说的是，我之所以不同意薇薇安的想法，是因为……我曾经跟她是一样的。”
“诶？”
“……我之前也是……不，现在也是，对那些祸害苍生的贵族憎恨到了极点，他们简直就是披着人皮的魔族……”
“过去的我就读于帝达尔宫廷魔导书院，那可是得费好一番功夫才能进的地方。于是我就努力地去学习，想着自己能够学到造福大家的魔法，赢得民心之后就可以和贵族作对了。”
“但是……实际跟我想的完全是另一回事，那些人传授给我们的……全是杀人咒文。他们不过是想把我们培养成跟别的国家打仗用的机器罢了……说起来真是可笑，我还记得不久前瑟诺卡亚大陆还是一个统一的国家呢……”
那一切……都源于帕里斯三世被魔族刺杀之后。
权力是多么可怕的一样东西……
“所以，那时候的我一直跟那些靠钱进来的贵族子弟作对，反正一开始我就被看作是异类。但是他们做了我无法原谅的事……他们把我的前辈……把在那里唯一对我好的前辈……侮辱了。她明明只比我大了一两岁，我一直把她看作是亲姐姐的……！”
“……”
“所以后来我去找了那些教师……但是那些畜生，那些为人师表的家伙——为了那些贵族的名誉，把前辈……处理掉了……”
“……”
奥伦看见隆握紧的拳头在发抖，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隆好像也平静了一点。
“……奥伦，之后的我……有了杀人的冲动……我发了疯地朝他们扑了过去——然后我就被开除了，很快又被扔到了这里……”
“隆……”
“……我知道我太冲动了，奥伦。但是我是不可能忍得了的，无论给多我多少次机会我都不会忍得了。但是奥伦……我想说的是，我们每个人都在想反抗，但是只凭我们的力量……不仅解决不了问题，还会伤害自己——我不希望这是真的，不希望那家伙认识到这样的事……因为……我不希望她变成我的样子。”
“……没关系。”
“……奥伦？”
“没关系的，隆。”奥伦直视着他的眼睛，“之前的事我向你道歉。毕竟……每个人的想法都是源于他所经历的事情，所以别人才可能觉得难以理解。我也很恨贵族，但是师傅对我说过，即便每个人的经历不一样，但是……心是可以连在一起的。所以……隆，如果可以的话，等从这里出去了，要不跟我一起去见我的师傅吧。”
“才不要……一听就是怪人。”
“嘛……师傅虽然很严厉，但是他真的教了我很多东西——”
“无聊，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隆说着，露出了微笑。
“啊，或许吧，真无聊啊……”
奥伦说着，不知为何也笑了。
“那……什么时候去跟薇薇安也说说吧？”
“……会的啦……肯定会的……”
隆别过脸去说着，然而说到一半，却被几声沉重的金属碰撞声打断了——将牢房内四人的注意力全部吸引了过去。
黑暗中站着一个怪兽般高大的圣炼。
“这里谁叫奥伦，连个姓都没有的家伙？”
“……”
薇薇安揪着心望向奥伦的方向，却发现他早已站了起来。
“是我。”
听到奥伦的回答，圣炼冷笑了一声。。
“还有最后一个小时的时间，好好想想你还有什么遗言吧。”
留下这句千吨重量的话，圣炼转身消失在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