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段老大刚出门没多久便看见刻意等他的夏花，他快步走过去，“怎么了？”
　　
　　夏花红着脸，“大哥，我的头绳没了，你下次回来给我带几根呗。”
　　
　　“你头上不是有吗？”
　　
　　段老大看了眼夏花的大辫子。
　　
　　夏花忸怩道，“女孩子都爱美嘛，大哥，求求你了。”
　　
　　“行行行，除了这个外，是不是还有话让我带给别人？”
　　
　　段老大揶揄道。
　　
　　夏花的脸更红了，她垂头说了两句话便跑开了。
　　
　　看着夏花的背影，段老大长出一口气：夏花的事儿要是定下来了，他在供销社的工作也稳了。
　　
　　想到那个塞进去的关系户，他冷笑一声，到时候谁还不是关系户啊？只不过看谁的靠山大一些罢了。
　　
　　段无洛站在院门口看着那两兄妹，段老大眼里的算计他看得一清二楚，这个人是段家少有的伪君子。
　　
　　“段婶子，你这是咋回事啊？”
　　
　　一媳妇被发神干活的段老娘用泥巴打了几次脸了，她实在没忍住，埋怨地叫了一声。
　　
　　邱婶看过去，只见段老娘今儿从不知道从哪儿弄了一块布把自己脖子捂得严严实实的，干活儿也不专心，搁在以前指不定怎么偷偷藏小红薯呢，今儿倒是安安静静的。
　　
　　“人老了，一发呆就收不住手，”段老娘理亏，加上最近得夹着尾巴做人，所以并没有骂回去。
　　
　　“人老了就别来这抢活儿做啊，”邱婶呛声道，指着在场干得汗流浃背的人，“这活儿你不做，有的是人做，当初你自己抢着干这活，现在说自己老了干不了了？”
　　
　　段老娘被邱婶这么当众数落，脸都绿了。
　　
　　“我和她说话碍着你什么事儿了！”
　　
　　“我是看不惯有些人占着茅坑不拉屎！”邱婶冷哼一声，双手叉腰作茶壶状，“你要是干不了就赶紧去别地儿干，刘三的婆娘可想来这了，你一走我就好叫人过来，别耽搁大家收红薯！”
　　
　　一听邱婶要把自己赶走，本就压着一肚子火的段老娘大叫一声，冲着邱婶就抓过去，她人瘦，哪里是邱婶的对手，没多久就被邱婶一屁股坐在地上不得动弹。
　　
　　“你个下蛋少得可怜的鸡！敢压我，看我不是收拾你！”
　　
　　段老娘挣扎着叫骂。
　　
　　一旁没看热闹而是在自顾自干活的林母听到这话手一顿，她就林大牛一个儿子，和段老娘吵架时，对方没少逮住这话嘲讽怒骂她。
　　
　　可邱婶就不一样了，她抬起屁股又狠狠地坐下去，压得段老娘嗷嗷叫。
　　
　　只见邱婶眉飞色舞道，“我是没有你会生，可我那两个儿子可养得比你家的好，都是我的儿，我可不会偏心到让老二去睡柴房，更不会逼着伤口还没好的老二去山上打柴回来，不把柴房添满就不给饭吃，那是人做出来的事儿吗？我呸！真恶心人！”
　　
　　这边闹的动静很快便吸引住了别地儿的人，得知是自家婆娘和段老娘闹架的副队长苦哈哈的跑了过来。
　　
　　“你个老娘们压着她做什么！”
　　
　　老远就看见自家婆娘压在段老娘身上的副队长大叫道，“这大冷天的要是把人压坏了，你拿什么赔！”
　　
　　这话把周围看热闹的人都逗笑了。
　　
　　也不是她们不愿意去劝架，主要是这段老娘生平树敌太多，有时候帮了她的忙，还会被倒打一耙，所以渐渐的，大家伙儿也就不愿意出手了。
　　
　　邱婶见副队长来了，立马起身，段老娘撑起自己好几次都没能起来，看得邱婶心一虚，不会真这么不经折腾吧？
　　
　　副队长跑到她们跟前，伸出去去扶段老娘，段老娘整个人恍恍惚惚的，也不知道怎么的一个猛扎就把副队长顶翻在地不说，还拿起锄头就往邱婶那边挖过去！
　　
　　“啊啊！老段家的杀人啦！”
　　
　　“快快快拉住她！”
　　
　　现场一片混乱，而拿着锄头的段老娘也惊住了，她想放下锄头，可双手就是不听使唤，段老爹过来时差点被她挖到了脚！
　　
　　这个丢人的娘们！
　　
　　段老爹一把夺过她手里的锄头扔在一旁，接着伸出手便甩了段老娘一个大耳刮子！
　　
　　啪的一声，惊得在场的女人倒吸一口凉气，这力道可真大啊！
　　
　　被打醒的段老娘眨巴了两下眼睛，“你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我？！”
　　
　　说着，段老娘便要跟段老爹拼命，可她刚上前两步，脚就踩到了锄头刃上，那锄头根唰地一下从地上弹起来啪地砸在她脸上！
　　
　　“哎哟，看着就疼！”
　　
　　副队长忍不住捂住了眼睛。
　　
　　段老娘更是疼得哇哇大哭，她脚一松，那锄头根便又倒在了地上，这会儿大家财看见段老娘的额头鼻子以及嘴巴这一条线下来都是轻紫色的棍印！
　　
　　而她刚张开嘴哭叫，鲜红的鼻血便唰地留了下来！
　　
　　“快！快送到村医所去！”
　　
　　那鼻血可不是一星半点儿！副队长连忙推了段老爹一把。
　　
　　段老爹也吓住了，他一边背起段老娘，一边大声道，“这可不是我打出来的啊！是她自己倒霉踩到锄头被锄头棍打到的！”
　　
　　“还说这些做什么，快背着走！”
　　
　　副队长叫道。
　　
　　等段老爹背着人走了后，副队长又回过头瞪向邱婶，邱婶清咳一声，“她走了，人少一个，把那边锄地的刘三婆娘叫过来顶上？”
　　
　　刘三婆娘身体比男人还壮实，要不然也不会被放在锄地的地方，想到段老娘脸上的青紫印，估计几天也没脸见人，“成，叫过来吧。”
　　
　　而在兵荒马乱后被春花和夏花一起扶回家的段老娘，迎来了段无洛这么一句话，“不是说了你三日之内必有血光之灾吗？怎么还不注意点，真是不听儿子言，吃亏在眼前。”
　　
　　段老娘只觉得浑身发冷，两眼一翻便晕过去了。
　　
　　“娘！”
　　
　　夏花瞪向段无洛，“二哥你胡说什么呢！”
　　
　　“你最好不要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段无洛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我不喜欢。”
　　
　　“你！”
　　
　　“四妹！”春花生怕段无洛吵不赢夏花，“咱们先把娘扶回房吧。”
　　
　　夏花咬了咬唇，想起大哥临走前说的话，只能将不满压在心里，等着以后再向段无洛算账。
　　
　　扶进去的时候是两个人，可出来的时候却只有春花一个人。
　　
　　“四妹说她就不去上工了，就在家照顾娘和做午饭。”
　　
　　春花说着，往四周看了看，没见到人后才从兜里拿出两条状的东西塞给段无洛，“二哥，你记得擦在伤口上，村医说能消、消炎！对，没错。”
　　
　　看着手里的药膏，他掀起眼皮，“拿来的钱？”
　　
　　春花露出一口白牙，傻乎乎的回着，“你给我的呀。”
　　
　　段无洛嗤笑一声，用另一只手使劲儿揉了揉春花的脑袋。
　　
　　春花出门了，段大嫂背着孩子照看村里的猪，那里一共有三个人，都是带着孩子的，也算是大队长给她们的一种福利活儿。
　　
　　得知婆婆的事儿后，段大嫂只觉得臊得慌。
　　
　　和她关系比价好的一媳妇开口道，“你们家那么多弟弟妹妹，全靠你家那口子养，这么下去什么时候才能到头啊。”
　　
　　对方的意思段大嫂是明白的。
　　
　　“我们家不像你们家，儿子结婚就分出去过，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头。”
　　
　　“你们家老二还没结婚呢，等他结了婚有了娃，难道还要你家口子养着？还有老五，也都十二了。”
　　
　　这越听，段大嫂的心情便越低落。
　　
　　而此时的段无洛走到灶房处，将早上段老娘拿出来的那两个鸡蛋直接揣进兜里出了院子。
　　
　　夏花听见对方出门后，便勾起唇角往灶房里去，没发现那两个鸡蛋后，她气得直跺脚，又跑进段老娘房里搜。
　　
　　可段老娘的柜子上了锁，夏花又不敢搜段老娘的身，只能暗骂段无洛过分。
　　
　　段老娘这会儿也不好过，因为她又发现自己在那大石块下面了，还是被抓住四肢，这一次脖子上那双手还没开始用力。
　　
　　她痛哭流涕道，“我错了我错了！放过我，我、我一定会给你们烧香的！”
　　
　　嗤！
　　
　　嗤嗤嗤！
　　
　　“好好好，我还给你们我还给你们，我还你们六片肉，六个窝窝头，每逢初一十五我还给你们烧香，求求你们放过我吧！”
　　
　　此时的段老娘一心想摆脱梦境，自然是对方说什么，她应什么，可等她醒过来时，却拉住夏花，“你走小路，偷偷把王家老婆婆请过来，就说娘遇见脏东西了！”
　　
　　夏花闻言吓了一跳，她压低声音，“那王老婆婆满脑子神怪，要是被人发现咱们把人请到家里来了，那就坏了！”
　　
　　段老娘皱起眉头，正要说什么，夏花又道，“您忘了？大哥让咱们最近安安分分的，您可别给大哥拖后腿啊！
　　
　　这话总算让段老娘歇了心思，她想起进门时段无洛说的那话，又问道，“你二哥呢？”
　　
　　“出去了，还掏走了家里两个鸡蛋呢！”夏花一脸气愤，“我本来想给娘冲点鸡蛋花补补身体，结果过去一看，啥也没有了！”
　　
　　“这个讨债鬼，真是气死我了！”
　　
　　段老娘捂住心口哎哟哎哟的重新躺下，“快晌午了，你快去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