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上朝

　　农夫们觉得今天的早晨和昨天的早晨没有什么不同，太阳还是那样沧沧凉凉；东西两市上的早餐小贩正在紧张的抢夺铺位；守城的军士打开了城门，看着鱼贯而入的人们觉得有些无聊。所有的一切都和以往一样，只有九卿房中结束了休沐的大臣们还在哈欠连天的等着上朝，或许偶尔还会想起昨天哪个小娘皮肚子上软软的肉。
　　杨鼎勋已经穿戴完毕，接过侍衣太监递过来的茶杯净了净口，然后想起昨天夜里喝的那两杯茶，眉头微皱。
　　把热毛巾敷在脸上，杨鼎勋觉得很舒服，想要睡觉的那种感觉，但当把毛巾拿下来后，他就恢复了精神奕奕的样子。他是帝国的皇帝，无论何时都只能在众人面前呈现出最强大的精神和最威严的面孔，所以他让侍衣太监叫来一个宫女，把自己的眉毛画得平直方正。
　　抬了抬手，宫廷便响起了三道鞭声，一声代表着皇权、二声代表着皇威、三是代表着天下。这三声鞭响代表着皇帝对这个国家的绝对领导。
　　东方的太阳逐渐爬了上来，清丽的阳光逐渐漫过门槛进入殿堂，爬上坐在龙榻上的杨鼎勋的脚面，看着那有些金黄色的阳光，杨鼎勋还在想着刚才那三声鞭响。
　　真的是普天之下、莫非我土，率土之滨、莫非我臣吗？
　　笑了笑，再次看到脚面上那道阳光，笑容逐渐变得苦涩。
　　户部尚书左财正举着笏板进言，讲着常州的火灾已经到了十分危急的地步，常州府衙救援力量捉襟见肘，此刻应动用常州大营前去支援；西南的蝗灾更加肆虐，刚长出的谷苗被蝗虫吃的干干净净，人工捕蝗似乎见效不大，还要想想更好的办法。
　　左财讲完等了半天，始终不见龙榻上有回音，便斗着胆子抬起头，却见杨鼎勋看着自己的脚面发呆，于是带着疑惑的眼神看向龙榻之侧的司礼太监，只是司礼太监老神在在，似乎对这朝堂之事漠不关心。
　　于是左财躬着腰轻声叫到：“陛下？陛下？”
　　杨鼎勋终于回过神来：“常州府衙全数撤回，静待三日。”拍了拍龙榻的扶手，站起身来，司礼太监赶忙伸出手臂接过皇帝的手。
　　“至于西南那边，人也撤回吧。”杨鼎勋想了想：“等半个月。”然后就下了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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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说现在对于大臣们来说整个帝国最重要的事，便是那两处灾害，这关乎着明年的收成，关乎着是不是会产生流民，更重要的是关乎着对帝国未来的战略决策有什么影响？
　　可是皇帝今天似乎很不在状态，对于这件事看起来不太关心的样子。
　　退朝时左财走在最后，不是因为皇帝有什么事要留下他，而是他现在心里有些沉重，严戈是皇帝的特务头子，平时也扮演着贴身侍卫的角色，广成王杨宓是皇帝的亲兄弟。只有自己是外臣，是靠着自己一点一点的努力才得到皇帝的信任和重用的，所以他的脑子的极为聪明的，所以他猜到了真相。
　　常州距离京都，八百里加急需近三日路程，而西南边陲则要三千里加急，这个时间最早也要近半月才能赶到都城。
　　现在皇帝要等，那皇帝就是能够肯定昨天夜里或者今天在那两个地方一定会发生些什么。
　　可是发生些什么呢？左财还记得那天夜里在金龙帮皇帝下过一个定论：“元气应该就是他能看到的那种元气”
　　而之前皇帝还说过一句话：“实在不行，那就只有杀了。”
　　杀了，杀谁？皇帝没有说，但之后的所有一切都是围绕着那纸条上的“天地元气”和苏小子展开。
　　左财就这样轻而易举的找到了其中的联系，“杀了”自然是杀了苏小子，而这无故产生的两处灾难似乎也是和那所谓的“天地元气”有关。
　　这样一来，昨天夜里，皇帝和苏小子那边应该是有了一个结果，因为常州和西南边陲今天一定都会发生一些事情。
　　太阳逐渐升上中天，温度逐渐开始上升，街道上不少人已经解开外面的长衫，露出或者嫩白或者黝黑的胳膊。但是左财却觉得背后有些发凉，伸手摸了摸，竟一手的汗水。
　　“苏小子死了。”左财回到家中就大病了一场，卧床之前着人向宫里告了假。
　　“左财能够猜到不足为奇。”御书房中，杨鼎勋看着手中的金瓯永固杯，对坐在身侧的杨宓说道。
　　杨宓没有说话，这个时候无论是赞扬陛下的睿智还是说些可惜哀叹之类的话都不好。
　　“金瓯永固。”杨鼎勋微嘲一笑：“你觉得朕的江山真的能够永固吗？”说完眼角瞥了瞥杨宓。
　　杨宓自知躲不过去，赶忙站起，然后拜倒：“陛下江山自然永固，千秋万代。”
　　“可是还是会有人间之上的力量啊。”杨鼎勋透过窗子看向外面的天空：“这样当傀儡的千秋万代真的不怎么样。”
　　轻轻站起、呼吸却渐渐加重：“它让朕杀人，朕就要杀人！杀的还是自己最亲近的那个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但朕却是它的傀儡！”杨鼎勋指着那方天地，然后把手中的金瓯永固杯一掷，那杯子摔在杨宓身前，吓得杨宓一抖，赶忙以头触地，不敢复起。
　　杨鼎勋看着倒在地上的那个杯子，脸上显出厌恶的神情：“这杯子你拿走吧，朕不想再看到它了。”说完大步走出御书房。
　　半晌、杨宓抬起头，看着这空荡荡的房间，才发觉皇帝已经不在，抬起哆哆嗦嗦的手，从怀里抽出一条丝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然后缓缓站起身来准备离开，突然想起刚才皇帝最后那句话，看着地上那个通体金黄、珠宝嵌体、三足着地、两龙盘顶的金瓯永固杯，无奈苦笑，弯腰捡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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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世界总是这样，无论有什么大事正在或将要发生，处在底层的人们最关心的永远都是躺在碗里的那些东西。所以他们都没有看到太阳下面一个撑着黑伞、浑身是血的男子踉跄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