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重燃之灰烬

　　『重燃之灰烬。』
　　金发少女丝卡莉雅说出这个名字，作为对副队长瑟斯的回答。
　　她认为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
　　既然这样，她的决策也就无可厚非。
　　『怎么会......』
　　瑟斯一时语塞。
　　少女知道他需要时间来消化这个信息，于是站起身，走向了同伴们刚刚升起的火堆。
　　卡巴斯、布格、爱莎、丽塔，大家都在忙碌地准备今天的晚餐。
　　六只飞龙则在一旁安静地休息。
　　今天要在野外过夜了。
　　『丝卡莉雅......』
　　瑟斯也跟着站起身，似乎有话要说。
　　『副队长，我再次宣布，任务失败了。』
　　少女没有停下脚步，也没有回头，只是这样打断了对方。
　　看着她的背影，瑟斯握紧了拳头。
　　那个少年，真的有那么强大吗。
　　......
　　丝卡莉雅伸出双手，直到现在，这两只追随着她经历了无数场战斗的手还在不住地颤抖，这是从未有过的情况。
　　手指麻痹，几乎使不上一点力气，甚至连简单的握剑都做不到。
　　『对手是那个人的话......可真是......难为你们了......』
　　‖
　　‖
　　『圣光之女与圣光之剑吗。』
　　低沉的声音在少年脑海中回荡。
　　这声音的来源并不是他本人。龙语是可以靠意念传达的。
　　他此刻躺在一块平滑的岩石上，那把几乎报废的重剑上面铺些干草就被他姑且充当了枕头。
　　『你这回可是让我欠了个天大的人情啊！克劳斯蒂斯老哥！』
　　少年不满地抱怨。
　　他的视线前方，一个硕大的黑影躺在山洞中。
　　听到这话，巨龙克劳斯蒂斯偏过头去，装作不睬。
　　身为威严的巨龙却做出这样一副傲娇的样子，画面实在让人忍俊不禁。
　　『就算你不多管闲事，本大爷也可以轻轻松松地逃掉。』
　　它撂下这样一句话。
　　也不知道之前是谁觉得自己要完蛋了。
　　『你要是真能轻轻松松那就不会称为「逃掉」了吧，还是说你已经承认自己只能在圣光之女的剑下落荒而逃了？』
　　少年故意调侃，虽然他自己也是拼着差点断剑的风险才接下了丝卡莉雅的那一剑，但五十步就是有资格笑百步。
　　如果那个典故中逃跑五十步的人是个瞎子，逃错了方向，那他甚至有资格笑话那些不当逃兵的勇士。
　　更何况自己不还是为了救它才涉险的。
　　『哼，小子，别想用你们人类发明的那些低级而无聊的词汇和我玩文字游戏，我是不会上当的。』
　　克劳斯蒂斯在之前不知被他坑了多少次以后，终于学会了『见坑绕着走』这个简单的道理。
　　『呵，看来您的智商也大有精进啊。』
　　少年摆了摆手，接着说道。
　　『不过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呢？』
　　『就算皇家龙骑士团被我打发走了，「他们」也会想其他办法的。』
　　『这个世界上为了钱不要命的家伙可从来就没少过。和那种人相比，皇家龙骑士团已经是好对付的了，至少他们还在乎身为骑士的荣耀。』
　　少年实在不愿意看到今天早上那样的事情再次发生。他已经越来越感觉到自己的无力，越来越害怕自己会失去重要的东西。
　　『区区人类，还是管好你自己吧！相信要不了多久你「红衣的重剑使」出现在科多斯山脉的消息就会轰动一时了，我可不觉得你们人类帝国的那位「温布利特大帝」会轻易放过你。』
　　克劳斯蒂斯不屑地说。
　　事实证明，它这句话正中要害。
　　『啊！......又是那个温布利特！......饶了我吧！』
　　听到这个让人无比头疼的名字，少年痛苦地哀嚎一句，翻转身子，打算就干脆这样结束对话，早早休息。
　　『啊！......哎呦呦......』
　　然而他没发现，自己本来就躺在石头的边缘，这一转身直接翻了下去，栽在地上。
　　『吼！』
　　巨龙忍不住笑出声来，但由于龙的喉咙的特殊构造，发出来的声音就成了这样。
　　尽管克劳斯蒂斯有刻意控制音量，但咆哮声还是传出了山洞。周围森林里正在休息的动物纷纷被惊醒，不假思索，开始连滚带爬地拼命逃窜，成片的鸟群冲上云霄，场面实在壮观。
　　一不小心就会闹出这么大动静，这就是为什么他们一直要用龙语在脑海中交流的原因之一。
　　但这样的交流方式也有它的弊端，那就是你无论怎么捂耳朵也没法阻止某只龙不怀好意的坏笑传入脑海。
　　『哈哈哈！』
　　脑海中低沉的笑声回响不绝，少年狠狠地翻了一个白眼。
　　捡起掉下来的『枕头』，想到其现状，少年这才忍住一『枕头』砸向克劳斯蒂斯的冲动。
　　如果他真那么做了，绝对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上上下下仔细检查一番，他这才松了口气，好在剑身上的裂痕没有因为磕碰而扩大。
　　『受了这么大的损伤，就算是圣剑在短期内也很难恢复了。』
　　克劳斯蒂斯的声音再次传来。
　　这所谓短期内难以恢复，换言之恢复需要时间，也正说明了圣剑这种武器的『变态』之处——
　　自我修复能力。
　　只要内部的魔力回路依旧完整，小磕小碰什么的两三天就能复原。
　　但像这种快要报废的情况，想要完全恢复，耗费十天半个月绝对都不只。
　　虽然少年也惊叹于圣剑的奇妙，可作为一名剑士，让他将近一个月都用不了剑，这绝对难以忍受。
　　所以他才会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在克劳斯蒂斯看傻子一样的目光下去找乡村铁匠想办法。
　　当然结果就是被那头『大蜥蜴』嘲笑了大半天。
　　『没办法，「希望之剑–重燃之灰烬」与「圣光之剑–塞尼欧易特」本就同属于圣剑，再加上我现在的状态根本无法发挥出「重燃之灰烬」的全部实力，这才会造成如此惨重的损伤。』
　　少年抚摸着重剑上的一圈古老符文，他虽然不可能认识这些失传已久的文字，但已经在这个世界上生存了数万年的巨龙克劳斯蒂斯却能大致说出它们的意思。
　　而将对方那些语无伦次的叙述整合起来，少年忍不住低声吟诵：
　　『沉睡于亘古的灰烬啊，吾在此献上希望之火种，请于汝之剑刃之上，重燃起希望的圣焰......』
　　『小子，不用自责了，当初你能强行突破极限做到那一步，就证明你已经得到了「重燃之灰烬」的认可。就算是现在你也不要忘了，你可还是大名鼎鼎的「红衣的重剑使」啊，就连那位温布利特大帝也......』
　　克劳斯蒂斯陶醉在自己的演说当中不能自拔，一边幻想着少年会因为它的『谆谆教诲』而大彻大悟，却丝毫没有发现对方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直到他感觉周围的气温似乎在升高。
　　『年轻人嘛，就应该......』
　　『......嗯？』
　　巨龙猛然转过头，看向少年的方向。
　　吟诵结束，蕴藏在圣剑内部的磅礴力量开始喷涌而出，强烈的魔力波动在数秒之内就上升了好几个数量级，达到了让巨龙也感到心颤的程度。
　　重剑原本漆黑的剑刃已经被炽热的火焰完全包裹，剑身上的符文发出赤红的光，好像刚从火堆中取出的烙铁。
　　『这小子是想干什么吗？竟然在这种状态下解除封印！他难道不怕圣剑彻底被毁吗！』
　　重燃之灰烬之所以被称为希望之剑，就在于它的力量需要以持剑者心中的希望为引才能够激发，希望越大，力量也就越强，几乎没有已知的上限。
　　这个过程被形象地称为『灰烬重燃』。
　　而解除封印也就意味着『重燃』的开始。
　　火势还在加剧，少年很快淹没在了火海之中，对此克劳斯蒂斯并不担心，因为这火焰本就是由他心中的希望转化而成，不会伤及本人。
　　它担心的是以圣剑此时的状态，能否禁得起这样的折腾。
　　如果是想要检验一下实力，也应该等到圣剑修复以后吧。
　　这小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心急了？
　　『难道是跟圣光之女的交手给他造成了打击？我刚才给他灌那么多鸡汤他到底有没有认真听啊！』
　　事实上当然没有。
　　克劳斯蒂斯纵使心急如焚但也只能在一边干瞪眼，只好希望少年不是因为一时头脑发热才干出这么一出。
　　但它还是高估了自己的耐心。
　　时间在等待中度过，火焰燃烧了整整三个小时依旧没有要减弱的意思。
　　巨龙终于耐不住了。
　　『小子！脑子还没烧坏的话就给大爷我出来！你要不出来可别怪我来硬的了！』
　　克劳斯蒂斯将磅礴的精神力灌注在这段话中，对着火海中央释放。
　　就算是重度昏迷的人一股脑承受这么多精神力也得被吓醒。
　　效果显著，火焰迅速消散，露出了少年的身影，以及他那张苦逼的脸。
　　『我说克劳斯蒂斯老哥，你这已经是硬来了吧！』
　　克劳斯蒂斯的那句话在脑海中横冲直撞回环往复，少年感觉脑子都要炸了。
　　这还是基于圣剑可以抵御部分精神力伤害的情况下，如果换成普通人经它这一嗓子，恐怕真得魂飞天外。
　　『哼哼，知道本大爷的厉害了吧？像那些皇家龙骑士团什么的，我一嗓子下去全都能撂倒！』
　　『好，好，你厉害，行了吧！』
　　这种鬼话他能信才怪，但现在不是争论这些的时候。
　　一人一龙将目光同时投向那把漆黑且朴质无华的重剑。难怪少年背着它走遍帝国全境也没几个人能认得出来，现在这副样子和刚才人们所熟知的『重燃之灰烬』简直天差地别。
　　让人不禁想起了童年听说的某个关于丑小鸭和白天鹅的故事。
　　少年举起重剑，抚摸一下平整光滑且带有余温的剑身，一轮完整的月影清晰地映射在原先应该布满裂痕的地方。
　　『居然......修复了！』
　　巨龙生平第一次怀疑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
　　他引以为傲的龙眼可是能够看破幻象的利器。
　　『哼哼，怎么样，本大爷很厉害吧？』
　　少年学着巨龙的语气问道。。
　　所谓希望之剑，能够以持剑者心中的希望为引释放出超乎常理的力量，这力量名为希望的圣焰。它可以是焚尽万物之焱，当然也可以是重铸圣剑之火。
　　这才是重燃之灰烬的真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