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人生寂寞如雪

　　鱼肠村位于通天山脉最下游，湘水十八弯最急的一弯便从这里过。这里民风淳朴，以打鱼耕田为生，是个山高地好水清的好地方。
　　山顶处，有几缕炊烟袅袅升起，炊烟还没爬上几尺高便混入了茫茫白雾中，不见了踪迹。
　　白云深处有人家，云深露重隐世居。
　　山顶处有一个十分奇怪的庭院，院里院外处处透着古怪。小院的设计别出心裁，鬼斧神工都不足以形容，任何人看上一眼都会捧腹大笑。
　　这里所有的建筑都是三角形的，房屋是三角形的，兽笼是三角形的，院子外的围栏还是三角形的，就连水井也都是三角形，那唯一的长方形桌子也是由二个三角形拼凑在一起的。
　　三个老人靠在三角形的躺椅上，正好占据院子的三个角。每个人身旁都摆满了大大小小的器物。
　　毒婆婆悠悠睁开眼，盯着面前十八个药罐中的一个，一息之内面色骤变数次，右手顺势拿起地上一根茶碗粗细的木棍，刚准备打人就看到对面灶台处升起一团一米来高的火焰，一个人影犹如被暴风卷起的纸片，眨眼间就从百米开外的地方跑了过来。
　　“第七罐，香螺草入药只能取九分熟，我多熬了二秒。不过没事，只要放入冰块中冰镇三十七秒，药效绝对不会流失。”这个人影一边跑一边说道。
　　毒婆婆的木棍刚放下对面杜屠夫明晃晃的长刀就拔了出来，人影中的少年飞速的将药罐放入寒冰中腿上抹油般回到刚才的灶台上，提起烧红的锅一阵翻炒，一边炒一边精准的计算时间。
　　“油盐酱醋，加水微火闷，五秒完成，搞定！还有二秒。”
　　少年将时间精准到秒毫，立刻又用二秒时间跑到李瘸子面前，从熔炉里取出一块烧的通红的金属，随手举起一把百斤铁锤，在八个面各锤了五下，放入熔炉后立刻又跑到药罐前......
　　就看他来来回回的跑，无论是炒菜还是熬药或者是锤炼每一步该做什么，下一步要做什么，下下下一步要干什么似乎都有精确到秒毫的计算。
　　一个人炒十八个菜，熬十八罐药，锤炼六块金属，居然完全看不出有丝毫慌乱，每一个步骤都按时完成，一切都井然有序。
　　这一切若是落在其他人眼里定会惊为神人！这最起码要二十人才能干的活居然就被眼前这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一个人干了，干的还然这么好，火候把握近乎完美。
　　这需要多快的速度？需要多么精妙的计算？需要多么强的记忆能力？
　　这少年绝非凡人。
　　半个小时后，少年将十八道菜全部装盘上桌。就在洗碗筷的空挡他又去锤炼了三块金属，碗筷摆好后将二个药罐的火灭了。
　　“毒婆婆，杜屠夫，李瘸子吃饭啦！”
　　进地窖取酒的时候少年又顺手摘了几根小葱，倒好酒后又去将所有的金属全部锤打来一遍，将他们混在一起丢进了熔炉，顺手又关了六个药罐的炉火，将所有的药材混在一起，倒出二小碗金灿灿的药汁。
　　做完这一切后少年将切好的葱花撒到热气腾腾的菜上，满足的伸了个懒腰，那白白净净的脸上露出一个极为惹人喜爱的笑容。
　　“不错，这道炒牛筋最好再多闷三秒，红烧牛肉在过油的时候油温最好再低点，这样肉质会更鲜嫩。”
　　杜屠夫每道菜都尝了一遍，就抱着一坛酒回到躺椅上。
　　毒婆婆喝下一碗草药，吃了几口饭也是回到躺椅上晒太阳去了。
　　“婆婆，你不觉得今天的药有股鸡汤味吗？”
　　“你加了灵鸡草，这东西吃多了会腹泻，你小子少在我面前耍花样。”
　　李瘸子拿着一个脸盆，装了大半盆米饭，乘着少年去打铁的空隙将桌上的美食连汁带汤的装了满满一盆。
　　“给我留点，这些都不够我吃了。”
　　少年一手抓起还在李瘸子筷子上猪脚，动作麻利的将一些药粉洒在饭菜上。
　　“小混蛋，居然下毒害我，白养你这么多年了。”李瘸子再也不敢去碰被洒了粉末的饭菜，抱着一脸盆的饭菜一边狼吞虎咽的吃一边骂着。
　　“臭小子，翅膀硬了，别忘了你名字还是老子起的。”
　　少年姓秦单名一个天。
　　秦天呵呵一笑，给李瘸子倒了满满一碗酒。
　　”李爷爷，你当年正在仰望苍天，所以我叫秦天，你要是在看地看猫看狗看美女呢？再说了，我正长身体在，自然要多吃点。”
　　“呸，都十六了还长毛的身体，我真应该叫你秦猪猪，你比猪能吃多了。你每餐都要吃这么多，你知不知道这一餐要多少钱，我们养你比养一百头猪都费力。。”
　　李瘸子的话似乎得到了共鸣。毒婆婆看着满满一桌的饭菜，心想自己一年也未必吃的下这么多。
　　杜屠夫打趣道。
　　“没事，尽管吃。东西都是你自己养的，要吃多少都行，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吗！”
　　“你小子今天出去跑十个小时再回来。”
　　秦天满脸欢笑，双眸眨动间透着一股灵秀之气。
　　“爷爷奶奶们，我今天往通天山方向跑吧。听别人说山里有很多凶兽和药材，我正好去一趟，多抓点凶兽，家里的食物不多了。”
　　三人同时转头，看向兽笼和菜园。一想到少年恐怖的食量，他们赶紧收回了目光。
　　过了好久毒婆婆猛拍大腿，缓缓坐起身子，指着一个方向说道。
　　“天儿，你今天往那个方向跑。”
　　秦天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顿时摇了摇头。
　　“我不去，每次经过校场都会引来一群人追着我打，这些人太弱了，跑不过我就骂我。说我是野孩子，说我是小怪物，我气得牙痒痒的，真想和他们打一架。”
　　“不能动手不能动手啊！天儿，你随手一拳那些人最少是骨断经折，要是碰到个弱一点的立刻就会毙命啊！”
　　秦天鼓着腮帮子，很是不服气的道。
　　“他们都是村里最厉害最优秀的少年，每天都在淬体，哪里弱了。教头每天都夸他们，说他们很强很强。”
　　秦天一拳将一个石碾子砸得粉碎，气鼓鼓的挥舞着小拳头。
　　“我不和他们打，我进山打凶兽打老虎总没问题吧！”
　　“不能进山不能进山啊！你跑起来就停不下来，随便一跑就是几百里地，万一误入通天山那可是死路一条啊！”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能干什么？”
　　秦天一拳又一拳，赌气似的将地上的巨石打的粉碎。
　　毒婆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又躺了下去，看着茫茫苍天。
　　“高处不胜寒啊！”
　　“是啊！无敌是多么寂寞。”
　　秦天很有同感，和同龄人比起来，他太突出了。
　　默默走到熔炉前，拿起几百斤的铁锤，对着刚出炉的金属一阵猛砸，没过多久就按照自己的想法打造出了一把尺余长的短刀。
　　看着寒光闪闪的短刀，秦天脚下走出奇怪的步伐，手中短刀时而劈斩，时而捻刺，可无论如何运动，始终只有八个动作施展。
　　这些动作都是刀法入门最基础的动作，名为刀中八法。屠夫爷爷让他每天都要苦练二个小时，简单且枯燥。
　　扫、劈、拨、削、掠、奈、斩、突。每一个动作都经过数十万次的苦练，早就炉火纯青。
　　耍了一会后，秦天不满意的摇摇头，又将刀丢入熔炉里，进屋取了一块黝黑的金属丢进去，经过一番熔炼后少年试了试手中的短刀，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刀作为武器不能太重也不能太轻，少年在经过无数次的锻造后总算调配出一把重量适中的趁手武器。
　　不是很重，也就三百二十斤。
　　秦天换上一双一指厚的铁鞋，将短刀背在身上，对着三个老人喊道。
　　“我出门了，今天多跑一会。”
　　三人全都没有理会，只是懒懒的翻了个身子，将屁股对着少年。
　　一直到半夜，秦天才风尘仆仆的回来，三个老人依旧没有移动身子，躺在那不知有多少年没有移动早已生根的躺椅上，完全不在乎将他们笼罩的湿雾。
　　秦天脱下磨得发红冒烟的铁鞋，光着小脚走进菜园，将兽笼里的小兽都放了出来，玩着玩着就看到天空飘起了雪花，心中莫名有了一丝伤感。
　　“小鹿啊小鹿，你有其他的动物陪伴，一起说话一起吃草，我为什么就没有呢？”
　　只一会儿功夫，雪就下的老大，白茫茫的一片，少年进里屋拿了三张毯子，分别给三个老人盖上。
　　“下雪了，冬天就要来了。马上又是新的一年。”
　　“人生寂寞如雪，何时是个头啊！”
　　秦天呆呆的看着湘水方向，喃喃自语。
　　“她！在开元宗还好吗？也像我一样寂寞吗？”
　　良久秦天才来到口冒着热气的三角形水井旁，纵身一跃跳了下去，没过多久井底传来舒爽的鼾声。
　　三个老人刷的一下站起，三双火辣辣的眼睛瞬间交汇在一起，你望望我，我望望你，终于全都点了头。全程没有半分言语，谁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
　　杜屠夫取出一枚玉石放在院子口的辟邪镜上，三个幽灵一般都人影瞬间划过黑暗，向着山脚跑去。
　　这奇怪的小院也随着一团光幕隐秘在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