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冬君二三面

　　冬君如梦惊醒般看着梅月涵，迟迟没有说话，梅月涵道：敏感，是帝王一族通病，季木容前半生官运不通，后半生一直在报答你的知遇之恩，你在刑部大堂质疑他的为人，他以死证明，有些时候，季木容不难吗？他要证明你没信错他，他还要为了朝廷颜面，国家尊严而衡量取舍。
　　冬君看着梅月涵想起自己抱着季木容的画面，闭目没有说话。梅月涵继续说道：若他们死在你面前，你不仅会原谅他们，还会痛心疾首，向对季木容那样对待他们，人就是这样，敏感而多情，总在失去中找寻救赎，在逝去中强行挽留。当年你没救季木容，是因为即使愧疚你依旧有气，寒蝉告诉我，你总会去看季木容在凤梧山外不远处的坟。为什么呢？因为你知道他没有对不起你。你后悔你的幼稚毁了一个对你好的人。
　　寒蝉看着任柯三人，周瑾不知道发生什么了，就是感受到了不对劲，寒蝉开口道：说说吧，什么打算？穷坚笑道：还能什么打算留在凤梧山啊！寒蝉：你们就这么留在凤梧山？周瑾看着说话正常的寒蝉，立即明白了些东西，否则不会圣卫军分开。
　　一冥看着寒蝉道：这件事你们什么时候知道的？寒蝉看着一冥问道：你第一天认识我？一冥做了一个尴尬的表情，然后低头。寒蝉说道：我和冬君深夜入宫，以为问的是我们查到的案子，结果陛下将你们为何要加入凤梧山圣子府的目的都说出来了，冬君还抱有幻想的问了一句，得到的是陛下肯定的答复，我明显感受到了那一刻冬君身上的杀机。三人抬头。
　　寒蝉对着四人咂咂嘴说：和你们讲讲冬君过去吧。
　　冬君五岁的时候，我从部落走出，成为冬君的跟班，那年我八岁。白日里他是正常不过的圣子，夜里他是孤立无援的孩子，我第一次陪冬君在上阳宫睡觉的时候，他整个人蜷缩在床的一个小角落，向一只小猫，会想家，想父母。我曾问他，都五年了，你为什么还会想，他说即使皇宫凄凉，但皇子还能见到母亲，他如被囚禁的鸟，被人折了双翼，困在皇宫的鸟笼，需要展示的时候他会被请出，不需要时，他被安排各种课程，我第一次看到冬君对家的渴望是在一个夜里，那晚我打瞌睡断断续续睡了三次，第三次醒来时，冬君还在努力的背文章，为的就是第二日给老师背完诗文就可以尽快的见父母，而后很多次，冬君为了早些回家，可以彻夜不睡，背诵古文。
　　你们应该不知道关于养在上阳宫的冬君，经历过多少次生死，投毒、下药、下蛊、降头等等，会在睡的最香的时候满床都是虫子，会在擦脸时不慎中毒，我在皇宫陪冬君待了两年，死了不下七八十个太监。各种手段，刚开始我还总大惊小怪，看着冬君习以为常的样子，渐渐的我也习惯了。
　　而我的大嗓门也是在那个时候练出来的，冬君害怕安静，更害怕黑夜里的安静，他会因为喧嚣熟睡，而因安静惊醒，我没出现前他几乎总在更换伺候他的人，直到我出现，皇宫里的侍从摆脱了厄运。
　　冬君不轻易相信别人的，这些年你们没出现时，除了我他在皇宫没信过任何人，他会因吃了皇后带的糕点而中毒，会因翻过陛下送的书而浑身无力，不会呼吸。有人曾经冒充王妃险些一剑杀了冬君。冬君多疑又渴望被爱，敏感又脆弱。若说他最信任的人一共有多少，除了七星卫恐怕只有李讷和颜如玉了吧。你们这么做，无疑让他心生阴暗。对于你们的行为和对冬君的伤害，我表示理解但不原谅。你们和我永远都不是一路人，今日我同你们讲这么多，是希望你们思量清楚，你们是去是留，留要怎么做，去又怎么做。寒蝉起身然后离开。周瑾看着三人，跟上寒蝉，寒蝉话里很明白，他们做的事情虽然是为了家族，但是他们违背了加入凤梧山的誓言，更欺骗了深信他们的冬君。
　　一个圣卫军跑到寒蝉身边说道：冬君叫您过去。寒蝉看着周瑾道：不要乱想，做好自己。
　　上阳殿
　　寒蝉走进来，冬君看着寒蝉，梅月涵也看向寒蝉，寒蝉挠头笑道：殿下和月涵先生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冬君：月涵先生说你是我身边最可爱的人，我欣赏一下，如何可爱。寒蝉立做了个特别自恋耍帅的动作，冬君夹起一粒花生米飞向寒蝉，寒蝉一个空翻，正好吃到花生米，然后落在饭桌一尺处。梅月涵看着寒蝉，哈哈大笑道：你交代的事，老夫可办好了，你家殿下，想开了。
　　冬君将圣子令放到桌子上道：还给任柯，一切如旧。冬君说完，神色没有任何变化。寒蝉在心里画一个问号，这是开导好了吗？还是拿起令牌，然后道：没事，我先退下了。
　　周瑾走进来，看着寒蝉手里的圣子令，脸上转瞬即逝诧异，然后看着冬君道：任柯、一冥、穷坚跪在殿外，请殿下一见。冬君道：那就请进来吧。周瑾耸耸肩道：遵命！三人跪着进来的，冬君笑道：起来吧，凤梧山圣子府的核心人物，这样不好看。三人头埋得很低，冬君笑道：怎么要我一一扶起你们？寒蝉冷笑出声，三人头埋得更低，冬君和周瑾看向寒蝉，一冥道：冬君，我们带有家族使命，欺骗了您对我们的信任，但是我们对于您的心从未掺假或欺骗，我们曾歃血起誓，我们永远不会背叛冬君。
　　冬君：寒蝉传凤梧山所有人归山，包括漠北诛逆上卿。寒蝉领命，然后将圣子令放在任柯身前道：冬君说一切如旧，你还是你，我还是我。说完寒蝉走出。走到门前，看着周瑾用询问的口吻道：过来帮我？周瑾笑脸拜别冬君和梅月涵，然后追上寒蝉。梅月涵起身道：老夫许久没来凤梧山，溜达溜达，看看这里的景色。冬君让一冥给梅月涵取大氅。一冥起身将冬君的大氅披在梅月涵的身上。梅月涵十分儒雅的离开。
　　冬君看着三人，没有说话，三人不知道如何开头。冬君看向一冥道：一冥啊！你一直和寒蝉管理本殿的事物，对于你，本殿很不舒服的。一冥看着冬君道：隐瞒之事，是我的错，请冬君重罚，但请冬君不要怀疑我们对您的心。冬君：我对你的惩罚一定会比他们两个人重的，你有心理准备。一冥连连说可以。冬君看着后面两个人没有说话，二人也没有说话，都在等，冬君伸了个懒腰道：既然没事，本殿还有事，你们先下去吧，本殿要见月涵老师。
　　穷坚：我不善言辞，但殿下关于这件事，属下没有第一时间做出解释是属下的错，希望殿下不要因此与我们生了嫌隙，我们不仅仅是上下级，还是堂兄弟不是。
　　冬君笑着看向穷坚道：我理解你们对于家族使命的隐瞒，毕竟我们是一个家族，虽然表面姓东方、南宫、西门、北冥，但实际我们都姓姬。
　　任柯道：属下辜负冬君对我们的信任，我并不是洁白无瑕，而是带有心思的蚌，但仅此一事我们没有说出，除此之外在无问题。冬君点头道：好，此事作罢，不在讨论，你们下去休息吧。
　　三人离开，冬君看着任柯道：令牌拿着吧，凤梧山还是你管。任柯转身，单膝跪地谢过冬君，然后拾起令牌，同二人离开。众人走出去，冬君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然后瘫坐椅子上，双眼无神。
　　梅月涵隔了一段时间才进来，看着放空的冬君道：有些事，慢慢来，不是说原谅就原谅的，向我们这种凡人，受伤后还要随着时间推移才能恢复，遇到事情，你们这种半脚神仙是不是也闹心堵的慌。
　　冬君笑道：老师怎么有看笑话的味道。
　　梅月涵：味道？早上吃蒜了？
　　冬君：放之天下，这种事不少吧。梅月涵笑道：人心不古，世风日下，难道是凭空而出的吗？说件皇宫旧事。冬君看着梅月涵，梅月涵道：那是你曾祖敬宗在位的时候，当今陛下监国，但是权力争夺也是凶狠，太子自幼陪读，当时镇国威远大将军赵慕泽为了当今陛下坐稳皇权，带着南通关城防图高调叛逃齐国，为了让齐国相信，你皇爷爷下令逮捕赵氏全族三百余人，三百余人全部斩杀，你母亲的长兄赵贤宇两军阵前行五马分尸，当时赵家成了过街老鼠，当年镇国威远将军府风光不再，后来从边关传来赵慕泽借献图之事，学荆轲图穷匕首见，一举刺杀齐皇，不仅如此，赵慕泽还借着时间误差，飞奔边界，击杀了齐国守边关的守将，宴请齐国攻燕主帅和先锋官，宴席之上全部毒杀，赵慕泽亦死此宴。你皇爷爷秘密派人收了赵慕泽的尸体，赵慕泽的计谋本来激怒了齐国的，但因为他们的大帅和能打的将军都被毒杀，只能作罢。但你皇爷爷却没有为赵家翻案，敬宗宾天，你皇爷爷上位，赵家旧部以为能翻案，依旧没有，引发了以你母亲为首的鸩杀东方皇族后嗣的行动，鸩毒第一个对象，就是陛下最引以为傲的二皇子东方延庆，不巧的是，那个一直陪在他身边一起行动的男子就是东方延庆，那场局毒死了一个普通士兵。此后你母亲却相继鸩毒了当时监斩赵氏一门的两位王爷，后来你父亲的身份被你母亲知道，你母亲差点要了你父亲的命，但你父亲以假身份一直守护你母亲，但你母亲没有原谅，闹了好久，你母亲答应嫁你父亲的唯一条件就是昭雪，但迟迟没有结果，你母亲没生你之前，是有名的狠美人，后来被称京城第一悍妇。她打人不管你是什么官职，不管你男女，十分跋扈，直到生出你，传闻你是赵家给大燕皇室最后的机会，陛下为了家族基业下了罪己诏，赵慕泽叛国案震惊九州，举国哗然，一度你皇爷爷都要被撵下台。
　　梅月涵看着冬君道：你父亲对你母亲的喜欢是不可掩饰的，难道你因为他隐瞒了身份你就否定了吗？你不能，所以，我们不能单纯的以为他们有私心就不忠心与你。或者你可以考验他们一下。当年你母亲为了报复当今陛下，答应了你父亲的求婚，此事极为震惊你皇爷爷不同意，但你父亲态度十分坚决。在一次阖宫夜宴上，你母亲本要毒杀陛下，不想一位贵妃喝了毒酒，当时就死了，你母亲本是要死的，你父亲是生生用前途和未来换的你母亲命，若不是你的降生，让你母亲安静了，恐怕大燕难安静。
　　梅月涵：你永远不能真正的拥有一个人，他或多或少的有自己的心思想法，你若能拥有七个心怀绝大部分忠心于你的人，你就是优秀而厉害的主子。瓦岗结义之时感天动地，单雄信死时几人懂他？梁山好汉各个英雄好汉，却还不是逃不过个人私心，葬送了英雄命。。
　　冬君看着梅月涵道：是啊，就是私心！梅月涵摇头道：不，绝对领导者的私心，葬送了死心塌地跟着他兄弟们的命。你是主君，不是山头草寇，你需要他们忠心你，但不是百分百忠心于你，那样的人不是一个完整的人，就像圣子妃，她对你也不是百分百的心，她也有私心，她要保全她爷爷，即使我们都明白叶瑞卿是太子的人，但您依旧要为了叶不寒而照顾叶瑞卿，寒蝉他也不是百分百属于你，他有他的看法，他知道你需要什么而不请示直接去办，你能怀疑他是对你不忠吗？再拿你最看重的宁音来说，在我看来，她在你心里的地位超越所有人，可以排在第一位，但你并没有要求她对你百分百的依赖，相反你一直都希望她成长，有自己的主见，这是为什么？是因为你知道不论她走多远，你有需要或者她需要你她的下意识，一定会和你想要的结果是一样的。你从来没有把对寒蝉的那份信任分给七星卫任何人，每个人都是细腻而敏感的人，每个人能敏锐的察觉这种微妙，有些人敏感于政治、军事、人际、大局变化。所以对于人的了解你永远没有太多的研究过。
　　冬君点头，梅月涵道：我已经拦下寒蝉，有些人我第一次听到他的称谓，他一定举足轻重，所以在这个微妙时间里凤梧山不适合有大动作，赵贤霆刚刚由大燕第一异性王爷变为国公，太子夜访丞相府吃闭门羹，你归凤梧山而仪仗未归，所有人都在看朝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