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山之石

　　“老爸又要搞什么幺蛾子?”石他山皱了眉头。
　　司机老曾急切地说：“石县长让我赶快把你秘密地送到红黑山去，没说为什么，好像很急！”
　　老曾迅速把这整日死鱼脸的“少爷”抱上后车座，轮椅放入后备箱，一切顺当，只等驱车到达目的地——红黑山。红黑山是本县首屈一指的旅游景点，山腰以上漆黑如墨，山脚红杉如火，据说是座死火山。
　　汽车往红黑山驶去，看着窗外景物遽退，石他山回想起两年前那件事。那年，其老爸刚刚走马上任，大刀阔斧，主抓环保，一干乱排乱放的企业被他惩治。感受到明显提高的环境质量，石老爸决心更坚，盯上了垃圾环绕的五岭村。该村邻近多家化工企业，黑污水积累成坝，垃圾堆积成山，不断有人患污染病。
　　石老爸可谓乘胜追击，顺势就将该地的污染源头企业严格惩办，老百姓都是欢呼称好。然而事过不到数月，几个不知来历的蒙面人在石他山出校回家时，直接朝他的腿下了狠手，手段老辣利落，完事后果断离去。此事成为一桩悬案搁置在公安局案头，15岁的石他山就此坐上了轮椅。
　　不得不说，因为此事，石他山对老爸确有质疑和埋怨。报复事件后，石县长虽然很痛心，但惩办污染企业的决心却没有动摇，各方面的环保措施反而更加完善，优异的环境质量在全省独树一帜。
　　“怎么这么晚才到！”石德龙神色紧张，石他山两人刚到，他就迎上前来。石他山看到老爸满脸大汗，皱纹深刻，几日间似乎苍老了许多，心头有些纳闷和不忍，嘴上却仍然淡淡地道：“要干什么？”
　　石德龙悄声说：“山儿，这件事情对你很重要，你们两个来时有人......发现没有？”
　　“没有，石县长，我很小心！”老曾答道。
　　石德龙再一次左右观察了一番，随后道：“快，跟我来！”
　　石德龙在前引路，老曾推着石他山的轮椅在后头跟着。不知道石德龙用了什么方法，往日最不济也有几十来个游客的红黑山，此时却寂静无人。
　　三人进入一处洞穴，洞中五光十色，琉璃溢彩，煞是漂亮，然而愈往内部愈加昏暗和狭窄，石他山被老曾和石德龙轮流背着前行。
　　“有没有感觉？有没有感觉！”石德龙突然回身喊道，满目殷切地盯着石他山。石他山愣了愣，老爸布满血丝的眼睛正看着他。
　　“什么感觉？”石他山心头纳闷，他知道父亲自打母亲得病去世起就郁郁寡欢，而且对两年前那件事，老爸也极愧疚和痛苦，一直埋在心底不说，看如今这些反常表现，是心理出问题了吗？
　　“你的脚啊，你的脚！”石德龙情绪激动，喊道。石他山方才明白其意所指，于是感受了一下，猛地一惊，他的脚趾头似乎有一些反应。
　　“好像有一点知觉了！”石他山叫出声来，难抑欣喜之情。一个残疾学生很难有快乐的校园生活，他遭受的冷眼和歧视不计其数。两年前开始，因他打小皮肤就黑，加上双腿致残，尽管有个县长儿子的头衔，但这县长老爸就光知道环保，石他山被个别同学叫作“黑瘸子”。若是这腿有救，等同于改写他的人生。
　　老曾瞪大眼睛，不敢相信，问道：“为什么会这样？”
　　石德龙沉吟片刻，说道：“我意外发现......这里好像有恢复人体机能的作用，刚开始只有很小很小的反应，但随着我们县内生态环境越来越好，这个感受就越来越明显，今天上午我坐在这儿，脑袋里头......”石德龙停下话头，往漆黑的洞穴深处看去，眼神中满是忌惮之意。
　　“环保，原来还有这一层原因。”老曾恍然道。
　　石他山问道：“脑袋里头怎么了？”
　　石德龙收回向深处探索的目光，对石他山道：“山儿，我知道你受苦了，一直以来，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偿还你一些，这里一定能治好你的腿，其他的以后再说，你只管抓紧时间往里面去，接下来只能靠你自己了，越往里面越好！”
　　“为什么你们俩不进去？而且，这里为什么有治疗的作用？什么原理？”石他山问。
　　石德龙回答：“如果我们都进去，效果就不明显了，其他的爸以后再给你说，要抓住这次机会，快进去吧，老爸只有这点能力了。”
　　再往深处，这洞穴就十分狭窄了，只能俯身摸爬进去。石他山当然想要立马治愈双腿，从此奔跑自如。这时也管不了什么原理与科不科学，他满心急切地往洞穴深处爬去，两手磨出血了却不自知。
　　“呼....”石他山长吁一口气，累瘫在地上。
　　突然，他脑袋里“嗡”的一声，全身战栗，上半身也如同下半身一般，全然没了知觉。脑海中却有声音从远至近飘来，慢慢清晰可闻。“你应是接引者之子，名为石他山。”那声音说道。
　　石他山不自禁乖乖应了声“是”，也不自知是在心底说的，还是开了口。
　　“此来是想治好你腿？”那声音说。
　　这时，石他山已经能自如开口。他说道：“是，那个...接引者是什么意思？”
　　那声音又问：“你可知道我是谁？”石他山一脸懵，突然，脑中跳出一词。
　　他道：“你是大仙，仙人，”又觉得不对，改口道，“要不就是佛祖。”“乱七八糟！”对方恼火了，怒斥道。“那您是一尊大魔神？还是...鬼？”石他山说道，他也是深受网络小说熏陶，下意识就套上了网络小说的情节，非仙非佛，那就是魔吧。
　　“什么神神鬼鬼的，我乃洪荒人族，洪荒禁宫之宫守，你所言族类，我均是初次听闻，闲话少叙，你观你体魄实是太过孱弱，甚怕你顷刻便一命呜呼，洪荒复兴之业，还需你小子助一份力，此刻我将治愈你腿。”
　　石他山听着，前几句话玄玄乎乎、牛气哄哄的，到最后一句话响在他脑海里，顿时如闻仙乐。他刚欲开口，突然一滞，想到：如果对方说的都属实，不是神神鬼鬼的东西那倒也好，超出理解太多，就超出控制太多了，然而......此刻就没有超出控制吗？洪荒人族？
　　“那请问，我需要怎么助你？”石他山问道。他心中思量，如果是类似将灵魂出卖给魔鬼来实现愿望的模式，自己到底干还是不干？却没料到自称宫守的这位霸气异常。
　　“不可多问。”宫守以不容置疑的口气道，语尽威严。
　　石他山接下来的话都被噎在喉头，他沉吟片刻，还是说道：“我虽然不是什么大好人，但没人性的事情我可不做，就算腿好了，但过得肯定不快活。”
　　宫守道：“我乃堂堂正正的洪荒人族，岂会让你失去人性！”
　　到目前，都只见宫守其声不见其人，石他山看着空荡荡的洞穴，虽然觉得诡异极了，但为了那渺茫的希望，他深呼一口气，按耐下不安的心，打算走一步看一步。
　　两人话毕，石他山按其吩咐，闭目睡去，说是睡梦中治疗效果更佳。石他山还真做梦了，忽而梦见自己行侠仗义，忽而梦见自己羽化飞升，忽而梦见自己称王做霸，又忽而梦见自己加入了地球太空舰队，美梦做得如醉如痴，极玄极幻。
　　“醒来。”石他山只听耳畔洪钟似的声音响，立马从梦中惊醒起身。突然发现左右的环境已经大不一样，周围亮堂堂一片，十分宽阔，不过仍未离开洞穴。这里居中是一谭人工池，水色湛蓝，四周呈极为规整的圆形。不可思议的是，其水平面竟然高于池壁，凭空悬浮。
　　石他山正准备上前，满足按耐不住的好奇心，然而池水似有吸力，眨眼之间，身体已不由自主淹入池水之中。
　　“喂喂！”石他山四脚朝天，死命扑腾，伸出头来大叫道：“那个，那个，宫守啊！你在哪呀？你是要把我淹...哎！”石他山发现自己并没有窒息感，大感讶异。
　　然而惊吓接踵而来，狂喜之情以山崩地裂之势轰然袭进大脑。腿，在扑腾...并且，刚才是直直站立的姿势。
　　石他山的眼睛一湿，泪珠滑过脸颊。泪水却不融于池水，片刻后漂浮而起，在水平面滚动不下。石他山拭去泪珠，看着双腿久久出神，道了一声：“谢谢您！”
　　“躺姿不可取，须在道池中直立，洗髓之效方能达到最佳。”宫守声音再响，英威如枪戟鸣啸，距离似乎比刚才更近。。
　　“这世纪之人，怎如此多情？”应该是见到石他山流泪，那宫守仿佛在皱眉嘀咕，有几分不屑，几分疑虑。石他山在这“道池”中勉力站立，摇晃不稳。
　　道池似水非水，似气非气，石他山只觉是见所未见的奇物，对这地方的好奇心达到一个巅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