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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两张大团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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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雨亭公园回来,电教室里已经来了好多学员,但叶立秋和季梅坐过的座位却依旧空着。他中午出去吃饭的时候,拎兜和书本还放在桌堂里没拿走。他的邻座也空着就耐人寻味了。他俩一同去雨亭公园的身影早就被人看到,并私下传播开,谁要是坐到叶立秋身边,就会引来别人的眼光,自己也会觉得不自然。女学员更会知趣地躲开。人们在别的事情上会表现得愚钝,在男女关系问题上却常是一个比一个敏感又精明。俩人进了教室坐回原位。
  整个下午上的都是英语电教课,叶立秋免不了又在书页里画几处圈圈和道道,季梅见了,几次朝他无声地笑笑。她笑起来的样子,嘴角的上扬微动,还有眼睛的神采,看着咋这么像白兰啊!想到白兰,他的心里又暗自酸涩起来。如果坐在身边的就是白兰又能怎样!他抬起右手摩挲额头,于素珍一个人在家忙里忙外,自己却在这儿胡想,不应该呀!季梅见他愁眉苦脸,又伸过手在他的书页下面写上:Takeiteasy!叶立秋提笔在下边写上:Youdon’tunderstandme.季梅若有所思似的看他一眼。
  到上晚自习的时候,叶立秋走进电大教室,在后面找个位子坐下。很快季梅也到了,见他身边有空位,她走过来,左手向后一拢散在肩膀上的长发坐下了。她今晚换一件立领米黄色,被称为朝鲜绸的长袖衫,比他今晚穿来的西服上装的颜色稍浅一点儿。差不多一样颜色的衣服,穿在她身上,肩膀和胸部都显得线条饱满,合体又性感。有她在身边,提神的香味让他几乎扫去一天来的疲乏。
  白天上电教课的时候,让叶立秋最不好理顺的是英语里的定语从句,有的句子定语从句里又有定语从句,叫他一时半会儿理不清,感觉特吃力。季梅很有耐心地给他讲解、分辨了每一个疑难句子。她帮他把以前在书里画下的疑难处也都搞明白了。他的心里既轻松又感激。
  过九点钟以后,除了他俩,其他学员都陆续离开了电教室。他俩开始预习明天的功课。期间,门卫室的老大妈来张望过两次,第一次开门露出一只右眼,看见俩人竟然坐在一起,像被针扎了一样瞬间缩回去,第二次门响露出个鼻子,然后右眼刚一显现,就都不见了。自不待言她盼着他俩快走。四十分钟以后,叶立秋说:“总这么学也疲劳,咱们提前走吧。”
  季梅今晚没骑自行车来,走出电教大楼,他们向北并肩走在大街上。叶立秋主动走在她的左边;今晚俩人出来的早一点,从他们身边经过的车辆比昨晚多一些。
  “你的学习压力可不小啊,学籍问题还没解决呢。不过也没啥大事。”季梅说。
  “也不敢掉以轻心。你知道我们农村老师不光教学,还得种地干家务,头绪太多,总是很忙,只能挤时间自学。”
  俩人走到通江路就朝西拐去。
  “你妻子叫什么名字啊?”季梅问。
  “叫于素珍。”叶立秋心中暗想:她这么关心我的家庭,只是替她表姐打听的吗?看来她也是急着想有个自己的家了,有机会的话,应该帮她一把。
  “于素珍,这名字好啊。于平凡朴素中珍视感情,珍者,真也。”季梅停住脚步。“哟,光顾了说话,走过地方了。你不住在那个旅店啦?换地方了吗?”在不知不觉中,俩人已经向西走了很远的路。
  “没换。这么晚了走夜路,我是想多送你一会儿。”他又笑道,“其实以前我就想要送送你,那时咱俩不熟,我还真怕你怀疑我别有用心呢。”
  “早就看出来了,我可不喜欢色眯眯的男人。”她抬头看向路北边的一幢高楼。楼上有几户人家的窗户还在亮着。“我到家了,谢谢你送我!不让你上去了,我爸妈看见你,还得以为你是我对象呢。他们老催我,像是急着把我快点赶出这个家门似的。”她说完转身要走。
  “你等会儿。”他叫住她。“我忽然替你想起个人来,不知道该不该说。”
  “谁呀?”
  “你看姚老师怎么样?就是中文老师姚强。”
  “姚强啊?人家是大学老师,又要考研究生。我高攀不起。走了,Seeyoutomorrow!”她很快消失在灯影里。
  十天的面授课一晃就过去了。暑假后期,除到地里拔拔大草,基本上没什么农活可干。在村子里街道两旁的树荫下,总会聚集很多村民闲聊、打扑克。叶立秋却没那么清闲,他只在学累的时候才出来走走看看。他最喜欢去的地方就是他家房子后面的那片杨树林,每次走在那里他都会浮想联翩,思绪万千。今天走在这里,他首先想到了白兰。他和她都出生于一九六二年,今年都是28周岁,到这个年龄还不结婚,要是在农村就更糟了。他越想越替她担忧,真想写封信劝劝她。他后悔自己为什么没跟季梅要白兰的地址,下次参加面授课一定要打听到她的新地址。看得出来,季梅喜欢和自己交往多半是因为白兰的缘故;还有,她的年龄也不小了,虽然比他们小三岁,但同样到了叫人替她着急的年龄。
  这时,从他家的院子里传来于素珍喊叫女儿的声音。妻子和她们姐俩比,长相美丑不说,单就做人的眼光就不能令他满意。她只关心她身边的生活琐事,总认为他的想法不切实际,什么用都没有,更不能接受的是还总想把他拴在身边;或许是妻子太爱她,太爱他们这个家了,极希望他把心思都收回来,一心一意过好他们的日子,可是这样的爱会毁了他的上进心,叫他的思想一辈子都局限在这片驴拉磨一般大的小天地里。想到妻子的勤奋和顾家,在农村来说,真都无可挑剔。也许是自己错了?怎么可能呢,做人哪能没个追求没点抱负呢!人生天地间,不求雁过留声,青史留名,亦不可蝼蚁般自生自灭吧。
  过完暑假一上班,又听到了乡村校园里的钟声,他心情很舒畅;外面再好,也总是心若浮萍,难有踏实的感觉。
  刚开学不到一周,中心校就来通知说,八月份的公办教师工资和民办补助费来了。这一天,下第二节课的时候,主管后勤的杨飞岳从中心校领取工资回来,一进办公室就说:
  “朱校长和贾玫英都有编制了,连民办补助费都来了,而且是从七月份开始的,一下子来两个月的。朱校长来没来上班?赶紧告诉他一声。”
  “幺鸡,你去。”郑敬仁对左林说。
  “我去。”王尚侨弄得椅子“啪啦”一响从座位上站起来,很快转身出去了。
  “这个马屁精,彭校长死了,就去拍朱校长,又有要倒霉的了。”边德明矜鼻子瞪眼地说。
  “我的补助费来了,是真的吗?”朱村来一开门就大声问道。
  “是真的,一下子给你来俩月的,而且补助费还涨了。”杨飞岳说。“不信,你来看看。”
  杨飞岳已经挪到葛向阳坐过的位置上。朱村来直接朝他那里奔过去,人没到,脖子先抻得长长的,两眼闪着亮光,那架势像个饿鬼见了面包似的,弄得他经过时两边的教师都向后闪开着。
  “给,两张大团结。”杨飞岳递给他两张十元钞票。
  他接过钱神经质似的转身要走。杨飞岳马上叫住他:“哎,朱校长,还没签字呢。”他转身笑了,接过杨飞岳递来的墨绿色钢笔,弯下腰在发放工资的账单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杨飞岳又一指桌子上的红印泥:“还得按手押。”他笑了笑,显然是觉得杨飞岳过于谨慎了,但还是很顺从地伸出食指染上印泥,在他签过的名字上按上红手印。
  朱村来兴匆匆地返身走到办公室门口,忽又转过身来,满脸泛着红晕,从左手里抽出一张钞票,举在右手上。“谁跑跑腿儿,去趟供销社?我请客,买烟,买糖,买饼干。可这十块钱花,能买多少买多少。谁去?”
  “哈哈哈,朱校长今天高兴,要出大血。”于素珍一带头,大家都欢叫起来。
  “幺鸡,你去。”郑敬仁一使眼色催促道。
  “切,你咋就盯上我了呢?”左林一撸袖子,高兴地站起来。“我去。”
  “不让你白去,买盒一块钱的,带过滤嘴的好烟你自己留下。”朱校长很快又补充一句,“骑我的车子去,快去快回。”
  在左林从朱村来手里接过钱的那一刻,屋里人都发现,朱村来的眼里涌出激动的泪光。他急切、焦灼地盼望了好几年的民办编制终于到手了。
  左林去了供销社。朱村来回了校长室。留在办公室里的教师们继续领工资。叶立秋的民办补贴已经涨到每月二十元。
  金怀礼领了工资回到座位上,低头看着手里的钱呲呲地笑起来。叶立秋问:“你笑啥?”他说:“咱们朱书记、朱校长头回少得领这么一点点钱,高兴坏了,乐得颠儿颠儿的。”
  金怀礼的幽默把柳丛彬笑得在座位上差点颠簸起来。“哈哈哈,可不是吗?人家当书记那会儿总是大把大把领钱,今儿个两张大团结就高兴得差点儿哭了。你说这人、这事儿,哈,上哪看去?”
  “其实,从情理上说,还是当干部好,关键是他当的支部书记没公职,上不了台面。我要是有机会,就去当干部,这年头还是当干部吃香。”郑敬仁说。
  “那是啊,朱校长要是也像咱俩一样有公职,他才不会扯这个呢,早想道道进乡政府了。”杨飞岳说。
  “唉,为个民办编制绞尽脑汁啊。”柳丛彬话里有话。
  一声门响,左林回来了。众人惊讶:好家伙,他真把朱村来的十块钱都给花光了,拎回满满一大兜子东西,放到他的桌子上解开兜口,里边花花绿绿,还有一瓶讷河老白干。要不是白吃,谁舍得这么花钱呐!
  “哈哈哈,让你买,你就真把钱给花光了。一年能挣多少个十块钱呐?你这不是祸害朱校长吗?”于素珍大笑着说。
  左林看一眼郑敬仁,心照不宣似的光笑不说话。
  “嘿嘿嘿,管他呢,吃呗。当了那么多年书记,早攒下了,哪像我爸那时候,十块钱算个啥?”赵千枝咧开嘴,满脸笑嘻嘻。
  大家围上来,你抓糖,他抓烟,贪吃的就抓饼干。
  “切,你们真有意思,主人没来呢,就要给分了。”王尚侨嬉笑着上来抓糖。
  “他来了你不也得往嘴里吃吗?”边德明阴阳怪气地翻了翻眼睛。
  “我还是去叫他一声吧。”王尚侨没理他,转身去叫朱校长。
  朱校长开门的瞬间,先是暗自一愣,然后笑道:“买回来了。好啊,大伙儿吃。”他走到左林的桌子边上。“还有酒,咋没人喝呢?”他手把着酒瓶子。“等将来有一天祖上有德,让我转正了,我还给大家买东西,再买,我拿一百块钱。”他一回身想坐下。
  刚刚跟进来坐下去的王尚侨屁股一弹,满脸媚笑着站起来,向南一侧身把他的椅子推给朱校长。
  “啊,不用,你坐吧。”朱校长谦让道。
  “你坐吧,我正好想出去方便一下。”王尚侨嘴里含着糖块急溜溜地走了。其实溜须太露骨的人自己也会心虚得像做了贼一样。
  朱村来转身坐下,从撕开的香烟盒里抽出一支还不多见的过滤嘴香烟,叼在嘴上,又从外衣兜里掏出个银亮的铁皮汽油打火机。今天他的打火机特好使,“啪”一声脆响,就活泼地窜出一条金黄透亮的火苗。他点燃香烟,顺畅地吸着,又轻快地吐出来。一团灰色中绕着几丝蓝线的烟雾,在他的面前快活袅娜地缠绵着。他的腰板明显挺拔起来,神色也不似往日那般颓废。
  叶立秋平时见了朱村来,除礼貌性地打个招呼,很少拿正眼看他。这个朱校长上下拉关系很内行,教初二历史却是一塌糊涂,惹得学生家长一提起来就骂不绝声。最近只有王尚侨和他走得很近。王尚侨上下班要经过朱村来住的龙泉屯。差不多每天下班他俩都一起走,一边蹬着自行车一边聊,都聊些什么就没人知道了。
  朱村来得到民办编制以后,上身新添一件蓝毛料中山装,显得很精神;上班也比以前积极。但好景不长,一到秋忙他又混找借口不正经上班了。有他跟没他一样,教师们都习惯了,该上班上班,课间聊天也几乎没人提到他。
  这一天下班,叶立秋走到半路一模衣兜,恍然发现新买的BP机不见了,那可是他央求妻子同意,跟店员磨叽了半天,花一百块钱才买到手的,正常资费不算,光入网费就花了三十多元,这比以前还是便宜的呢。会不会是落在办公室或者丢到哪里了?他急火火地返身边走边看着地上的小路,一直找到学校;进办公室发现王尚侨还没走,正一个人翻看校务日记。见他神色有点不自然,叶立秋心里暗笑,我又不是坏人,见了我你慌个蛋呢!他拉开自己的抽屉,还好,真是落在了这里。王尚侨没跟他吱声。他也懒得搭理他,拿出BP机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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