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要杀他的不止是皇上

　　周北芸离开后不久，天就暗了下来。
　　夕阳的最后一点余晖照进了房间，窗外偶尔传来一两声孤鸟的啼声，宛如刀割一般，撕心裂肺，悲惨凄凉。
　　赫连疏桐静静地趴在桌子上，面无表情。她不会流泪，不想流泪，也流不出泪。小悠看着她一个下午都是这般模样，不由得心疼起这位外人都羡慕至极的郡主。光鲜亮丽的外表背后，暗藏了多少苦，累。这些都是别人看不到的，都是别人不能承受的。
　　“郡主饿了，要出去吃饭！”小悠终于忍不住了，对着门外大喊。门开了，小悠一阵欣喜，她看了看赫连疏桐，发现赫连疏桐终于把头从桌子上拿了起来，期待的目光望着门外。却没想到是从外面进来了个人，手中端着一个托盘，上面盛着各种可口的饭菜，有鱼啊，肉啊，赫连疏桐看到此般景象，头又耷拉到桌子上了，丝毫没有胃口。
　　那人摆好了饭菜，说：“郡主，长公主吩咐过了，您不能出房门。既然您饿了，我们就把饭菜端进房间里给您吃。这些都是刚热好的，希望您不要嫌弃。请您慢用！”说完，那人就退了出去，顺手又把门关上了。
　　“长公主这也太霸道了吧！她怎么能不让您出房门呢？老爷也都不会如此。”小悠抱怨道，“从小到大，长公主这个做母亲的什么时候尽过母亲的责任？我看她除了把您生下来了之外……”
　　“够了！”赫连疏桐打断了小悠。小悠有些委屈，但她也知道自己提到了赫连疏桐的伤心事，悻悻地闭上了嘴，坐到了椅子上。
　　赫连疏桐也意识到了刚刚她说的话有些严厉了，让小悠难受了。赫连疏桐知道小悠是为她好，也是在为她打抱不平。于是赫连疏桐坐直了身子，神神秘秘地靠近小悠，说：“小悠，你明明知道我没有责备你的意思。我这是在救你！我可提醒你啊，现在门口都是长公主的人，你这么说光明正大地长公主的坏话，你就不怕……”
　　赫连疏桐话还没说完，小悠就有些惊恐地捂住了嘴巴，“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巴掌，说：“是奴婢嘴贱！奴婢知错了！郡主，您可要替我做主啊！”小悠拉了拉赫连疏桐的衣袖。
　　赫连疏桐看着小悠这怂包样儿，竟忍俊不禁了。小悠见赫连疏桐开心起来了，也笑了起来。
　　“几时了？”赫连疏桐看了看窗外漆黑的夜空，突然拍了拍脑袋，问小悠。“郡主，酉时了。”小悠回答。“酉时了……”赫连疏桐喃喃道，“那爹应该回府上了吧。”小悠已经探测到了赫连疏桐的小心思，回答：“如果没有特殊情况，应该是的。”
　　突然，赫连疏桐猛的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冲到了门口，一把推开了房门，就往外走。门外的人被赫连疏桐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大跳，赶忙拦住赫连疏桐。赫连疏桐不满地大叫：“我要出去，我要出去！你们凭什么拦我！你们不要命了是不是，竟敢阻拦我！”说着，赫连疏桐从腰间抽出了一把短刀，架到了自己的脖子上。
　　众人见的这般阵仗吓得跪到了地上，说：“郡主，我们是按长公主的吩咐做的！您不要为难我们！小悠姑娘，您倒是来劝劝郡主呀！”小悠好不容易才忍住了笑意，无奈地耸了耸肩，一副看戏的模样，表示自己也没有办法。
　　“长公主？你们知道这是哪里吗？这儿可是赫连府！又不是长公主府。长公主的人跑到赫连府来撒野，谁给你们的胆子？！”赫连疏桐逼问道。
　　明显，那帮人被吓得不轻，一个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赫连疏桐见这模样，不由得暗暗笑了一下，然而马上就恢复了严肃，说：“你们让不让开！今儿个我要是死在这里了，对赫连家不好，对你们家长公主更不好！你们可考虑清楚了！”说着，赫连疏桐又把刀往脖子上近了几分。
　　“快去喊赫连大人！”那群人里的头儿看大事不好，终于肯去搬救兵了。赫连疏桐内心一阵欣喜，不由得就喜上眉梢。不过那帮人此时此刻可没有心情来注意这个。
　　“不用找了，我来了。”赫连闻从远处慢慢走了过来。赫连疏桐见此可是更加愉悦了，周围的人也松了一口气。
　　周围的人自动让开了一条路，让赫连闻走到赫连疏桐的跟前。赫连闻小心翼翼地把短刀从赫连疏桐脖子边拿下来，递给了下人，说：“女孩子家的，用什么招数不好偏要用这招呢？伤着自己了怎么办？”赫连闻还顺势刮了刮赫连疏桐的小鼻子。
　　赫连疏桐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轻声说：“情况紧急嘛！再说了，爹，我不会伤到自己的，您就放心吧！”
　　身边的人看见赫连疏桐终于把刀从脖子边拿下来了，提着的心也放回了原处。一个不要命的小吏拍了拍那群人里的头儿，说：“头儿，我们现在怎么办？还关郡主吗？”那头儿狠狠地打了一下那个不要命的小吏，朝赫连闻尴尬地笑了笑。
　　赫连闻倒也没有对这群人发难，只是轻轻地拍了拍那个头的肩膀，说：“你们今天都辛苦了，替我们赫连家保护了赫连小姐这么久，待会儿去后房领些工钱，算是犒劳大家的。还有，晚餐已经为大家准备好了，银子我付，就在赫连府不远处的酒馆里，你们就管吃饱喝足就行了。”
　　可是那头儿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为难地看了看赫连闻，有看了看赫连疏桐。赫连闻问：“怎么，是嫌我给的酬劳不够多，还是想留在赫连府当差？”那头儿尴尬地笑了笑，说：“不是不是！尚书大人如此宽宏大量，让鄙人深感佩服！只不过，尚书大人，如果我今天离开了，那长公主那儿我没法交差啊！”
　　赫连闻狠狠地瞪了一眼那头儿，吓得那头儿和身后的人马上跪到了地上，说：“尔等先行告退。”
　　“等一下！”赫连闻叫住了正准备离开的那群人，说：“回去之后，长公主若问责，就报我的名字，让她来找我。还有，帮我给长公主带句话，就说‘既然你不想做赫连家的人，也就没资格在赫连府里撒野’。”
　　那头儿听了这话，转过身来对赫连闻连连鞠躬，说：“谢尚书大人！尚书大人的话，尔等一定，一定带到……”他这话啊，越往后说声音就越小。不过这也可以理解，谁又甘愿当长公主与尚书大人之间斗争的炮灰呢？
　　那群人走后，赫连闻的脸立刻就拉了下来，看也不看赫连疏桐一眼，就要离开。
　　“爹！”赫连疏桐开始了必胜的绝技——撒娇。
　　“爹，您走慢点，我都跟不上您了！”赫连闻却说：“跟不上就不要跟。”赫连疏桐差点被这直男爹气死了，但还是压下了怒火，说：“爹您明明都答应我了要救洛潼出来的，您怎么可以反悔呢？”赫连闻波澜不惊，说：“我什么时候答应你了？”
　　赫连疏桐意识到她这爹可能要“背信弃义”，噘起了个嘴巴，说：“在公堂门口明明是您让我放心的。要不是您，我可能就把洛潼救出来了，洛潼也就不会被抓起来了！所以，您必须要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给洛潼一个合理的解释！”赫连闻却理都不理赫连疏桐。
　　但赫连疏桐并没有在意，又说：“您一定会救洛潼的！”赫连闻饶有兴致地问：“你为何这样说？”赫连疏桐回答：“如果您不救洛潼的话，您就不会让那群人放我出来。”赫连闻说：“我放你出来只是看不惯周北芸而已，我容不得别人在赫连家的地盘上撒野。”
　　赫连疏桐说：“爹，十年前我们赫连家与洛家可是世交。三年前新皇登基后不久，我们两家就因为一个极其荒诞的原因而结下了深愁大怨。更奇怪的是，这么多年您陆陆续续地跟洛伯来往过好几次。还有，您曾在洛伯去世的那一晚去过洛府。您不可能是去杀人的，这点我相信。那您去又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赫连闻终于停了下来，转过了身，面对着赫连疏桐，说：“你怎么知道我去过洛府？”
　　赫连疏桐笑了笑说：“听车夫说的。”
　　赫连闻笑了起来，说：“真不愧是我的女儿啊！”赫连疏桐自豪地看了赫连闻一眼。
　　赫连闻轻轻地拍了拍赫连疏桐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对她说：“我那天晚上去过洛府没错，但你只需知道我不是去杀人的就好。还有，桐儿，你要明白，这次要杀洛潼的不止是皇上。我们如果把洛潼救出来，那被关进去的可能就是我们自己了！”
　　赫连疏桐脸上渐渐褪去了彩色，她慢慢地低下了头：她本以为要杀洛潼的只是皇上这么简单，如果只是皇上，只是那个谁都不服的小皇上，那赫连疏桐就可以向父亲提出救洛潼的这个要求了。可没想到背后还有别的势力，洛潼是重要，但她不能为了洛潼而让那么爱自己的父亲去冒险，让赫连府上上下下几百口人去冒险，让整个赫连家族去冒险！不过，能让皇上心甘情愿地被利用的人，似乎只有一个……。
　　赫连疏桐想到这，猛得抬起了头，露出欣喜的神色，看着父亲，说：“爹，我要进宫！”赫连疏桐对着后头的下人大喊了一声“备车”，然后对着赫连闻说了一声“爹，谢谢您”就飞奔着离开了。
　　赫连闻看着赫连疏桐渐渐消失在月色中的背影，喃喃道：“桐儿，对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