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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 神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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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祥云乘风,影落荒原。
  稀疏孤立着的几棵树,突兀地在地上留下几片阴凉。
  树下躺着一人一狼。
  这次他终于在出发前明白了狼的意思,他们背上干粮和水、昼伏夜行,这是第四天,又来到他三个多月前搭救狼的地方。
  那天,狼的左前腿受伤,又经过了大半天的暴晒,少年看到狼趴在地上奄奄一息,却也因为恐惧本能地快速远离了。他撒腿狂奔好一会儿,再检查行囊的时候看到自己已经消耗过半的水,生怕前路再遇到狼、或者比刚才那只狼更凶猛的东西,便又往回赶。在回来的路上把受伤的狼救起。
  他甚至都不敢触碰那只狼,瘦弱的他用自己的破行囊堪堪将尚且不大的狼包起。这时,便也露出他随身携带的干粮:各种枝叶。他除了腰上那用自己将近半年时间攒下的柴火在村里换到的旧兽皮水袋,再也没有任何能入眼的东西了。
  他没有名字,当然也不知自己的岁数,留在印象里的只有他很小的时候,收养他的哑夫妇再也无力维持那个残破的家,不舍地吃完最后一顿勉强算饱的饭,他拿出身上仅有的十几粒干枯的酸枣,拜别二老。
  哑夫妇曾带着他去很远的地方求人给他取个名字,但那人无法会意,把三人赶走了。
  些许年来,他多次回到曾经收养他的那个家,时而在门口放些野果,待到自己的心意被哑夫妇收走即悄悄离去,从未叩门。他甚至也想到如果把自己抓到的狼送给二老,是否自己还有可能再回到那个破烂的小院;但见小狼在他自己的窝里伤势渐好,对他也没有半分凶戾,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少年的那个小小的、仅仅刚好能容下他们的窝离村子比较远。在这饥荒的世道,壮年流离,老弱们也吃的或树皮、或观音土,各顾不瑕,当然也没有来自村里的打扰。
  少年当然无时不刻不想要逃离这个地方。
  在他离开哑夫妇的时候,仅仅知道怎办分辨食物,有些可以吃,而有些只能少吃、像观音土吃多了就会涨肚而死。他还没有完全学会说话,偶尔听到别人说、会自己偷偷练习,但完全不知所以,也不敢开口。就这样,他无法和其他逃难远去的人结伴。
  善良的哑夫妇护他熬过易子而食的年景,他也养成远离人群的本能。可怜他自己都食不果腹,每有余粮,也都会去报哑夫妇的收养之恩;而在他有兽皮水袋之后,便开始一次次尝试远离。
  这里缺水少食。
  行到远处,便时常能看到路边散发着恶臭的尸体。也许他们曾是跟随着逃难大军、又被残酷地丢下的弱者……其实我们不能称之为残酷,我们难以想象,自身难保的时候、救起一个不相关的人有多难、而丢下自己的亲人有多容易。
  好在他们选择夜里赶路,水的消耗比之前慢了很多。小狼也能自行解决它的饥渴问题,毕竟一路上都是……
  斜阳未尽,星辉始现。
  小狼抢先一步,走上有别于逃难大流的另一个方向。待它跑出不远,看到不知所措的少年,又回到他身边,往复几次。
  停了好一会儿,少年忍住心里的恐惧,与狼启程。
  毕竟仔细算来,除了哑夫妇二位老人,在他心里没有谁、也没有什么是值得相信的,同样,当然更没有什么值得怀疑的。朝不保夕的时候,随处可往;毕竟眼下已是深渊之底,看似四面无路可走,同样四面也皆是脱困之路。
  这个时候,小狼就是在他极度缺乏安全感的时候的同行者、领路者。毕竟没有人照应他,他确实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
  月光变得清冷。
  小狼在前,时而会离开少年的视线。少年裹紧大他很多的破衣服,时而紧时而慢地跟在小狼后面。比起他一人逃难的时候,似乎是因为小狼有意配合上他的节奏,或者仅仅是因为多了一个朋友,少年感觉轻快很多。
  未几多时,小狼嘴里衔着一只地鼠跑到少年身前,似乎是炫耀自己的成果。然后不及少年有所反应,小狼跳跃几下,似乎是想让少年跟上。
  少年快步追上去,不过奈何自己身上背着的各种重量,臃臃肿肿,左歪西扭的。
  气喘吁吁地跑到小狼站立的地方,少年不明所以;然后小狼用前爪扒开地上的一丛杂草,月光下勉强看出是一个小洞口。原来小狼想是让少年顺着洞口挖开。
  少年这便动手,用手中的棍子伸到洞里搅了几下,未见动静,便开始用手刨、棍子翘……
  用了好长时间,少年终于找到地鼠藏在洞中的几粒果实。
  虽然不多,但少年很高兴。摸了摸小狼头,小狼仰头,欲要大嚎一声一般。
  小狼声音很少,少年高兴地照着样子学了起来。
  少年喂小狼一颗坚果。
  它是对的。
  且不论方向正确与否,沿着稀稀落落的尸体,跟在饿殍队伍后面不可能会找到任何吃的,甚至他们都很容易被饥民吃掉。
  只能走他们没有走过的路。
  相比他们携带的干粮,这几粒坚果简直是珍宝。
  对少年来说,小狼带他找到这几颗果实,让他突然间感觉小狼成为自己的依靠;和刚刚学会寻找食物后离开哑夫妇不同,在离村不远的地方,他是完完全全的弱者,怕黑、无依无靠,远远地跟在别人后面,等到他们离开,他再去找剩下的残渣余食。荆棘太密,别人去不了的地方他去得。起初,不等别人走太远他便因为害怕急忙赶追赶,摔倒了再爬起来继续一边追一边哭。少年那时也因此偶尔会得到别人的施舍。
  而这次,他终于不是孤单一个人。而夜里,也终于有了一双善意的眼睛在关照自己。
  就像在哑夫妇家一样的感觉。
  小狼看着吃剩的地鼠肉,示意留给少年。少年捡起装到破行囊里,他们再度出发;然后在后半夜休息时少年生火烤肉,一人一狼饱餐一顿。
  起初,小狼怕火;但跟少年时间久了,便也没有了那么多畏惧。
  后半夜,路上。
  少年感觉自己的体力比之前恢复不少。他从记事起,吃肉的次数两只手都数得过来;而经常以野果、枝叶为食,缺少盐分……这个时候吃上几口肉,馋嘴归馋嘴,分吃了小狼的食物,但自然而然就能感觉到浑身有力气不少。
  小狼再次带少年到一个洞口旁。少年用棍子伸进洞里还是一通搅合,小狼警惕地盯着四周。少年当然明白小狼想要自己帮忙把地鼠赶出来。可是一阵乱捅之后毫无动静。
  少年想要再用手刨把地鼠挖出来,或者至少把地鼠藏的食物拿到手,小狼跳到少年身前阻止了他。
  他们便继续出发。
  少年沮丧地低着头,跟在小狼后面。除了难舍烤地鼠的美味,他也明白,之前一个人的时候,食物消耗过半如果还不回头就意味着有可能饿死在这片荒原,这里的绝大部分人一辈子都没有走出过的地方。好不容易从小狼那里看过怎么抓地鼠、从地鼠洞里找它藏的食物……可马上又被泼了一盆冷水。似乎前路又开始变得虚幻起来。
  星河远阔,难见孤岛。
  反观逃难路上见到的那些尸体,恐怕撑着这群人走下去的,也并非是远方,而是面对当下苦难的一腔孤勇。有人掉队,有人尚未掉队……不过每个人,都是彼此的领路人。就像少年也在把小狼当作领路人一样。
  突然,少年一顿。迟疑一会儿,“呜…呜”,这是他学的狼叫声。少年拿出自己的火石,表示自己可以用火、用烟熏把地鼠从洞里撵出来。
  小狼轻嚎一声。
  少年的办法确实好用。
  接下来的几天,干粮不断消耗,他们互相配合也不时可以抓到地鼠饱餐一顿。而用烟熏的办法,在地上就能看出地鼠洞有多大,碰到比较容易挖开的,少年再取出地鼠的贮粮。
  少年很想狼可以带着他去找一处水源,虽明知水量,还是故意当着小狼的面摇晃一下水袋……
  无奈,他也只能面色很不自然地趴下、就着小狼的齿痕处吸血,以节省用水。
  饥荒之年,野兽凶猛。每次他们碰到一些各种少年不能辨认的粪便,小狼就会谨慎地带少年绕行……
  听到其他狼的嚎叫声,小狼每次都会冲出去,然后低嚎一声,缓缓回到少年身边。少年明白,小狼也非常想回到自己的族群,不过少年不知道的是,小狼与他一样,只有当他们自己足够强大,才会被自己的族群接纳。在年辰不好的时候,狼也只能团结起来,合力追捕比自己更强大的动物。也许追到美味,也许自己被当作一顿饱餐。
  相比来说,人的私心则太重,有时无法同富贵,有时不能共患难。既不能像在丛林里一样弱肉强食泯灭人性,又无法人人均等以至贪享乐逸。在人的世界里,饥肠之欲总是对的、可以被谅解;而出于富贵之家的施舍,又显得过于轻松。
  月黑风高的时候,他们尝试着点一个火把出发。不过少年并没有布条可以缠在火把上,风吹得火苗呼呼响、经常会飞出火星,他只能小心地看护火苗,枯朽、弯曲的树枝并不好用,恐怕少年走得稍微快点就会把火苗带灭。少年无法,只能拿着没有火焰,烧出很长通红的棍子磕磕拌拌地硬着头皮往前走。偶尔挥出一个蹦出火星的圆环,好像既壮胆、又威风,百兽惊恐,怯怯避退。
  又一日。
  小狼警惕地带着少年来到一处水源边上。
  少年发疯似的扑上去,丝毫不管捧在手里的小片污泥……待少年喝足并灌满水袋,小狼开始喝。开始的时候,它眼睛紧紧地盯着远方,少年不解,环视一圈看到并无异样。小狼这才专心的快速舔着水。此时,小狼谨慎又凶猛的习性彻底暴露出来。
  虽然只有一个小水洼,少年也好想可以在这里定居。毕竟这里有水,他们也可以抓到猎物……
  少年松散地躺到附近的草地上。
  他想着,之前一个人,怕黑,他的那个小窝只能紧凑地,以使自己背靠着大树,两侧稠密的树枝也基本上是恰好包裹住自己。那时,每晚紧紧攥着一根长棍入睡……
  而如果,他和小狼能够在此……
  小狼用嘴把他推醒,催促离开。
  看到少年不乐意起身,狼变得凶戾起来。迟疑好长一会儿,少年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收拾行装跟在小狼后面悻悻离开了。
  待远去再回头时,水洼处出现一头棕熊。
  少年后怕了起来。
  果然,世间所有珍稀的东西,都不可独享。
  这是人类很难体会到的道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人们都偏向于占有自己应得的那份。至于什么是应得的,人类社会的征伐、杀戮会告诉他们自己。有的人不断更强,攫取更多;有的人生来孱弱,只能寄希望于别人的庇护、同情,可以也依旧不满足,仍跃跃欲试。还美其名曰:存在感。
  殊不知,这刚好对应了一个人的贪图。
  其实猛兽的世界也是如此,不过是它们的生命无人珍惜。飞蛾扑火,雁南飞,乃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它们用生命奔波,人只做看客。
  又走几夜,远处依稀灯火。
  少年已到彼岸,却不觉是终点。他看着摇曳的灯火,出神了。
  似乎他应该和小狼一样追、逃、躲、睡……始于母胎,终归兽腹。对远方的那一盏灯火,突然感觉好陌生。怕是刚好像他曾经容身、又刚刚逃离的小村庄,与自己其实没什么关系。
  小狼却只能离开,它也许在出发前就明白:就是要将少年送到这个地方。荒野漫漫,他应该回到人类的地方,虽然少年会湿柴草冒的烟把地鼠熏出来。它回头,想让少年过去。
  少年不愿。却不知该如何表达,人本该有动情、感心的言语,可少年未曾学会。甚至在少年心里的愁绪在他自己心里也难以名状。心有不舍,他自己却不知是何物。
  狼用头侧推着少年,向灯火处走去。
  东方黛浅,繁星渐隐。
  “嗷呜,嗷呜……嗷……嗷呜”,狼突然叫了起来,少年吓了一跳,不明所以。
  屋内灯燃。
  “嗷呜,嗷呜”,狼又吼了一会儿,然后飞奔离去。
  少年追不上……
  这一幕,被刚走到屋外的老者看到。
  老者盯着远去的狼,久而不语。
  一弯泉水几棵树,两进院落六间屋。
  少年蜷缩在泉边。
  等寒意褪去,老者再次开门,看到少年压倒一片自己种的稻谷、不紧不慢地走到旁边,问:“为何不叩门?”少年仰头,不知所措,轻轻呢喃了些什么。
  看着他穿着比自己宽大这么多的破衣服,行囊干瘪,昨天又与狼同行,老者心知少年是逃难而来,能听到自己言语,但似乎还没有学会说话。
  老者回屋拿出一块糠饼,慢步走来,对少年说:“我原乃商国大学士,名啟,独居于此。院内,皆是我平生所阅书简,所藏器甲……”少年接过糠饼,眼神跟着啟老先生的所指处。
  他看着眼前这座宅院,比自己之前村里所见的土墙茅屋不知道气派多少。大门很简单,上面写了两个他感觉很奇怪的符号,似乎是字。
  闲迟。
  “我本已与大王商定,再过两年稍许,大王即派送七位才仕来我闲迟居求学……怎料你先到了。你且暂作我书童吧!”
  少年虽没有理解啟老的意思,但知晓老先生收留了他,很快便面露喜色,拜伏在地。
  “今方月初,孤狼日出之前送你而来,我便唤你:朔阳;可好?”少年未起。
  接连几日,啟老都带着他拾捡泉边的石块、料理泉边刚刚吐绿的嫩竹、开垦荒地。逢啟老捧卷读书,朔阳便会从各处搬来大石,围在水泉和屋子周围;每到累得不行、休息的时候,他总会抬眼向着狼远走的地方张望。眼神清澈,表情又很深邃。
  啟老在书房中,叹道:“人重情,狼高义;他日归来,愿你为狼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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