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南疆

　　又收了一个大金子，掌柜虽说还是怕，但心里都把洪醉当做财神爷供着。掌柜支使小二买来干净素白衣，又准备了一大桶洗澡水。
　　客栈外，日落西山，天色已沉，镇上路人渐少，街上灯火消沉。镇外南十里，三座险峰，峰上居妖人，东面山头，有处蛇府，盘有山蛇，西北深林，有个无底深穴，也不太平，生有妖邪。而镇子西南方向上千里，此时更是群魔乱舞，妖声喧嚣，那地界正是洪醉要去求人救命之地——毛斑原。
　　镇上客栈，洪醉洗漱完毕，穿上白素衣。听得镇子上隐隐约约有敲锣打鼓之声，心中疑惑，以为是哪家人户结婚嫁女。推窗看去，大吃一惊，原来不是人，而是小鬼上街作戏，老鬼娶女鬼之事。
　　“镇子真的邪门。”洪醉暗道。再看镇子周遭山野林原，均是恶气腾腾，妖气道道，白天不见踪迹，晚上出来热闹。
　　“妖魔鬼怪坏了世道太平，也没个道门之人，降妖除魔大师出来管一管，鬼家娶亲都娶到人族地盘了，也实在胆大妄为。”洪醉心道，他也是看了个闲，操了个萝卜寡淡心。镇子上的事儿，跟他没多大关系。再说他自家事儿都操不完的心，又怎管得了他家门前雪，地上霜。
　　南疆之地，妖魔鬼怪众多，出过不少云中大妖，水中老鬼，声动南疆，难有敌手。而中原之地宗派大族众多，不少门派宗族妄图在南疆建立据点，树立门派，发展势力。然而，南疆本是妖魔乱地，阴气昌盛，人族势弱，寿命短暂，更无中原天道昌运之气保佑。众多到此开宗立派者，大多失败，不是怪疾缠身，便是妖魔上门，搅乱宗门不得安宁，收授子弟命道不长，青壮年丧命，人命不长，宗门便衰弱。
　　整个南疆，明面上极少道家宗派，便是有此原因。而暗地里，山中荒野，河旁山涧却有不少隐世宗门，但其规模极小，多在六七人，不问世事，潜心修炼，不沾妖类，不惹鬼族，唯心唯一，只顾自家修行，所以便少有妖魔上门，才能保存宗派，不过此类宗派，少有成长，难以长成大宗大派，建立一方威名。
　　老洪醉不想太多，落到床上打坐休息。纵使屋外有妖魔鬼怪上街打架，也影响不了他。只是，身上瘟瘴之痛越发难忍，侵骨入髓之苦折磨着洪醉心神。
　　第二天，洪醉找掌柜要了些吃食，又给了他一个大金子，掌柜这世俗小人笑得合不拢嘴，一天收入，堪比十年。
　　出了镇子，洪醉也不耽搁。驱使无道气径直朝着西南方飞去，正是臭名远扬之地——毛斑原，一路速度疾迅，穿山越岭，过河行涧。半晌功夫便来到毛斑原地界。
　　毛斑原在南疆不仅臭名昭著，而且在中原大地都负有恶名。毛斑原有止水穷山四五个大，更有不少仙魔鬼神的传说，不似止水穷山传得那般邪乎，却也真是凶煞恶地。
　　洪醉坐在行军战椅上，无道气带着洪醉在云中飞行。毛斑原中有不少老妖老鬼，均是难以对付的角色。在毛斑原地界，洪醉这等人物也不敢托大，只在云中暗行。
　　行到晌午，日照毒辣，把洪醉晒得满头大汉，心里正骂着爹娘呢。洪醉双耳一听，竟有两物极速靠近。洪醉不敢在毛斑原惹是非，赶紧召来一团云掩藏起来。
　　掩藏正好，正见两小妖云中飞行。两小妖均是四五尺高，一小妖身缠梅花瓣，束发戴冠，手持一杆银枪，脚下踩着一根梅花枝，另一小妖身缠秋中枫叶，扎着两个桠，手挽一圈细长线，使得是一套御风诀，两小妖均是溜光水滑，面容讨喜，淡淡妖气，一看便不是普通妖类，定是妖家王族。
　　“你我谁先到虎头峰，谁便是哥哥，谁后到虎头峰，谁便是弟弟。”束发戴冠小妖道，手中银枪插到后背，做好疾飞的准备。
　　“上次你耍赖，这次可不要耍赖。”两桠小妖颇为不满道。
　　“上次不算，这次来真的，谁是哥哥，谁是弟弟，只在此一回。”戴冠小妖道。
　　两小妖商定，一齐数出一，二，三，两小妖似一道风一般，飞向虎头峰。洪醉在一旁两三里地外静静地看着，两小妖玩性大，也没发现云中猫着人。但两小妖那种飞行速度，可远超洪醉无道气。
　　洪醉心有所感，自言自语道：“妖族才是天生的修行行家，而人，更需要后天刻苦修行，才能达到妖类那种程度。”看着两小妖远去，洪醉才从云中钻出，继续赶路。
　　又行半刻，见一只妖鸟飞在半空，盯着洪醉，饶有兴致，妖鸟在云中穿进蹿出。突然，一口长喙猛地朝洪醉啄来。洪醉本没有将那修行低微的妖鸟放在心上，却不成想妖鸟贼不识相，一口啄向洪醉脑袋。洪醉也老了，没来得及反应，无道气还未成屏障，妖鸟长喙一歪，一口啄到洪醉背上。
　　洪醉火冒三丈，骂道：“你个畜生，我不来找你，你倒来伤我，你不知你几斤几两么。”反手无道气凝炼，将妖鸟捏死。洪醉皮肉干瘦，都是骨头，妖鸟修为不高，洪醉背上也只掉了一块皮。这种小伤，洪醉根本不放在眼里。
　　再飞一阵，日薄西山，泛出红霞，煞是好看。洪醉远看一座怪山耸立，形状似一把三股叉倒插在地，壁立千仞，山势极高，且云遮雾绕。
　　远远地，洪醉便看见山顶妖气笼罩，又闻到一股浓浓草药臭。
　　“那里便是千山叠。”洪醉暗道，心中竟还有点紧张。洪醉强打精神，整整苍苍白发，弄弄衣裳整齐，挤出一个笑脸。有求于人，便要个有求于人的样儿，该哭的哭，该笑的笑，该拿的拿。洪醉最爱面子，极少求人，特别是老来，更没求过人，而现在，为救洪惊一命，却要低三下四，去求一介妖医，无论在谁看来，都很掉价。
　　洪醉自始至终都是个骄傲的人。
　　实在忍不住头一次求人的激动，也害怕出丑，元神去如意囊中一游，取出一个活参娃娃，三四斤重，芬芳馥郁香，这般人参娃娃，实乃世道极品。被十根红线系住腿脚，看到洪醉，大吵大闹道：“贼老儿，贼老儿，放我去，放我去！”吵吵嚷嚷，没完没了。
　　洪醉本就有些慌张，被人参娃娃一吵，顿时心慌意乱，威胁道：“再多嘴多舌，把你剁了！”洪醉面容凶恶似修罗，吓得人参娃娃顿时安静，为求不出错，再将人生娃娃嘴封了。
　　洪醉再三整衣理发，求个十全十美，万无一失。直接飞到千山叠峰顶，正见一个洞府，府门之上凿刻着“千山叠玉郎府”。
　　每见这“玉郎”二字，洪醉都想吐。洪醉正要上前，入洞府，突然一阵凶狠妖气从洞府之内刮出，化出妖形，头是狗头状，身上披麻衣，杵着一根杖，浑身草药臭，一瘸一拐来。
　　狗头怪长得极丑，面皮上生满了毒疮恶痣，两三颗还渗血，极其恶心。
　　“胜命老兄，许久不见，别来无恙。”洪醉率先见礼，说了点体面话，从前，他可从不说体面话，“听闻老兄救命之术大进，拯救千万妖，普渡万千民。”他从前也从不说奉承话，只是现在不同了，现在有求于人了。
　　“是什么一股歪风邪气将你吹来了！”狗头妖胜命白了洪醉一眼，又见洪醉坐在行军战椅上，不由得哈哈大笑道，“洪醉老儿，你也有今天呀！”胜命围着洪醉左右转三圈，更是喜笑颜开，对着洪醉指指点点。要是从前，洪醉早就一把揪起狗头怪，揍他三百遍了。
　　“这是我特地从山中采来的药娃娃。”人参娃娃一股香味，怎么挡住得胜命狗鼻，洪醉拿出人参娃娃，献给胜命。
　　胜命一见人参娃娃，怎不喜欢，这等稀世珍宝，差点把他眼睛恍瞎。胜命一把夺过放在狗鼻嗅闻，细细观看模样，果然是最上等货色。胜命强掩狂喜，转到洪醉身后，淡淡说道：“这玩意儿还不错，虽然不是最好货色，但也将就，一刀剁死，可炼丹三颗，制药三颗。”那人参娃娃也是可怜可悲，方才狗鼻去嗅闻时，便把它吓个半死，现在胜命又来一句“一刀剁死”，人参娃娃顿感天塌地陷，日月无光。
　　“有什么事，你就直说，不用藏着掖着，我能帮你的便帮，不能帮你的，你也不能勉强。”胜命将人生娃娃提在手里，对洪醉说道，“若要我帮你去除体内瘟瘴，那是断不可行，不是我没那个本事，而是有那本事的还没出世。”胜命对自己的手段相当自信，不过，他也一口断言洪醉身体已经病入膏肓，没得治了。。
　　听胜命如此一说，洪醉心中顿时豁然开朗，喜道：“我知道我这是不治之症，不是为我自个儿来，而是为我那重伤族人而来。”
　　洪醉细细讲了当日在止水穷山，老妖温伤洞府内与之一战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