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买房

　　我出门时，我姐夫不知道是喝了酒身体不舒服，还是压根就不想搭理我这个穷鬼小舅子，总之他没跟我搭一句话。
　　他没话说，我也不会腆着脸打招呼，毕竟我还是客人。我就跟两个小外甥挨个道别，孩子们还是懂事，叫我留下来陪他们。我知道家里不太方便，就撒谎说自己还有事，孩子们这才依依不舍地放我走。
　　我在附近随便找了个地方住下来，然后给父亲打了电话，告诉他我今晚不回来了。父亲数落我一顿，说回到家也不安安稳稳待着，光知道往外面跑。接着他又有些不放心地问我姐那边的情况，我说一切都好，叫他不要胡思乱想。父亲这才放下心来，嘱咐我明天早点回来，顺便在市场上弄点羊肉和牛肉回来过年。
　　听完父亲的唠叨，我才挂了电话。
　　想起今天姐夫那副嘴脸、Polo车上的那个女人，想起姐姐脸上的伤疤，我拿定了主意。
　　我给微信上今天给我海报的售楼员发了信息，告诉他我明天要去看房。
　　小伙子一听我要买房，立刻来了精神，打电话过来一个劲地夸这个小区位置不错，户型也好，是投资居家的好去处。
　　我打断了他的介绍，县城我还是比较熟悉的，小区的位置也不偏，在那买套房子肯定没错。
　　所以我也没再听他介绍了，只是叫他别临时加价，要不然我可会买别的楼盘。
　　小伙子一听连忙说：“哪能加价呢？您就放心，成交价只低不高，涨一分钱算我的。”
　　最后他问我在哪住，听说我在酒店，便假惺惺地说，早知道就住他家得了，还花那钱。然后问我明天几点起床，他好来接我。
　　我想了下，明天让他来接我也好，顺便看看县城里的发展，打探打探行情。
　　挂了电话我就看县城的楼盘行情。
　　到底是小地方，今年在售的楼盘只有三个，其他两个位置我不太满意，价格也和海报上的差不多，想来想去，也就这个楼盘性价比高。
　　然后我百度了下开发商，本土企业，已经在市里和其他县城有成熟楼盘。看到这我就放心了，就等着明天去看个究竟了。
　　第二天这个叫王雄的小伙子准时就在酒店下等我了。
　　坐上车，他贴心地问要不要在县城看看。我心想：这家伙就是会来事，知道我们是返乡的人，不清楚家乡的变化，都想知道离家的这几年，故乡有多少变迁。
　　我谢绝了他的好意。今天天气还不错，得抓紧时间看房子才是最要紧的。
　　忽而想起了要给姐姐买房子，怎么可能不征求她本人的意见呢？也不知道他们俩昨晚是不是又吵架了？想着就很忐忑地给她打了电话。
　　出乎意料的是，姐姐口气很平和，问我在哪里。
　　我说我要去某某楼盘看房子，姐姐就打趣道：“怎么？要给我买房子？”，我不想她怀疑什么，就说给自己买，以后和爸妈住在城里；乡下的日子确实不方便，看病什么的都麻烦。
　　姐姐跟我说她马上就来，这会儿事情不算多。我叮嘱她路上慢点。
　　到了售楼处，穿着厚厚大衣的售楼小姐把我热情地迎进一间小屋子，然后端上了茶。
　　没多久，王雄进来了，知道我要等我姐一起看房，就先陪着我看了看沙盘。
　　最终我确定了一套采光比较好的房子，确定了楼层，让他们先报个总价。
　　等我姐过来时，价格也计算出来了。王雄把贷款和全额的钱都告诉我了，他便陪着我和姐去看现房。
　　王雄一边给我讲解房屋结构，一边给我说物业装修的事情。带到房间里之后，他便电话和其他人沟通着什么。
　　我姐还是比较挑剔，说老人住这个房子会怎么怎么了。于是我直接了当地问：“那你喜欢这房子不？”
　　姐说：“当然喜欢啊，就是爸妈住着可能不方便。”
　　我点点头：“你喜欢就行。”
　　县城地广人稀，新建的楼房以六层居多，很少见电梯房。这套房子在三楼，南北通透，三室一厅。别说我姐了，我看着都十分喜欢。
　　我姐东看看西看看，显然对房间还是比较满意。最后她对我说：“爸妈上楼可能不太方便，其他都还行。”
　　王雄走过来对我说：“哥，这套房子122平米，单价优惠下来是3800，总价39万2200，你觉得咋样？”
　　我姐说：“这么贵啊？再便宜点哟。”一边对我挤挤眼睛。
　　我明白她的意思，于是又说：“老实说，我还看了东郡英华的一套房子，面积也差不多，价格还优惠些；今天我也到这里了，你拿个实心实意的价，咱把合同签了。”
　　哪知王雄讪讪地说：“您可别逗我了。东郡英华也是我们公司的，价格我都清楚得很。”
　　我没想到他给我搞这么一出，瞬间不知道该咋弄了。
　　最后无论我们怎么说，王雄都不肯松口了。小县城不大，三言两语就把我们家的情况给套出来了，说我姐夫单位谁谁谁买了，我姐他们小区谁谁谁买了，都是这个价；而且看我很实诚，这个价格算是优惠中的战斗机了！
　　我也懒得再讨价还价了，决定签合同买房。
　　最终减了零头那2200块钱，房子就成交了。
　　写购房合同时，我问我姐带身份证了吗，我姐疑惑地说：“带了”。
　　我就让她把身份证拿出来。直到这时我姐才意识到房子是给她买的，而我昨天跟她说的话没有一句是假的。
　　我姐连忙说：“你这是干嘛？”
　　我就骗他今年公司效益好，领导给我奖了一大笔钱，然后把微信的零钱余额让她看。
　　我姐惊得都合不拢嘴，一个劲地骂我。
　　我也是倒霉，人家姐姐对弟弟那是万分疼爱；我的姐姐呢？从小打我、长大骂我，我还得给她买房。
　　我要去刷卡，但是我姐死活不给身份证和户口本。于是我就把这个皮球踢给王雄。
　　王雄怎么能让到口的肉跑了呢？加上售楼处的一干美女，七嘴八舌就把我姐给说动了。最终把购房合同签了，交了钱。
　　其实我这几年在深圳也算存了一点点钱，买这套房子还是绰绰有余；但是都存在爸妈那里，是留着给我娶媳妇的。我想，万一打这三个亿的人找上门来，东拼西凑还清也不是什么难题，就先这样吧。
　　我去市场买了十斤牛肉，又买了十斤羊肉，给我姐留了一半，自己带回家一半。
　　路上我姐一直都没吭声，等到了车站她说过几天到乡下看爸妈，叫我别给爸妈说太多的事情。
　　我点点头答应了。
　　我没跟她说，她和她老公的事情，最终还是要她自己决定的。只是通过这个方式，我已经告诉她我的意思了。
　　那就是：树挪死，人挪活！
　　不知道姐姐心里怎么想，也不知道她有没有明白我的意思。反正我是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了，这套房子只要能让她过得幸福就行。不过对我而言这也不是什么问题，毕竟不到四十万，在深圳或者上海可能三四年的功夫就能赚到。
　　在那些城市算是小钱，但是在这，可是大钱！
　　回到家的时候，看来姐姐已经把买房的事情告诉老两口了，爸妈见了我也不怎么说话。
　　我自然要讨好二老：“爸妈，今晚做了啥好吃的？”
　　父亲瞪了我一眼：“这不等你的肉下锅吗？”
　　我连忙把肉洗了，然后就问老妈怎么做，言外之意就是晚上我来做饭。
　　老妈叫我熬羊肉汤，中午她已经煎好了油饼，晚上弄点腌菜吃。
　　这对我而言还是小意思，只是这么久没有做过羊肉泡馍了，觉得生疏了。
　　看见我笨手笨脚的样子，老妈说她来弄，叫我在地窖里掏筐子洋芋出来，明天摊洋芋丝丝吃。
　　我换上旧衣服，到窖里掏了一大框洋芋和萝卜。快过年了，这就是西北人说的硬菜。
　　晚上是羊肉汤泡油饼，昨晚没吃完的鸡肉，老妈又热了给我吃。
　　感觉今天的这顿饭才真正对我的胃口，品种和味道都十分合我意。我一连喝了三碗汤，吃了四个油饼，如果不是圆白菜太咸，我能吃下去小半碗。
　　吃完饭老妈就去洗碗了，照旧剩我和老爸两个人，围着火炉喝啤酒聊天。
　　父亲说：“你给家里买房了？”
　　我磕着瓜子，头也没转地看着电视：“给我姐买的！”
　　“给你姐买什么房子？你姐他们不是有房子吗？”老爷子磕了磕烟灰埋怨说。他的意思我明白，是叫我得张罗着给自己买房子了；老大不小的人了，得赶紧结婚，他好抱孙子。
　　我说：“房子是我姐夫的，房产证上连我姐名字都没有，怎么叫‘他们’的房子？”
　　父亲没想到我会反驳他，就说道：“这咋不是你姐的房子呢？人都嫁过去了，难道不算一家子人？”
　　我没办法给父亲讲解法律上的知识，索性没再说话，就听他自己在那唠叨。
　　父亲把我和我姐都给评判了一番，说村里很多人都有出息了，就我们姐俩没给家里争气；还说我大学毕业就该乖乖地回老家当老师，而不是跟着外村的一些人去外面瞎闯。
　　任凭老爷子说什么，我都不吭声，反正他现在也不能拿我怎么样。
　　说到老师，他突然想起来什么，就对我说：“明天你李叔家的闺女就从外县放假回来了。李叔这人你知道的，一直都很喜欢你，总念叨着要撮合你和他家闺女；听说你回来了，昨晚上就专门来家里看你。你倒好，自己跑县城了。”
　　好吧，不出所料，果然又要开始倒腾让我相亲的事了。
　　他站起来夹了一筷子咸菜，把小凳子往电视机跟前挪了挪，接着说：“明天你哪里都别去，跟我去你李叔家坐坐。你要是再跑，我非打断你的腿不可！”
　　我不耐烦地说：“行行行，我知道了。”
　　像是又想起了什么，父亲接着问道：“对了，你的钱不都在我这吗？哪来的钱给你姐买房子？”
　　见我没吭声，就又自顾自地说：“你的钱我看了，有四十二万，家里再给你凑点，最好年前就把终身大事给办了。”
　　我翻了个白眼：“我说爸，这事八字都还没一撇呢，咋就扯到办事上了？”
　　“咋地，你还不愿意？”父亲一吹胡子，看样子要劈头盖脸说叨我了。
　　我见情形不对，连忙说：“行行行，你决定就是。”
　　父亲这才说：“就是嘛，听长辈的安排就行。”
　　我懒得理他了，喝完啤酒就跟我妈打了个招呼，自己先去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