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穿越

　　反复确认过时间是2006年的4月1号，高文喻推了推眼镜，脸上略显无奈。
　　06年的愚人节还没有后世那样成为表白吉日，不过高文喻却知道，老天确实是在今天和他开了个大玩笑。
　　他穿越了。
　　好不容易在职场里摸爬滚打十几年，从懵懂无知的排头兵混成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老油条，事业上终于有了一些起色。却不想，一场推辞不了的应酬让他重新回到了原点。
　　“不能喝太猛啊。”
　　高文喻心里暗暗铭记，这可是人生再难相遇的死亡经验，这辈子牢牢记住一点都不过分。
　　“砰！”
　　“下一个。”
　　坐在高文喻前面的男生西装革履，但他明显看上去有些紧张，脖子上的领带是温莎结，本来应该是妥帖的，现在看上去却有些倾斜凌乱。
　　“砰！”
　　又是一声，房间的大门被紧紧闭上。
　　“兄弟，你也是来面试中央商业银行的？”
　　高文喻偏过头去，入眼的是一双稚嫩却坚定的眸子。若不是对方握着简历的手因为用力过猛而略显苍白，高文喻兴许还真会高看他一眼。
　　“是的。”
　　高文喻微笑地回道。
　　2006年的银行还是香饽饽，在第三方支付尚未打破这些资本家们的垄断时，应届毕业生挤破了脑袋都想加入这些豪门。
　　这年头，进入银行工作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稳定的高薪，令人羡艳的社会地位，比肩公务员的福利，还有相亲市场上接踵而来的追捧。抛开别的不提，仅仅是第一条，这年头除了更加豪大气粗的券商友人们敢说稳压一头之外，再无其他行业能与之比较。
　　高文喻清楚地知道，互联网的风口还没有彻底到来。尽管其滚滚而来的大势已经初露苗头，但相比于已经高高在上好几个世纪的银行业来说，仍旧略显底蕴不足。
　　斗升小民去银行办业务，第一眼便能看到那高高的柜台，柜台后面神气的工作人员颐指气使，倘若不低声下气放下身段，谁又愿意理睬一个没几个臭钱的普通人呢？
　　“刚才出来的兄弟我注意到脸色不太好，也不知道面试官问了什么。”后面的哥们似乎是想通过交流的方式减轻压力，尽管这是初面，尽管高文喻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对方不仅只投了这一家银行，但对方患得患失、紧张兮兮的模样仍旧鲜活形象。
　　“别紧张放轻松，左右不过是问学校里学了些什么，成绩怎么样。”
　　高文喻轻声安慰了两句。
　　“兄弟，还是你心态好，不怕你笑话，我现在整个脊椎都在颤抖。”后面的男生深吸了口气：“我叫张云飞，你呢？”
　　“高文喻。”
　　张云飞话匣子打开就没收住：“高哥，我是真佩服你，下一个可是就到你了。这可是中央商业银行，银行中的巨无霸，面上了可就这辈子都不用愁了。”
　　在华国，银行业并不存在中年危机这一说法，只要你没有闯下弥天大祸或是犯下原则性错误，从进入银行的那天起，你至少可以骄傲地昂着头，说已经拿到了一辈子的饭碗。
　　“那可未必。”高文喻心里嘀咕，无论是不久之后的金融风暴，亦或是互联网这一新兴贵族，都足够这些死气沉沉的老银行家们焦头烂额了。
　　看高文喻没反驳，张云飞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本就紧张的不行，乍暖还寒时候的天气也反复无常，今天的冷风吹在身上格外刺骨。他一边极度渴望着能够顺利通过初面，一边又在胡思乱想若是自己面试环节上紧张说错话了该怎么办。
　　是啊，这可是中央商业银行，谁能不紧张不渴望不惧怕呢？
　　中央商业银行，银行中的巨无霸，五大行中的领跑者，说是华国第一商业银行也不为过。
　　其实这是明摆着的了，本来中央商业银行叫做中央产业银行，是后来才更名为中央商业银行的。在多如牛毛的商业银行中，如不是有着绝对的实力力压群雄，又怎么能将“商业银行”这一称呼收入囊中呢。
　　高文喻很清楚，哪怕是在他那个时代，中央商业银行依旧是其他所有商业银行追赶的目标。无论是金融危机还是互联网新贵的冲击，都没能让中央商业银行伤筋动骨。仅仅是这一点，中央商业银行便已经向世人显露，什么才叫做深不可测的底蕴和难以估量的人才储备。
　　“砰！”
　　“下一个！”
　　高文喻紧了紧自己手中的文件夹，大步向前的同时余光不忘四处观察：刚刚走出来的学生面带迷茫，动作僵硬，显然房间里的经历让他觉得结果不容乐观。后面那个叫张云飞的男生呼吸又急促了起来，应该是他进入预备席的缘故。
　　至于自己身边的……
　　高文喻微微偏头，打量起门口穿着西装、身材笔挺的职场女士：对方神情严肃，身上纯黑的制服让她看上去干净利落，锐利的目光来回扫着门口风中仍在等待的候选者们。
　　“像是在审视着自己的猎物。”
　　蓦地，高文喻脑海中划过这样一个念头。
　　跨过大门，一股温暖扑面而来，地上铺着的红色地毯踩上去让高文喻不禁产生了一种轻飘飘的感觉。红色地毯笔直向前，两边摆放着的是实木打造的书柜，里面难以胜数的奖杯熠熠生光。
　　简直像是通天大道。
　　高文喻咧嘴，抬起头来一眼就看到了这条通天大道尽头的景象。
　　一群明显上了年纪的人们衣冠楚楚，坐在一张高高的长长的桌子后面，带着审视意味的眼神盯着不断靠近的高文喻，仿佛要把他的整个人都看透。不仅要看出他身上到底有着多少油水，还要看穿该用什么样的方式才能把这些油水全部榨出继而归为己用。
　　换了别人这时候兴许已经发抖了，可高文喻没有，因为他本来就是他们中的一员，因为他本来也是穿着一身西装，在更加艰难的时局中摸爬滚打，练就了一副绝对算不上薄的脸皮。
　　“人已经带到了。”
　　接引的职场女士微微弯腰，向着坐的高高的面试官们致意，继而退到了一旁的角落里。
　　“请坐吧，高文喻同学是吧？”
　　坐在正中央的面试官推了推眼镜，拿起桌子上的纸张瞄了两眼，头发已经花白的他气度不凡，没做什么却有股气场直接压了下来。
　　“面试官们好，我叫高文喻。”
　　正中间的面试官摆了摆手：“说说吧，你为什么想要加入中央商业银行？”
　　伴随着话音落下，面试台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高文喻的身上。
　　空气在这一刻凝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