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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节,朝雨泡新尘,轻轻柳色新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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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湖上从来不乏名门正派,它们是江湖的招牌,就像酒馆外迎风招展的酒旗。不论是从江湖门口路过的平头百姓,还是行差踏错误闯了江湖的大门,都一定会远远的望见那面小旗子腥风血雨中咧咧作响,屹立不倒。
  首当其冲的当然是四大世家,慕容家、沈家、萧家、李家。
  慕容家管着江湖上的黑市,你若想问黑市上卖什么,那回答便是无所不卖。被朝廷明令禁止百姓持有的火铳、铠甲、大炮,这些东西简直不值一提。毒药、秘籍、珍藏古玩,当然还有人命,别人的命或者你自己的命。想要报仇雪恨的可以去买,想要替人顶罪也可以去卖,即便你想要皇上的夜壶,只要你付得起定金,也会有人想法子去替你弄回来。
  元末明初打了多少年仗,慕容家就赚了多少年的名声和银子。而如今恍然一看,慕容家这个灰色地带的霸主,俨然已经成了江湖皇帝,成了名门正派之首。
  当然,这一切都离不开慕容家的家主,慕容正武的另一个身份——天下第一高手!
  沈家做的买卖要是细说,能说上一个晚上,既开辟田宅,又“东走沪渎,南通浙境”,自水路交通发达的周庄,作为商品贸易和流通的核心。他把内地的丝绸、瓷器、粮食和手工艺品等运往海外,又将海外的珠宝、象牙、犀角、香料和药材运到中土。
  没错,沈家的家主沈万三,便是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富豪。江湖中人传他有六万亿量白银,但没人能证实,毕竟一般人数不过来。
  而在江湖中,有钱的好处就是请得起人,你有你的天下第一,我有我的不计其数,大家谁也不怕谁。
  萧家世代走镖,几代人风里雨里来来去去,终于把五湖四海、三山五岳都走成了朋友。但到了萧长风这一代,萧家镖车却停了,因为全天下的镖局都心甘情愿的管萧家喊“爹”。所有的镖局都打着萧家的旗号,差点把全天下的土匪都逼回家去种地。
  如此就出现了一个古怪的现象,萧家渐渐统领了各大山寨,月月替他们解决一部分吃穿用度。而天下的镖局又供着萧家,月月给萧家缴银纳粮。这一来一去,土匪和镖局都是萧家的人。明白人都想不明白,那萧家到底是镖局,还是土匪?
  至于李家,真是不说也罢。李宏明眼看其他三家日益做大,自己却还干着收银子教功夫的老行当。想当年战乱年代,不吹不擂,李家门下弟子没有一万也有三千,差点就成了一方势力。可他脑筋不转弯儿,不发粮饷,反收学费,把十几万寒门子弟挡在门外。所以如今只能是个武功绝世的教拳师傅。如今天下渐渐太平,李家门第急转而下,这四大世家的名头还能戴几天,谁又能说的清楚呢?
  除了四大世家,当然还有八大门派。而这四门八派,看着便是大半个江湖,实际上却只冰山一角。暗地下的青冥教如今也是如日中天,赤裸裸的抢着慕容家的人命买卖。还有销声匿迹的明教,在元朝蒙古人统治下的云南苗族,江湖里数之不尽的孤单侠客,便如那面迎风招展的酒旗之下才是真正的江湖路。
  而这四门八派中,自然是以慕容家和沈家马首是瞻,毕竟两家各有各的天下第一。一个武功第一拳头最大,一个财富第一拳头最多,双方谁也不敢说自己就比对方高明。但在江湖里,有本事的人当然更受敬重,是以慕容家的名声还是要略胜一筹的。
  沈少依也许不是江湖上最漂亮的女人,但她一定是最出名的。沈家的二小姐,嫡生。她只有一个哥哥沈少卿。绝大部分的江湖客提起沈少依都有自知之明,胆大狂妄的也不是没有,但无论是不是有自知之明,都一定说过这样的话“如果能娶到沈少依,便会如何如何……”,即便有人没说过,也一定暗自想过。
  财富、地位、权势,当然还有沈家秘宝阁中数之不尽的神兵利器,以及足以傲视天下的神功秘籍。但绝大部分的人还是明白的,如果永远只是如果,在江湖上心存侥幸的人,一般死的都很快。
  烟雨中的沈少依一袭白衫湿而不透,小脸上湿漉漉的清爽明艳,腮边的鬓发像是被雨打湿的嫩柳,一缕缕的妩媚多娇。她是典型的大家闺秀,唇红齿白,举止温婉得体,说话时的声音轻而柔和,但她的眼中却总是会不经意的流露出一点点厌恶的冷漠。没错,她的心在云端之上,自然只能俯视着天下的男子,而慕容白在她眼里更是一个纨绔的残次品。也许,能让沈少依仰视的那个人,必须要站在九天之上。
  慕容白在家中排行十一,熟悉的人都唤他一声十一郎。他爹便是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慕容正武。
  只不过,慕容正武这个人自小生活优渥风流成性,一共纳了一十七位小妾。这十七个女人中既有江湖豪族,也有路边女侠,还不乏各大帮派的女弟子。她们要是打起架来,可不亚于一场武林大会,万一要是再拉上娘家人一起火拼,那就是江湖浩劫。
  媳妇多,子女自然就不会少。因此慕容家家中的子女加起来共有二十位。这二十位子女中,除了三位长子嫡生之外,其他的子女连与父亲说几句话都少有机会。所以,似慕容白这样的,在外头尚能仗着姓氏换来些风光,可在家里,和没长毛的凤凰又有什么区别?
  慕容白恰好五个哥哥五个姐姐,但没一个喜欢他。当然,这没关系。因为他还有五个弟弟四个妹妹,也没有一个看得起他。虽然他和他爹同居一宅,但却是一半个月也难得见上一面。
  慕容白的娘亲,在十七个夫人里排行第十,仆人们都称一声小李夫人。而之所以是加了个小子,自然是因为慕容正武不止给姓李的当了一回女婿。小李夫人前面还有大李夫人和李夫人。
  小李夫人当年乃是红遍苏杭的花魁,后来被慕容正武连买带抢收了回去。但之后也不知为何,很快就失了宠。
  一个贱籍出身的妾室所生的儿子,在家里被人瞧不起也是理所当然。别说他要去比嫡长子女,即便是在不讨喜的里面,也算倒数。
  是以,慕容白常常忍不住会想,为什么他爹十七个老婆,却只有一个是他娘亲这样的出身。他小时候曾傻乎乎的跑去问他爹,为什么大家都不喜欢他。他爹只回答了他三个字——滚出去!后来他也就渐渐习惯了,就算所有的哥哥姐姐弟弟妹妹都排斥他、讨厌他、笑话他、看不起他,但他出了家门,照样还是堂堂慕容家的十一公子慕容白。
  此时此刻,慕容白知道了沈少依的身份,心底深处立时有些懒得高攀的感觉,就像是他看见自己的几位嫡生的哥哥姐姐一样。若不想被人鄙视,最简单的办法不是证明自己比她强,而是叫她看不见。天生成妖的狼,遇见了嫦娥怀里的兔子,表面上看着旗鼓相当,但实际上妖怪和神仙差着千里万里。
  于是,他不由自主换了一副更加浮滑嬉笑神态说道:“姑娘果然不好惹,十一郎勾搭不起,告辞”!
  沈少依听着这话不像好话,但也懒得去追究,只是淡然回问:“你可能相约诸葛绝与我见面”?
  慕容白心里清楚,诸葛绝是看在他娘的面子才肯来。此时要替别人去约,他自认没有这个本事。一时间,他又想起自己刚刚说的那些大话,原来自己才是夜郎真大!他脸上笑意退尽只剩尴尬,而且心中挫败之感越来越重。
  接着,他故意把头扬的更高了些,然后一言不发转身便走。
  “你别走!”沈少依的声音虽然天生温柔,但骨子里的傲气也是天生的,所以她极少说“请”。
  慕容白头也不回道:“听说青冥教找人的本事最是一流,你去花钱请他们找吧。”言罢,便径直走了。
  诸葛绝在江湖中久负盛名,人称铁口神算、千金一卦、绝无虚言。这人神龙见首不见尾,极难寻找。天下四处打听他的世族豪侠多如牛毛,可若是不得他的垂青,即便寻上数年也是徒劳。
  慕容白一大早来见诸葛绝,听他讲了一大堆不着边际的胡言乱语,然后只给了自己一本破书。
  慕容家的武学藏书多不胜数,他若有心去钻研,又何须别处另寻?可若那书连武学也不是,那就只能是用来擦屁股了。
  而且擦屁股时,还得小心别把量词和动词给拓在了屁股上。因为无论是捏、摸、打、弹、拍、踢、踹……还是几尺、几丈、几升、几斗、几次……都不是能印在屁股上的字。
  接着,他又认识了传闻中的沈少依,长的天仙一般动人心弦,温柔绝美中更透着一股子高高在上的冷傲。
  哪个男人不想征服这样的女子?慕容白自然更想!
  可等慕容白知道了她高傲的来由之后,他除了玩世不恭之外,便就只剩下自知之明了。在慕容白看来,女子比别人优秀,比别人骄傲,但又比自己差了一点点,因此对自己饱含崇拜。这样的女子,才最讨人喜欢。
  男人不喜欢比自己优秀的女人,而是喜欢比别人优秀的女人。自傲的男人尤其如此。原来强女无好汉,自古有之啊。
  慕容白越想越觉得自己白跑一趟,便又从怀里摸出那本书,细细看了几遍。虽然他明知那书对自己全没用处,但还是仔仔细细看了又看。恰似壮年的和尚去妓院,他自己个儿也分不清是去化缘的,还是去还俗的。
  看完之后他更忍不住心想:这书薄薄一本,估计全书也不过五六千字,就是擦屁股也不够两天。再说里面的内容,说的又全是将军如何带兵、如何御下。
  “太监逗逗断了根的鸟儿还能图个乐,我图啥?我又不去当将军,要这东西干什么用?”
  若不是慕容白回去以后,还要把书拿给娘亲过目,只怕他早把那破书飞扔出去了。
  慕容白除了失落别无所获,不免心中郁郁,但他转念一想,又想起晚上还有一场约会倒是值得期待。他心想:晚上之约肯定比早上来的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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