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小李

　　现场第一武术指导说完“跳”，管硕就像一条鱼一样飞出去。
　　威亚的力量就像一股沉重的风，管硕脑子嗡了一下，底下一上劲，他动作还没摆好，威亚就已经带他飞出栏杆。
　　他看着对面那个三层外面的栏杆，指定地点是要跳到那里，这会儿也顾不上腰间铆钉的按压作用，他的腿一直往前靠……
　　“停！”
　　“再来一次！”
　　电影看上去一个简单的镜头，一直飞来飞去快要了管硕的命，腰间皮夹克的铆钉把他弄得异常难受，他咬着牙，一遍又一遍的再来。
　　……
　　“好，卡！”
　　“来，下一个镜头。”
　　现场的第二导演一共指导了N多变，脚的落地位置才和预期一样，天上突然下起雨，给那个飞跃的镜头加上了更帅的感觉，管硕下去换装。
　　“怎么样？第一次吊威亚吧？”
　　过来一个乐呵呵的叔叔，给管硕收拾威亚，现在没有他的镜头了。
　　“呼——还行吧，其实我胆子小。”
　　管硕笑笑，虚惊一场，刚才那根栏杆上有已经生锈的地方，落下去的那一刻差点划到管硕的手，搞不好会得破伤风，但是他避开了。
　　管硕揉着腰……
　　“哎，这儿可能流血了……”
　　叔叔把管硕腰间衣服拉了一下：“呦！你这怎么回事啊？”
　　管硕撇撇嘴，低下头看着自己腰间被压出了一个血点：“刚才那个衣服的铆钉一直挤在威亚带下面，摩的。”
　　他揉一揉，也没太在意：“没事，回去弄个创可贴就行了，这又不啥大事！”
　　这场戏一直拍了两个多小时，等到拍完回家，管硕拿着把剧组的伞，外面雨下大了。
　　管硕的妈妈做好饭：“今天吃大盘鸡！”
　　他把包放下，换好衣服，洗手坐下，像个小孩子一样：“那必须两碗饭起步！”
　　夜晚的饭吃的异常喷香，管硕在卫生间看着镜子，给自己腰后贴上一个大号的创可贴，晚上睡觉的时候一直侧着睡，一个翻身压到那个地方就会疼死个人。
　　“你什么时候找女朋友啊？”
　　管硕的妈妈睡在管硕的床上，他睡在以前薄安睡的那张床。
　　“妈，我还小着呢……征婚也得有本事再说，何况我才进电影的门。”
　　“你还小，你不小了，我看人家和我一样大的阿姨都抱上孙子了！”
　　“那只能证明你生我的年纪晚了，你应该早点生我……”
　　“再胡说八道！”
　　嘭一个小枕头从旁边扔过去，管硕在黑夜迎着一盏小夜灯的光，笑了一下，又闭上了眼。
　　后来，两张床之间多了个帘子，算是分隔开。
　　早上，雨水打湿路边的小草小花，看上去像是跳舞的女孩湿了鞋落在草地里的痕迹，阳光从外面照进去，但是照不到地下室里——这是住在这个地方唯一的悲哀，无论是什么季节，他们都晒不到太阳。
　　好在冬天烧锅炉，地下室很暖和，夏天的时候他们也租下了这个地下室，大家都知道，夏天的地下室是一个城市最凉快的地方。
　　昨天拍完之后的效果很好，迈克告诉管硕后面还会有四场替身的戏，都是威亚戏。
　　借着冯辉的名气，管硕能赚到一笔小钱，加上他在另一个组里也接到一个警察配角，这几天下来，赚到五千块。
　　小角色的片酬给的快，演完就可以走了，管硕把钱拿到手之后，买了个新的冰箱放在地下室。
　　他妈妈喜欢做菜，在一家附近的餐馆找了个工作，买一个大冰箱可以满足更多的生活需求。
　　香港和内地差别很大，至少在打零工这个方面，有些像电视里国外演的那样，你可以选择时间去干，这样子中和一下，只要不嫌累，每周可以同时做四五份零工。
　　“喂？”
　　这边显示的是陌生号码，管硕手里正被吹风机占着，他把吹风机放下，和宠物店老板打了声招呼，出去接电话。
　　电话那边的小哥听见太多狗叫声：“你在哪儿呢？”
　　“宠物店啊，我在这赚外快啊！”
　　不对啊……我为什么要告诉他我在干什么？管硕听着那边亲切的口吻，有一点耳熟？
　　“不……你是哪位啊？”外面太阳有些晃眼……天气真是很不错，管硕边听电话边往街边一棵树下走，站在阴凉里。
　　“奥，我是小李啊！”那边有片场的声音，管硕皱了皱眉头：“小李……奥，是你啊！怎么了？”
　　小李是他第一次去陈水钦的片场遇见的那个收声小哥，他还给小李擦过汗，这会儿管硕才想起来，那天手机关机了，小李让他存电话号码，他后来忙着他爸去世的事，把小李给忘了。
　　“给你说个好消息，你先准备着，我不是很确定，但是……可能还会有你的戏！”
　　“什么？”
　　管硕本来坐在阴凉里的长凳上，突然又站起来：“冯辉的威亚替身我不是都拍完了吗？”
　　难道有不满意的？导演不是都把钱给了吗？
　　管硕摸了摸自己腰间，那块铆钉伤口附近一圈已经给压青了，后面那几场他都是憋着气拍完的，现在再接上……啧，不太好办啊！
　　“这，我也说不清……我是猜的，你最近先别离开香港啊，我给你说不定！”
　　小李也知道，因为管硕那次突然跑回内地，才错过了那场配角。
　　说起来也是个露脸的机会。
　　这会儿正是中午放饭的时候，小李刚吃完饭，出去打个电话给管硕知会一声。
　　他知道当演员的在乎镜头，能多露脸，对他们的事业来说会越来越好：“反正你千万别往内地跑，这几天一定留在香港，我先不和你说了。”
　　“哦，好……”电话挂了。
　　那边有人叫了声小李，电话匆匆忙忙挂断……短短的几句话，什么都没说清，他看了眼手机，一头雾水往宠物店走过去，继续给猫吹毛发，他动作轻，猫感觉很舒服，打了个呼噜！
　　“晚上回家，带点玉米。”
　　“知道了。”
　　他看着手机里的短讯，知道这一切是真实的，刚才确实接了一个匆匆忙忙的电话，又走进来一只给狗冲洗的，管硕手里忙着，觉得应该不是戏有问题，听小李的状态，反倒像是有别的机会。
　　再过两个小时，他这份工就结束了，要赶去另一条街的加油站再工作四个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