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绝境

　　那是......自己？
　　另一个自己？
　　哪怕那面孔之上好似刀劈斧琢，满是伤疤，李昱仍旧能够一眼认出——那就是另一个自己。
　　一瞬间，二十二岁的青年直面对方却呆立在当场，好像忘记了自己已经危在旦夕。
　　虽然率先出手伏击，但是对面的男子似乎也是第一次见到李昱的相貌，同样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惊讶过后，李昱心底陡然冒出无穷杀机——就好像对方正在跟他抢夺沙漠之中的最后一处水源。
　　“杀了他！”哪怕其实无法看清相貌，但是莫名杀意仍旧在他心底汹涌泛起。
　　显然，对方也是同样的感受。只是稍稍一愣，男子便眯着双眼、紧抿嘴唇，装填弩矢。
　　回过头，李昱踉踉跄跄的挪向前方不远的一处公交站。公交站的后面就是挤满了丧尸的云顶大厦停车场。
　　虽然并没有目的地，但是大脑已经混乱呆滞的李昱，仍旧缓缓向前，再也没法形成有效思考。
　　腿受伤、肺破裂、大出血——即便清醒的他必然回头硬刚，但是却同样不会有任何机会。
　　“......不是说人快死的时候，都会闪回的吗？......”
　　李昱一边在心底自嘲，一边蹒跚前行，等待着自己最后的时刻。
　　然而，他等了半天，也没有等来那最后一箭。
　　大脑突然恢复一丝清明，李昱有些诧异的回过头，却发现男子将弩持在手中，拖着僵直的右腿，一步步的挪向自己。
　　眼前情况让李昱稍稍一愣，随即视线向下一飘，看到对方僵硬死板的右腿，这才恍然。
　　男子明显被李昱的眼神激怒了。但是奇怪的是，尽管他气的脸色涨红，却仍旧不肯使用弓弩，只是一步步的挪向李昱。
　　此刻李昱已经失血很多，正常情况下，他的大脑应该早已陷入混乱。但现在情况正好相反，朦胧混乱之间，他的大脑似乎触碰到了某种未知的奇异存在。虽然似乎仍旧模糊不清，但是却足够青年获取答案——它就是那样奇异的浮现在李昱的脑中。
　　“他害怕弩箭射到公交站，弄出声音，吸引丧尸......”只是稍微愣了一下，李昱的嘴角就泛起了微笑。他本来以为只能束手就擒，此刻却有机会扳回一城。
　　“咳......咳......”
　　狠狠咳了几下，李昱呸的一声，吐出血水，回过头，面向男子，掏出安全屋的钥匙晃了一晃。
　　看着对方惊怒交加的眼神，他只感觉神清气爽、飘然欲仙。用力将钥匙握在手中，李昱更加坚定的挪向了云顶大厦的停车场。
　　身后的男子紧追了两步，便停下了步伐，认真衡量一下二人与云顶大厦的距离、估算了一下丧尸的数量，又衡量了一下李昱的伤势及失血量。
　　最终，男子恨恨的转过身，一步步的挪向对角四巷的位置。
　　此刻，李昱的意识再次慢慢模糊，所以也就没注意到怀里被血液浸透的面具在慢慢发烫。
　　他跌跌撞撞的缓慢前行，勉强捡起路边一个易拉罐，用力向停车场方向抛出，然后略有得意的回过头。
　　然而，他却只看到一道远离的背影。
　　“艹......”
　　李昱喃喃咒骂，随即猛咳一声：“咳！”
　　咳出两口鲜血后，他眼前发黑，终于耗尽了所有力气跪倒在地。
　　看着被声音引动、或快或慢蜂拥而至的丧尸，李昱满脸茫然。
　　“......被一张面具害死了......”
　　想到面具，他突然感觉周身发烫，头脑再次有一丝丝的清明，肢体也恢复了一点点的力量。
　　勉强掏出怀中的面具，李昱发现本来朴实灰暗的面具，此刻却隐约有光华流转，让他骤然萌生一股想要将面具盖在脸上的欲望。
　　他动了动手，抓过面具盖在了脸上。
　　他眼前的最后情景，是一只堪堪抓到胸前的丧尸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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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迷幻艳丽的光团不断闪烁，朦朦胧胧间，李昱意识慢慢恢复。
　　好像瞬间，又似万年。
　　他似乎看到脸上的面具，穿越了无数壁垒，最终在一片虚无之中再次恢复了形状，随后化为一道带着无尽光明的人形光影。它周身光芒无尽，无数的光带、丝线不停的缓缓发散，不停向四周虚游动蔓延。
　　光影所处之地，难以区分方向、无从确认色彩、无法形容大小又难以描述状态。似乎包括时间在内的一切都完全静止，但黑暗中却又好像有无数存在若隐若现。
　　这些存在似乎拥有实质的形体，又似乎没有，似乎是一团不断扭曲的肉块，又似乎一锅翻滚的热油。它们在光影周边漂浮游荡，一次又一次的穿过光影，似乎想要从中抓取什么，却显然一无所获——翻滚扭曲的速度、抽搐收缩的频率都隐约透着疯狂、带着焦躁。
　　“......这是虚空？”
　　毫无原因，当李昱‘身处’此地时，便自然而然的知晓这个名字。
　　躲在光影之后，李昱的精神——或者说灵魂，正以超然物外、饶有趣味的视角观察着这一切。
　　偶尔，也有一些疯狂存在，似乎可以‘观察’到李昱，翻滚挣扎着想要接触、追逐他，不停扑到光影上，疯狂的撕咬啃啮。
　　虽然无法理解疯狂存在的行为意义，但是李昱却能体会到其中的疯狂。而且，他还有种莫名的感觉——有些举动似乎真的可以稍微追逐到自己。
　　此刻，光华无尽的人影四周蔓延出的条条丝带已经极其粗壮。它们不停的旋转、屈伸、抽动，似乎想要从虚空之中汲取什么。
　　对于光影想要攫取什么，李昱十分好奇。但是，他兴致勃勃的‘双眼’刚刚瞪圆，便被突然其来的疼痛淹没。
　　朦胧之中，好像有一根根烧红的烙铁，刺入了李昱的皮肉不停搅动，又好像无数铁刷在不停的刷洗着他的神经。
　　种种不可思议、无法描述的剧痛，不停的冲击着他的灵魂——也许这种疼痛本身就诞生于灵魂。
　　伴随着剧痛而来的，似乎有一些其它东西。
　　也许是知识，也许是污染。
　　无从得知。
　　因为在这个过程中，面具好似滤网一样筛掉了绝大部分信息。他能够感受到的，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而且，李昱也没有时间去思考、分辨。此刻，他已经被疼痛摧残的意识模糊。
　　虚空之中的事物，被光影攫取不停的吸纳、融合。这些事物，慢慢化为光带，汩汩的流向李昱的身体，想必就是他疼痛的源泉。幸好，剩余的绝大部分事物都消散在虚空之中。
　　它自身的光华愈发璀璨，疯狂存在也更加的癫狂。
　　李昱感觉四肢、躯干似乎被疯狂涌入的力量不断的拧烂捏碎。
　　那种莫名的疼痛快要将他逼疯，就好像灵魂即将碎裂。
　　汩汩流入的事物，不停的挤压、揉捏、摧残着李昱。
　　种种疼痛的感觉，不自觉的就被他在脑中塑造、描述了出来。
　　极为奇异玄妙的事情发生了。
　　疼痛的感知与描述、虚空中的事物，好像两团面团儿一般，被李昱强行揉捏拼合到了一起，然后猛然爆裂开来。
　　疼痛如同决堤洪水一般退去。
　　李昱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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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昱认为自己在做梦，一个久违的噩梦。
　　“这个噩梦有点意思.......”
　　他从来没有经历过类似的情况，不由颇感趣味。
　　但是，李昱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自己怎么可能在做梦？
　　他蓦然睁眼，环顾四周，身周没有丧尸，只有一团团扭曲的烂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