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章 清明梦

　　武五赶到医馆的时候正赶上医馆晚上吃饭，喜郎中给武五介绍了自己的女儿喜乐。
　　这喜乐便是那个女账房，白天的时候武五瞧得不仔细，现在得了机会，便仔细打量起来。
　　喜乐不瘦，有些婴儿肥，两侧嘴角有深深的酒窝，稍微一咧嘴，便弯出个可人的笑模样。肤色很白，眉毛弯弯的像极了月牙，而两只大眼睛黑白分明，在烛火下都透出一股子机灵气。
　　她走起路来一跳一跳的，像个脚不着地的兔子，话也多，饭桌上问了武五好多事情。
　　“武五哥，你与那柏秀才是怎么认识的？”
　　“武五哥，你之前可读过书？”
　　“武五哥，以前医馆有个师兄住在武家庄旁边，你认不认识？”
　　喜乐的话问个不停，武五有时都插不上嘴，这招致了喜郎中的不难满，用筷子敲了敲桌子，然后开口道：“食不言寝不语！”
　　喜乐听到喜郎中的责备，却也不惧，娇笑一下，然后把饭碗举高对着喜郎中调高调门说：“爹，吃饭，多吃点！”之后开始闷头扒饭，不过一对眼珠子还是滴溜乱转，明显是在想什么主意。
　　吃完饭，喜郎中吩咐一声由武五主动刷碗，然后背着手走到了堂中。
　　武五端着碗才到院中，喜乐跟你过来说要给武五帮忙。武五连说不用，可喜乐并不理睬，撸起袖子，夺过了碗，一下一下的刷了起来。
　　喜乐与自己这般接触，武五自然担心喜郎中不满，偷偷探头看了看坐在堂屋里的喜郎中，只见他正坐在堂中高凳上，一手拿着一本纸页泛黄的古书，还不住的点头，脸上也有些不易觉察的笑容。
　　喜乐刷完碗，对着武五眨眨眼说道：“小武哥，有个小事情找你帮下忙，不知道可不可以？”
　　“啊，什么事？”武五问道。
　　喜乐偷看了一眼堂中喜郎中，见喜郎中还在看书，压低声音顺道：“以后我爹教你医术，你再教教我成不？”
　　听到喜乐这个要求，武五不解：“喜郎中不教你么？”
　　喜乐直接回答：“我爹不许我学医。”
　　“这样......我再教你不太好吧...要不你先和喜郎说一说？”
　　武五话一出口，就见喜乐变了脸色，刚才还笑眯眯的脸，转眼间竟然流出泪来，武五见此慌了神，连忙说道：“哎...别哭啊，我答应你！”
　　喜乐一听，破涕为笑，眼泪都顾不得擦，伸出手对着武五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武五伸出手，小拇指勾住喜乐小拇指，两个大拇指印印在一块说道：“拉勾！”
　　武五就这么住在了喜郎中家。喜郎中医术很高明，他打算让武五白天和自己学习诊脉看病晚上教些医理医案。
　　喜郎中对武五连学带教，由浅入深，由小到大，经常把那些医者仁心的道理讲给武五听，不成想这武五始终是榆木疙瘩一块，一点窍门都不开。
　　见这徒弟实在是不开窍，喜郎中也是时常叹息：“早知这般愚笨，我还不如收只驴子，那样还能做个脚力。”
　　一策不成，喜郎中又生一策，他将自己这些年来累积的医案，交给武五，要他死记硬背。这医案是喜郎中行医多年积攒下的宝贵经验，若寻常的郎中得了，肯定是如获至宝般日夜啃读。
　　但武五可没这些心思，连着几天动都未动，几天后师父查验，干脆来了一个一问三不知。这让喜郎中十分恼火，他将武五反锁在屋内，扬言背不完不给饭吃。
　　在喜郎中逼迫之下，武五才极不情愿的翻开这医案，只看了一下，便被书中内容吸引，再顾不得其他。
　　喜郎中一连几天偷偷在屋外监视，每次查看时武五都在看书，心中也是有些疑惑：“这懒惫小子突然怎么转了性？”
　　这喜郎中哪里知道，武五现在完全把这医术当成了传奇故事来看。喜郎中行医几十年，遇过很多的疑难怪病，其中有的病古怪程度完全不亚于一些鬼怪传说。
　　武五本就是喜欢这些稀奇古怪的事情，现在怀着猎奇的心态，那真叫看了个过瘾。
　　今日这篇是喜郎中二十岁时遇到的一个稀奇病症，喜郎中取名清明梦。顾名思义，这病患者能在在清醒环境下入梦，并控制梦中一切。
　　这样一来就让患者整日沉溺于梦中，不能自拔。时间久了，渐渐活得像个死人一般，对周遭事物毫无感觉。
　　这清明梦喜郎中没能治好，却弄出了一套入梦的法子——找一盏定时灯，按灯火燃烧速度，每半个时辰咬一下手指，如果某次能完全咬下去，上牙和下牙能碰在一起，便入了梦。
　　这等稀奇的事，武五怎会不尝试？他背着喜郎中偷摸的买了一个定时灯，趁着喜郎中外出的一日，成功进了梦。
　　进梦的一刻，他看见了温良弓，此时温良弓正被一直斑斓猛虎追逐，武五知道是在梦中，到也不怕，他趋身上前，两三下便打趴了猛虎。
　　他回头，却发现温良弓脸上露出异象，鼻子边尖，眼睛歪成怪异角度、两腮之上钻出撮撮白毛。武五见此不由得火冒三丈，心中暗暗想到:“之前还嫌欺负的爷爷不够惨，这次居然追到梦中欺我，今日我如若不把你打个魂飞魄散，我就是个没头的王八。”
　　一念至此，武五施展出诸般神通与那狐狸斗在一处，只见武五左一式撒豆成兵，右手一式天神护体，霞光护体好般威风。
　　不想那狐狸也非庸手，种种手段丝毫不逊，一时间龙争虎斗，好不精彩。
　　斗了半天，武五终于得胜，他将狐狸压在身下，随手脱下数月未刷洗过的草鞋一下一下狠抽狐狸脸颊。
　　“叫爷爷！叫爷爷！让你不叫！让你不叫！”
　　正当武五威风凛凛之时，忽然觉得全身剧痛，同时伴着一声“轰隆”巨响。
　　睁眼再看，自己躺在一堆木板之中。之前好端端的一个拔步床，已然粉碎。
　　武五查看一番，发现断口崭新，像是被人力折断，知道了自己这是入梦太深，在梦中与狐狸搏斗的种种神通，都一一对应在现实之中。他感叹一声幸运，心中想着说是被他人见了，在赢州城内必然会多出一段鬼上身的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