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一
　　“哥，你老婆呢？”程昱菲进门问道。
　　“去沈阳当店长了。”
　　“这抛家舍业地能多挣多少钱啊？”
　　“别管闲事，把豆角摘了。”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是程弋阳的跟屁虫。从小弋阳不待见她，但越大越觉得这个妹妹仗义热心肠。
　　“她去沈阳咋把她的化妆品都拿走了呢？还有衣服？”程昱菲边翻边嘀咕。
　　“你这自来熟的劲儿得改改，没礼貌。”
　　“我不是想顺点啥嘛，不对，哥你跟我说实话，你俩咋啦？”
　　程弋阳想告诉她，但怕她知道了，全家也就都知道了，刚要说的话咽了回去。
　　“人家就怕你再顺她东西，连拿带藏的，你就有点出息别找了！”
　　昱菲去摘豆角了，但总感觉怪怪的。
　　吃饭时，她还憋不住，“哥，你俩是不是离婚了？”
　　程弋阳看了看她，这鬼灵精怪地怕是瞒不住。于是点点头，“你不许......”
　　“我保证谁也不跟谁说！”反应是真快。
　　“你都快三十二了，有人相中没有？”
　　昱菲摇摇头，“欣赏老娘的人都死了吗？就我这等姿色还能待字闺中，天妒红颜啊！”
　　哈哈哈，弋阳的饭差点没喷出来。这等没羞没臊的劲儿真像老爸程栋啊！
　　实话实说，妹妹长的是真漂亮，皮肤白，个子高，但就是满脸的英气勃勃害了她。
　　“你要温柔些早被抢爆了！”
　　“哼，我才不要那该死的温柔，都是虚伪的做作。”
　　“那就只能剩下了。”
　　“剩不下，我班的许多小奶狗都喜欢我。给老娘整饥渴了，我就叼家一只。”
　　程昱菲是一家重点高中的班主任。
　　“那你的饭碗就没了。”
　　“不吃饭了，光吃小狗肉。”
　　“吃饭吧，终究是梦一场！
　　你不许跟家里任何人说这事，听到没有？”
　　“纸里包不住火，我大侄那儿你就说不过去。”
　　提起程尧，弋阳的心一沉，是啊本来三个人的事，怎么没征求儿子的意见呢？
　　“先瞒着，实在不行再说吧！”
　　“那我走了，明早还得起早，要不就在你家住了。”
　　“你开车慢点，再不注意分都扣没了。”
　　“知道了，哥，不知你心里怎么想，也不跟你说安慰的话，记住天涯何处无芳草，别失去信心，你在我心中还是最优秀的！”说完拳头送过来。
　　“知道，”程弋阳把拳头送过去。这是人家男人间的表达方式，啥都学，你说你能嫁出去吗？！
　　二
　　“弋阳，你进来一下。”老薛叫弋阳去他办公室。
　　“咋了，凡哥？”
　　“弟妹是叫孟晓静吧？”
　　“是啊！”
　　“你看这人跟她重名啊，年纪也相仿。长得也像，弟妹家是双胞胎吗？不对，双胞胎也不能叫一样的名啊？”
　　总公司发过来的工单。该来的还是要来的，只不过有些快罢了。
　　“那就是我前妻。”
　　老薛错愕地看着弋阳。
　　他们的动作好快，这么快就要结婚了。
　　“老苏说，这单大活让你来接，我看还是算了吧？”
　　“别算了，我接。但我不出面大家就都不尴尬了。”
　　“你没事啊？”
　　“有啥事？！”
　　“那上回咱俩公司撸串喝酒是不是就这事？”
　　“嗯。”
　　“那你都不跟我说，你可真行！”
　　“你都那么闹心，我再说，岂不更闹心。”
　　“就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人家孩子都种下了，你说有余地吗？”
　　“这娘们儿够狠！”
　　“工单我拿走了，你让林鹏跟他们沟通，我做策划书。”
　　看着离去的程弋阳，老薛不停地啧啧！
　　三
　　回到工作间，程弋阳把耳机带上，听《这一生关于你的风景》。
　　远方灯火闪亮着光
　　你一人低头在路上
　　这城市越大越让人心慌
　　多向往多漫长
　　这一路经历太多伤
　　把最初笑容都淡忘
　　时光让我们变得脆弱且坚强
　　让我在来轻轻对你唱
　　我多想能多陪你一场
　　把前半生的风景对你讲
　　在每个寂静的夜里我会想
　　那些关于你的爱恨情长
　　我也想能够把你照亮
　　在你的生命中留下阳光
　　陪你走过那山高水长
　　陪你一起生长
　　阳阳，你娶我吧！小时候在幼儿园，晓静总爱对弋阳这么说。
　　阳阳，这是我妈包的酸菜包子，你不说你爱吃吗？给......
　　阳阳，你不许喜欢你们学校的女生啊，你是我的。
　　阳阳，你快回来娶我吧，我想结婚啊！
　　阳阳，结婚真好啊，好多的钱啊！
　　老公，我怕啊，你进来陪我生吧！
　　老公，我们再要个女儿好不好？
　　......
　　老公，这个水晶之恋太棒了，以后你要能再娶我一次，咱们就这么布场好吗？
　　程弋阳，从电脑文件中找到水晶之恋的策划书，老婆，这次给你补上最美的婚礼，只是新郎不是我了！
　　四
　　海阁云天大酒店外场的婚庆公司服务车上。为了避嫌程弋阳留在外场指挥，他通过微信对讲机与林鹏沟通。
　　场内，热闹异常，大家都在期待着一场精彩的典礼开始。
　　DJ宣布苏国利上场时，场下爆发了雷鸣般地掌声。
　　开场白，祝词，表现地异常完美，不愧是金牌主持人。
　　到了介绍新娘的时候，画风开始变了，“报告大家一个好消息，新娘是奉子成婚，双喜临门，熊家有福啊！”
　　台下的嘉宾们面面相靓，这也算喜事？
　　“还要和大家交代一下，新娘的父母因出国在外，回不来，但发了了祝福VAR，请大家看大屏幕。”这哪里是孟晓静的父母，程弋阳苦笑着。
　　“今天的会场布置的太素净了，新娘是新郎家皮草行的店长，经过长时间的工作接触两人才喜结连理，让我们为这火热的爱情镀上红色更为恰当。”
　　灯光师把满场的色调调为红色。
　　“红色代表着热情似火，情意绵长，让我们祝福二位新人爱情甜蜜，生活红火。”台下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只有场外看着视频直播的程弋阳看出了苏国利的调侃和恶作剧。因为策划书和串讲词里根本没有这些内容。
　　难道老薛把自己的事情跟苏氏兄弟说了，那让晓静难堪也是自己不想的。
　　正在他琢磨的当口，一妇女窜上台去。
　　“熊立峰，你个杀千刀的，你骗老娘跟你离婚说国外好买房子，我去看房子你在家结上婚了？我操你八辈祖宗，你还让小妖精怀上孩子了？”
　　“林鹏，执行2号方案。”不能追究谁把她放进场的责任了。
　　几个公司职员和保安上去拖熊立峰的老婆。
　　五
　　“弋阳，你快点来省医院，快点。”正在收拾残局的程弋阳接到凤姨的电话。
　　“怎么了，凤姨？”
　　“你爸和你老丈人出车祸了。”
　　我......
　　听说孟晓静结婚，两个爸爸着急开车，开的太快，岔路口躲避窜出来的三轮农用车，撞到了树上。
　　孟凡国亏了有气囊保护情况还好，而程栋则伤情严重，破窗而入的树杈子刺穿了他的头部。
　　手术室外，程昱菲泪眼婆娑地看着哥哥。
　　“没事的，没事的。”程弋阳走过去抱着妹妹。其实他心里也没底，从他在病危通知书上签字起。
　　门外人的煎熬是最难过的，希望手术室的红灯亮起，又害怕知道不好的结果。
　　“我们尽力了，赶紧去买衣服吧！”
　　牵着妹妹的手，程弋阳知道她肯定比自己伤心。坚强点，我们现在还不能倒下去。
　　六
　　如果没有自己发生的这件事，老爸肯定不会走的。坐在自己空旷的屋里，程弋阳认为一切的起因都是自己。他有房贷车贷要还，就得拼命工作，所以忽略了妻子，给别人可乘之机。如果不是自己故作潇洒答应晓静离婚，她或许不会离开自己，父亲也不会这么着急赶来阻止她的婚礼，也就不会出车祸。
　　深深的自责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从小父亲说跟母亲感情不和离婚，两人把自己留在了奶奶家。那时候，恨就在心里种下来。他不再找他说话，见到他也不主动打招呼。长大后，老叔说爸爸和妈妈离婚有苦衷，家里那时生活困难，父亲当兵回来安置的单位不好。而为了进商业局，他必须追求凤姨才能达成目标。凤姨的姨夫是当时的市高官。
　　如愿进入商业局下属的百货公司，却因为贪污货款被开除。而他拿贪污的货款是急着给爷爷交住院押金。贫穷让卑微的人不择手段。而后来去开大货车挣的钱都补贴了弟弟妹妹们。
　　弟妹四个没有一个敢说没花过大哥的钱。而对于程弋阳则感觉亏欠太多，但又无力改变。跟老叔喝多时说过这世界我最对不起的就是兰芝和阳阳。
　　母亲至今未嫁，与父亲也是暧昧不清，凤姨也知道两人的关系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弋阳认为如果男人有足够的人格魅力，是可以驾驭三妻四妾的。
　　自己买房子的首付款就是父亲给的，那时弋阳死活不要，但妈说这是你爸的心意，你如果不要他会很伤心的。
　　想想自己冷冷地对着热脸的父亲，程弋阳觉得自己真很幼稚可笑。父亲亏欠自己吗？他本该不需要这么卑微。
　　七
　　处理完父亲的丧葬事宜，凤姨拉住了弋阳和昱菲。“你们俩得去趟保险公司。”
　　兄妹俩面面相靓。
　　“你父亲有份意外伤害保险，受益人是你俩。”
　　车开在回省城的路上，兄妹俩都不说话。对父亲的思念充斥在悲伤的空气中。
　　妹妹着急回学校开例会，弋阳下车跟她说，“好好工作，我们把思念藏起来吧！”
　　昱菲点点头。
　　“弋阳，节哀啊！”老薛拍着弋阳说。
　　“嗯，没事。”
　　“老苏那边有个员工福利指标给你吧！你去散散心。东南亚七日游。”
　　“不去，能换钱吗？”
　　“你个财迷，想得美。去吧，有时候人间就是这样，直面死亡。你要过不去这个坎，日子就会很难过。”
　　“不是，程尧要开学了。”
　　“那不是有阿姨看着呢嘛！”
　　“我爸走后，她精神状态不太好，我想多带带孩子。”
　　“啊这样，那我就给别人了。”
　　“嗯。”
　　八
　　“儿子，爸跟你说件事。我和你妈离婚了，以后你要和爸爸一起生活了。你明白吗？”
　　“奶奶跟我说了。那妈妈就不回来了？”
　　“是的，不过她会来看你的，离婚是大人的事，跟你没有关系的，妈妈还是很爱你的。”
　　“你想她的时候可以给她打电话或者微信。”
　　“哦，知道了。”
　　“把作业和书包收拾一下，明天要开学了，愉快地和同学们见面吧！”
　　“就放了一个寒假，爷爷和妈妈都不见了，不见了。”儿子嘀咕着，程弋阳心里也不好受。
　　银行卡有转账信息，二万元，孟晓静转的。
　　微信到，程尧开学了，他的学费和他要报的跆拳道班费用，上学期儿子就说要学你说没钱，你负责保管和使用，以后我汇的每笔钱你都给程尧专用，不许退回。
　　爸爸离世我也很难过！上职高时，班主任说你们不好好学习注定会命运坎坷。我不信，我偏要走些捷径，让我的孩子不再受苦。
　　弋阳，你的好我永远忘不了，我们今生就算缘尽了。过两天，我的移民手续办好了，就去加拿大了。保重，再见。
　　程弋阳想说什么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贫穷让自己失去了爱人，而对此自己居然无能为力，连辩白都不会了。
　　打量着房子，如果当初不买这么大房子，也不买车，妻子会不会就不走这条路了。
　　打开手机，找到那首《少一点天分》：
　　我们都在爱情里少一点天份
　　所以才跌跌撞撞满身伤痕
　　总是要耗尽眼泪痛心的上了一课
　　才知道什么要割舍
　　我们折腾了多少上天的缘份
　　才发现世界有太多舍不得
　　错过了一个对的人谁晓得
　　紧咬着忍着痛再往前走
　　是否只有我终究学不懂
　　爱情变陌生错过再错
　　是否
　　我们都在爱情里少一点天份
　　所以才跌跌撞撞满身伤痕
　　总是要耗尽眼泪痛心的上了一课
　　才知道什么要割舍
　　九
　　早上送儿子上学，程弋阳发现在路对面停着熊立峰的车，那车太招摇，牌号也好，一眼就能看出来。
　　“儿子，进去吧！”
　　晓静应该在车里，去不去？
　　还是别去了，太尴尬。
　　回头又忘了一眼，差点给人家追上。别看了，好好开车，不是你的东西就不要争了，下意识告诉自己。
　　不行，我要追回自己的幸福。
　　可早上的路太堵，等他返回学校对面时，车已经不见了。老天爷都不帮我！
　　公司年终庆功晚宴，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苏国利坐到程弋阳的旁边。
　　“弋阳，对于你的遭遇深表同情。早点走出来，好人不需要这种历练！”
　　“谢谢，没事的。都是穷害的。”
　　“我和熊立峰早就认识，他家的皮草行开业典礼就是我主持的。这人道行挺深的，家族背景也够硬。”
　　“哦，我没想到要报复。”
　　“那以后就这样了，没什么打算？”
　　“把儿子好好养大，多挣些钱，母亲和岳父母都老了，得攒够钱以备不时之需。”
　　“真要谢谢你，够仗义，婚礼现场还为我两肋插刀。”
　　“啊，挺为你气愤的，太欺负人了！”
　　“如果你知道真相就不会这么气愤了。”
　　“那真相是什么......”
　　“一言难尽，你想知道吗？”
　　“想啊！”
　　“咱俩现在出去撸串，我把真相告诉你。”
　　“好。”
　　“不行啊，跟你出去太招风啊！”
　　“那咋办，我戴口罩没事吧？”
　　“呵呵，吃东西咋办？
　　去我公司那儿吧，我点外卖。”
　　“好。”
　　苏国强狐疑地看着着急离去的两人，这是咋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