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巨手

　　那是一只巨大无比的手，上面布满了崎岖的纹路，从天上那巨大的窟窿中探出，手掌间还握着蓬勃猩红的光团。
　　何小武脸色刷白，身体微微的颤抖着。
　　“爸！奥奥奥奥奥奥……”
　　何小武嘴唇哆嗦，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老何一巴掌拍在何小武后脑勺上，气的牙痒痒，这小子，天降大难，就能体现一个人的心智几何，还没怎么样，这小子就吓得要尿裤子了。
　　“你嗷嗷个什么劲儿，我去把你哥背上，你快去找你李爷爷，我们去个空荡的地方躲躲！”
　　一边说着，老何直把何小武往门外推，那李老头几十岁的人了，这会儿应该是吓得够呛，估计走路都费劲，得赶紧去带着跑路。
　　而何小武却是杵在门框上，硬是分毫不动。
　　“爸，你没看到那巨手吗，奥奥奥奥……奥特曼啊！”
　　天空中那参天巨手疯狂搅动，像是在寻找着什么，红光蓬勃，恐怖至极。
　　这样的巨手可不就是奥特曼吗？没想到还真让昨天那小胖子说中了。
　　何小武上下牙疯狂打架，牙床像是装了柴油发动机，轰轰作响。
　　老何一愣，往外看了看，天上还是无数的陨石飞落，拖着长长的赤红色尾巴，然后砸落在各个地方。
　　哪有什么巨手？奥特曼？
　　老何怒从心起，一脚踹在何小武的屁股上，把何小武踹了一个踉跄。
　　“奥你个头，吓傻了是不是，快去找你李爷爷，再晚了我们都得没命！”
　　何小武诧异的回头看了眼老何，老何却是没再搭理他，回身几步小跑去床边，搀着何宇爬上了自己的背。
　　见了鬼了，见了鬼了，老何没看到那巨手？
　　那巨手分明将天捅了一个大窟窿，呼呼作响，像是要把整个M城都拔地而起，而老何竟然没看到？
　　何小武咽了口唾沫，手心满是汗珠子。
　　“爸，奥奥奥……”
　　“快去！”
　　老何已经将何宇背在身上，满脸焦急，眼眶通红像是被猫踩住了尾巴的耗子，见何小武还站在原地，急得连声喝骂。
　　“快去！再不去你李爷爷要被埋了！”
　　何小武咬了咬牙，浑身上去穿着一个裤头，快步跑了出去。
　　不管发生了什么，先去看看李爷爷的情况！
　　院子里此时也是狼藉一片，地上有好几块黑色的石块，还在冒着些热气。
　　何小武忙向正房跑去，门没锁，何小武顺利的进了门，一进门就看到李老头穿着秋裤和老汉背心，颤颤巍巍的坐在床边，双腿挂在床边止不住的打摆子，而在他的脚边亦是有一块黑色石块，深深的陷在地板里。
　　“小……小武？”
　　李老头听着门口声响，仰头望去，颤声开口。
　　李老头有一儿一女，老伴早年跟着老老何前后脚没了，这让李老头一直耿耿于怀，觉得这俩人有一腿，做了亡命鸳鸯。
　　好在老李头身子骨没什么大毛病，所以一直都是独自生活，偶尔在何小武家蹭点饭吃，这么多年也没出什么大事。
　　但今天这一遭子可把李老头吓了个半死。
　　“李爷爷，我们快走！”
　　何小武几步跑向李老头，搀着就要往外走。
　　李老头老脸发抖，嘴唇气的发紫。
　　“我泱泱大国，什么狗杂碎敢入侵！”
　　何小武将老李头扶起，老李头平日还能在操场和小年轻打会儿养生篮球，现在却是站都站不稳。
　　咬了咬牙，何小武腰身一弯，将李老头放在背上，铆足了劲往门外冲去。
　　“李爷爷，不是入侵，是陨石掉下来了！”
　　何小武一边解释着，背着李老头走到院子内，而老何已经背着何宇到了院子里，在等何小武。
　　两人对视了一眼，老何呼喝一声，“走！”
　　两个人各背着一个，往胡同外的一个小广场跑去。
　　李老头年纪一大把，却还有个一百四五十斤，再加上白天那些淤青，何小武一时间都有些喘不过气来。
　　出了门，李老头才看到那漫天的赤红陨石，纷纷砸落，老脸瞬间垮了大半，眼皮子耷拉着不敢抬头看，嘴里一个劲的碎碎念着，“老天爷饶命啊，老天爷饶命啊……”
　　轰轰轰！
　　地面颤抖的越发激烈，何小武跟着跑在老何身后，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把背上的李老头扔了出去。
　　李老头吓得又是一个哆嗦，“小武，你年纪轻轻的一点都不稳重，这么点事儿就吓得不行了！？”
　　何小武紧了紧牙关，满脸鄙夷，这老头方才吓得床都下不了，刚刚嘴里还直呼饶命，现在哪来的老脸在这儿说自己。
　　心里骂着，脚下的步子却是一刻都不敢停，稍稍的仰起头，那巨手还在空中搅动，半边天的红光仿佛都要被那巨手握在手中，粗长的胳膊四处探着，不知在寻找什么。
　　何小武忙低下了头，不敢多看，感觉浑身爬满了蚁虫，噌噌的撕咬着自己的肌肤。
　　空中明明有只巨手，但偏偏老何和李老头都没看到，他们又不瞎，那么大的手快呼在脸上了岂能看不见？
　　何小武心中骇然，伸手将李老头的屁股往上托了托，忍着身上的剧痛快步跑着。
　　这一托可好，何小武触手所及感受到一股暖流，热乎乎的，从李老头的秋裤里渗出来，何小武又伸手拍了拍，听到了清脆的击水声。
　　空气瞬间凝固了几秒。
　　李老头也不再嚷嚷了，不呼喊着救命了，一颗头伏在何小武的背上，不知是什么表情，而何小武的脸却是黑的发紫。
　　十七年来，何小武第一次产生了打老人的冲动。
　　……
　　那广场离何小武的家不算远，跑了两三分钟，四个人就到了那广场。
　　广场此时挤满了光膀子大汉，还有些衣着清凉的大妈，大部分都是这附近胡同里住着的人，多是些上了年纪的老人。
　　其实刚刚往外跑的时候，何小武内心是拒绝的，这么密集的陨石群，跑在哪儿不都得被砸死，跑在那光秃秃的广场，那不是张开双臂，欢迎瞄准吗？
　　而邪门的是，这偌大的广场上，却是没有一个陨石掉下来。
　　围在广场的众人显然也发现了，恐慌中还隐隐带着兴奋。
　　“不知哪个神爷发怒了，不过也算是给我们留了活路！”
　　“害，你还信这些？指不定是哪个嫌命短的小国来轰炸了！”
　　“我家刚铺了几天的大理石地板被砸的稀碎，你说我上哪说理去？！”
　　众人议论纷纷，老何和何小武把何宇李老头安置在椅子上，终于是松了口气。
　　刚刚不绝的呼啸声和地面的震动，让几人以为要离开这美丽的世界了，而没想到这小广场此时反而是成了个防空洞。
　　何小武坐在椅子上，眼神呆滞的看着空中那只巨手。
　　他已经确定了，那只巨手只有自己能够看到，不然这一广场的老头老太太恐怕得吓死一半。
　　见了鬼了，见了鬼了。
　　“爸，哥，李爷爷，那只手……”
　　何小武口干舌燥的说着，眼神注视着那只巨手。
　　老何看着仿佛丢了魂的何小武，暗叹一声。
　　这孩子还太小了，禁此一遭，恐怕要吓出一场病来。
　　反观何宇，倒是淡然的很，只是眉间有几丝愁绪。
　　刚刚若不是老何背着他跑出来，他很乐意死在这片赤红天空下。
　　几个人各怀心绪，只有李老头不安的在木椅上微微的扭着屁股，像是在蹭什么东西。
　　广场上的人越来越多，有些跑的慢的人也赶过来了，有的人吓得涕泗横流，有的人反而谈笑风生。
　　不知过了多久，天上的陨石群终于是少了些，只剩下寥寥无几的一些，但依然是声势浩大，拖尾撞地。
　　只有那大手还在四处探寻着，此时竟然是表现出一些不安和着急，掌间的红光蠢蠢欲动，直要冲出天际。
　　“时间到了！”
　　突然，一道浑厚的声音从虚空中吐出，仿佛扩散在整个M城，像一道惊雷在何小武的耳边炸开！
　　何小武的身躯猛的一震，眼睛瞪的巨大。
　　旁边的老何被吓了一跳，“你小子怎么了？”
　　何小武满脸惊骇的回头看着老何，扶着老何的双肩，嘴中嘶喊着，“爸！你没听到刚刚有人说话？”
　　何宇和李老头都是诧异的看着情绪激动的何小武，老何也是被何小武这声势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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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和你爹说话吼什么吼！”
　　何小武再也坐不住了，蹭的站了起来，向远处跑去。
　　老何一下子站起来，就要追过去，却被旁边的何宇拽住了胳膊。
　　“爸，没事，小武可能被吓着了，让他自己去冷静一下吧。”
　　老何脸色变了变，看着越来越少的陨石，无奈叹了口气，又重新坐下。
　　何小武快步跑着，此时他已经完全忘记了身上的疼痛。
　　而他奔跑的方向，正是那只巨手。
　　“时间到了，你该走了！”
　　那道声音再次在了何小武的耳边炸响，这次声音中带了些愤怒和焦急。
　　天空中那巨手搅动的更加快了些，手中的红光从手掌的缝隙中漏出些许，远远望去，似乎是一个想要逃窜的光团。
　　何小武飞速奔跑着，满腹疑惑。
　　这道声音也只有自己能听到？是在和自己说吗？我该走了？走去哪儿？
　　那道声音沉下去几秒后，没再响起，而此时，拖尾陨石也几乎消失殆尽，微微颤抖的地面也终于是安稳了下来。
　　何小武离那巨手也是越来越近，靠的越近，就越是能感受到那手的巨大和恐怖，与其说这是一只手，倒不如说这是一座山长成了手的模样。
　　其间无数沟壑，粗糙无比，要是没看错的话，好像还隐约有些许的树木扎根在上面。
　　何小武越看越心惊，强壮着胆子冲那巨手跑去。
　　突然，地面又是一阵颤抖，然后几道乳白色光柱从地面喷出。
　　何小武被晃的闭上了眼，忙停下了脚步。
　　这些光柱太过磅礴，何小武眯缝着眼看去，目光所及尽是乳白的光亮，整个街道都被这光给淹没。
　　何小武感觉身上暖洋洋的，像是被一阵暖风从身体里穿过，而后这乳白色光也慢慢的暗了下去。
　　挣扎着挣开了眼，远远的一道乳白色光柱进入了何小武的眼眶。
　　这光柱插在M城中，粗壮无比。
　　何小武顺着这乳白色光柱向上望去，光柱又分开五个叉。
　　扑通一声，何小武重重的跌坐在地上，嘴中大口的喘着粗气。
　　这竟然又是一只巨手！
　　而且何小武感觉到，刚刚这巨手，从自己的身体里穿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