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罗颜

　　K市中级人民法院第三刑庭，庄严肃穆的法庭之上，国徽威严神圣，熠熠生辉。
　　“……第三，虽有酒吧、宾馆人员证明被告人与被害人是在醉酒后发生关系，但根据被害人事后陈述，在整个过程中，被害人记忆、思维清晰，并未处于不能、不知、不敢反抗的状态，极可能发生关系时被害人已经清醒，对此可能，公诉机关没有证据进行排除。”
　　一个十七八岁的女生坐在原告席上，女律师每说一句话，她的眼眶就红一分。身边的母亲心疼无比，但只能忍住泪水，再将女儿冰冷的小手握紧。
　　“第四，被害人陈述中提及我的当事人使用威胁、恫吓的方式违背其自然意愿，迫使发生关系，未能形成完整证据链。且双方作为中学同学，同时也是情侣，被害人在事后报案态度大转变，不能排除被害人由于事情暴露后，怕丢面子，或者为推卸责任、嫁祸于人等……”
　　“你，你说什么？”原告席上的女人颤抖起身，声泪俱下，“你不是女人吗？没有母女姐妹吗，如果是你的家人，你自己，遇到这种挨千刀的事儿，你还能，还能站着说风凉话吗，啊？你这……”
　　“妈别说了！都怪我不好，女儿对不起您，呜……”
　　女人死死盯着女律师，拼命想从她冷若冰霜的表情中，剜出一丝愧疚……但没有，女律师只是抬起一双美眸，懒懒扫了她一眼，继续陈述。
　　“综上所述，本辩护人认为检查机关控诉被告人，即我的当事人方呈犯强奸罪证据不足，被告人案发后主动投案自首，认罪态度较好，且其监护人愿意主动承担一些经济上的补偿，事关两个未成年人声誉，恳请法庭依据疑罪从无的基本原则，判被告人，方呈无罪！”
　　……
　　审判结束，罗颜谢绝了方呈父母的宴请，快速离开，身后跟着实习律师甄馨。
　　“颜姐颜姐，你刚刚在庭上好酷啊！如果是我，被原告代理人那样大声指责，肯定会慌乱的！”
　　甄馨抱着文件袋蹦蹦跳跳，她初出茅庐，毫无工作经验，竟被名声远扬的美人颜律师点名要下，小脑瓜子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刷存在。
　　毕竟，像罗颜前辈这样，颜值智商双在线，又有种说不出道不明的高冷气质，即使不是男人，也会为之倾倒。
　　背德感？甄馨曾经这样想到，如此接近完美的女人，如果存在一些不为人知的小秘密……
　　“你真的觉得我刚才很酷吗？”和外貌相反，罗颜的声音区别于当下流行的柔媚音，颇像周迅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慵懒声色。
　　“对啊，可能外人无法理解，但从大一开始，老师就说——公平与正义是相对的，我们作为律师，只用考虑维护当事人的合法权益，真相，永远是迷雾里的罗生门。所以能坚守职业道德，面对责难，宠辱不惊的颜姐，最酷了！”
　　罗颜背对甄馨几不可见的弯了一下嘴角：“希望你的信念能够一直坚持。”
　　事实真相如何，公平正义与否，她并不在意，她从来只做自己认为正确，且有利于自己的事，无用的怜悯只会导致软弱，不管在哪里。
　　“砰！”
　　近在咫尺的巨响！
　　罗颜歪歪头，耳鸣后是片刻的失神。
　　“啊！”“啊！有人跳楼了！”“天哪天哪！快叫救护车！”
　　耳边是甄馨的凄厉惊呼，脸颊是点滴温热的鲜红，眼前是肆意绽放的血莲……
　　那少女，几分钟前还在庭上低声抽泣，像只受惊的小羊羔，惹人怜惜。
　　现在，却像件破碎的洋娃娃，关节扭曲，空洞的双眼流出血泪，死死盯着她。
　　下一秒，罗颜突然半蹲在地，心脏传来火烧般的剧痛！
　　“颜姐！颜姐你没事吧？我们快，快离开这！颜……”甄馨的哭喊戛然而止。
　　来自心脏的灼热感很快平息，罗颜掸掸衣裙，不再看那尸体一眼。
　　“走吧，不要破坏现场……怎么了？”
　　甄馨指尖微微颤抖，脸颊旁溅上的血滴映的脸更加惨白。她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眼里的惊恐，张了张嘴，险些失声。
　　“颜姐……你刚刚，为什么要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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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先送你回所里，整理好案宗，包括李沐璇自杀的事也跟主任汇报一下，原告代理人很可能因此申请检察机关向高院提起抗诉。”
　　“唔好的，颜姐。”甄馨头一次畏缩在车后座，只敢从后视镜偷偷打量罗颜的表情，小脑瓜子挂满了疑惑。
　　罗颜罗律师，芳龄26，至今未谈婚嫁。她游离在许多同仁、政府人员、富绅土豪的人脉圈子，却能把控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感、神秘感，同时凭借过硬的专业素养赢得足以让人推崇的口碑和资源，而且对下属晚辈、当事人也有足够的耐心。
　　这样的人，会对着一具刚失去生命的少女尸体露出笑容？
　　莫非看错了？
　　“哎？颜姐，那你现在不回所里吗？”
　　“嗯，有点急事。”
　　送走甄馨，罗颜驱车向郊外驶去，车辆行人逐渐稀疏。
　　大脑习惯性过滤分析一天内发生的事情，李沐璇死前一幕再度浮现，同时间接到血字指示，的确有不可忽视的疑点。
　　七个月前，罗颜曾无意走进一条小巷，当时她正低头翻看一宗连环车祸案，现场照片惨不忍睹，死者和车辆被同时碾碎挤压在一起。
　　诡异的是，如今道路摄像头密布，那辆肇事卡车事后却像插上翅膀飞了一般，消失地无影无踪。这不属于她的职责职权范围，但因为一直关注着K市坊间传闻，这宗玄奇的肇事案复印卷宗，就被她拿到了手。
　　在进入小巷之后，她的心脏突然一阵绞痛，紧接着，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她的影子居然从脚下脱离，快速冲进小巷深处，就快消失不见了！饶是罗颜冷静过人，此刻也抑制不住心中惊异，快步追了上去。
　　午后空气炎热干燥，罗颜却感到一丝寒意毒蛇般滑进她的身子，隐匿潜藏——似乎一旦跟丢影子，就会发生非常恐怖的事情。
　　小巷外，一座宏伟高楼拔地而起，雪白平整的墙面一尘不染，与郊区老旧残破的整体建筑风格格格不入。
　　内心久违地泛起一丝恐惧，这是刻在生物基因内的本能，在向她示警。
　　但或许，这次真能找到那件事的线索……
　　罗颜穿过样式精美的旋转门，第一次，踏进了这座被诅咒的——诡灵公寓！
　　“嘿solo，给墨浪打电话。”
　　“喂，罗颜？”电话很快被接通，墨楼长磁性深沉的声音传来。
　　“我接到血字指示了，现在正在路上，请告诉我执行地点。”
　　“你也……那就是你的第三次了，还记得那个承诺吧？”耳麦里传来翻动纸页的声音，“稍等，指示我记录好了。”
　　“嗯，通过这次我就加入圆桌组。”
　　“好！我的第六次血字随时会发布，真心期待你的加入。哦，血字执行地是——博望中学！”
　　心脏开始以不正常的速率搏动，热流一股股漫向全身，罗颜的眼瞳竟出现了几分血丝。兴奋……久违的兴奋感，她不再克制，肆无忌惮的露出了一个神经质的笑。
　　果然啊，李沐璇，你是来找我复仇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