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王的失踪

　　伴随着郊外斗技场的钟声，虽然初春的气候仍然偏凉，王城艾力斯坦内部的气氛逐渐火热了起来。
　　王城集会所和王国骑士训练所倾巢而出。
　　猎人们都出动了。
　　由于一周前就有了这场竞技的预告，他们都已经做好了准备。
　　在集会所进食的猎人们的午餐都是便于携带的烤肉、肉排之类，喜欢素食的猎人也是额外付钱给猫厨师们让它们将整颗生菜都洗的非常干净。只待城外的钟声响起，他们就兴奋地带着自己准备的或者是吃了一半的食物开始往角斗场赶去。
　　这个时候还在挑选任务的猎人都是外地人。在他们刚刚接下任务的一刻，管理看板的小姐才很坏心眼地告诉他们这场竞技相关的事情。他们在骂骂咧咧中猎人在缴纳了违约金后前往观赏这场决斗。
　　刚刚从狩猎旅途中返回的猎人们回到只剩下看板小姐、老龙人管理员和猫厨师的集会所，在经历了片刻的惊愕后才想起来今天的表演赛，通过猜拳完成决定谁来交付任务、完成任务报告后，其余的人也赶往斗技场。
　　这是一场任何一位猎人不打算错过的决斗。
　　斗技场的表演中九成的表演都是能够来到王城的猎人们不屑于去观赏的，因为那样的战斗表演充其量也只能算是生活的缩影。而今天的不一样。今天出场的怪物就代表着“极度危险”，只有最上位的猎人才有资格接取一睹它矫健身姿的机会。它有着巨大的身躯，却同时有着微妙的动作，宛若诸龙之中的拳手。只要是被它的拳头擦到就有可能丧命。不止如此，这是他们第一次能够见到那些被帝国圈养在暗处的那些猎犬。
　　赶路的猎人们占据主干道的一侧，而骑士们列成单人的长队，如同隔离带一般将猎人们和普通民众分隔开直至城门。这并不是单纯为了让出城观赏斗技节目能够有序进行。
　　猎人是被另外对待的，准确的说是不被当做“人”对待。他们是与一般人截然不同的群体。如果用怪物来作比方，一般人顶多可以算作大甲虫，而最弱的猎人也算作大怪鸟。
　　不仅如此，成为猎人的门槛是极低的，低到极其凶恶的犯人都可以成为猎人。只要注册成为猎人并且严格按照狩猎手册行事，犯人只要不是有直接或者间接故意伤人的罪名都不会被再行追究。毕竟凶猛的怪物和刑场的铡刀相比区别并不大。骑士团对于“猎人”这个身份的鄙夷从来都是毫不掩饰。
　　骑士团团长事先已经和王城的猎人公会管理员做过交流，明白了这次竞技场表演的重要性，于是从周边的几个城市抽调人手来维持这一日的秩序——在一般人与猎人之间架起一道人构成的隔离带。只要有这条隔离带，骑士团长就不担心秩序问题。在这样的大庭广众下，只要有猎人敢做不法之事，骑士团都不用动手，暗中维持着猎人秩序的那些黑暗中的猎“人”就会动手。
　　城下的热闹一直延伸到了城外，而内城，或者说是王宫内更加是一幅热闹的景象。
　　“你们开玩笑吧？陛下又跑出去旅行了吧，难怪最近政务又堆积起来了。边防对峙的那位雷狼龙骑士没有兴风作浪以及海岸线最近反常的和平姑且算是让人欣慰。但是！怎么连老陛下人都找不到了。老陛下不应该是在假装成老骑士在训练骑士团的新人吗？”内阁首相在内阁开会的房间内踱步。
　　他对着只有另外两人的空荡荡的内阁发着火，就像是激怒的恐暴龙。
　　本来已经退位的年迈的王一再坚持下，半年前内阁总算拿出了一个能让王也度过一个丰富的晚年的方案。老陛下也在骑士团充分地展现了他年轻时期作为最高位猎人的实力，一个人同时教训四五个小伙子也绰绰有余。
　　本来那位老人应该就这样白天和小伙子们松松骨头，夜间读读书、享乐享乐。
　　然而今天忽然就不见了。
　　没有去图书馆，没有去骑士团，没有去厨房，也没有去花园，更没有去偷偷去替出游的现任王处理政务。
　　山一般健硕的老猎人不可能就这样凭空就消失了。更何况……
　　“嘿嘿嘿嘿嘿。”盘腿坐着的老龙人笑得整个人都在抖，带着几分愉悦，又携着几分嘲讽。
　　“你的那些猎犬不可能不知道。”首相拍着桌子，狰狞地指着龙人说着。
　　“嘿嘿嘿嘿。”龙人笑得蜷起了身子。他本就矮小又有些微胖，再这样蜷曲身子就像是一个肉球。
　　“你听过在搏击里面有一种非常特别的招式吗？”正襟危坐的年迈骑士的严肃地问着首相。
　　“你也是，为什么王国骑士会不知道王去了哪里？”首相有节奏地拍着桌子。
　　只有三人的房间里传出了本不应该有的第四个人的笑声，女性的轻笑声。
　　“我当然知道你要说什么！陛下和老陛下最擅长的失忆拳。要嘲笑我也要有个限度啊你们。我恨不得用凳子……”首相很清楚无论是老骑士还是老龙人都是在调侃自己，这种愤怒难以形容。他很想摔点什么东西，这时候很微妙地一个板凳被递给了他，他也相当顺其自然地接过了板凳。
　　“什么玩意啊你们这群猎犬！”
　　老龙人已经笑地滚到了地上。
　　老骑士也是低着头，憋着笑，不断发出“哼”的声音。
　　首相拿着板凳扔也不是，放下来也不是。
　　“哦哦哦，你在这里啊首领，你们不去看么？”穿着昆虫套装的猎人出现在了内阁会议室的门口。“啊，那不是我的凳子吗？啊，被她拿走给您了啊。”
　　首相看着着身华丽的套装和年轻人俊美的容貌，在脑海中本能地检国内所有的贵族过了一遍也没想到可能会有哪里的背景。
　　他的到来恰到好处，给了所有人一个台阶。不过这“恰到好处”有一些“过于”恰到好处。
　　“拿走，滚。”首相将凳子对着猎人扔了过去。
　　猎人一个花哨的后空翻，接住板凳，在空中翻腾瞬间将板凳放在了地上，而自己落地又恰好落在了板凳上。
　　“绝妙的平衡能力和滞空能力。”
　　首相被这样灵巧的动作感动到了一瞬间，当他回味过来，年轻人已经不在了。
　　“原来如此，这就是轻巧如大甲虫的铳剑术。除了那样的态度令人不满，确实是可靠的人才。配给我们内阁几个影子猎人办得到吗？”
　　“我们守护的是猎人们的生活和怪物得生活。”老龙人爬回椅子，不着痕迹地拒绝了这个提议。
　　“那么一起去吧。我们来再一次观赏王的战斗？”老骑士起身说道。
　　“嗯？啊？呃！”
　　老骑士的话虽然说得没头没脑，首相立刻明白了。
　　一周前就公布出来的那样的竞技场的预告，他不可能不知道。这不仅是一场精妙绝伦的竞技，更是可以被当作指导的教学战。更何况……
　　“你们给我等着！”
　　这场竞技是他批准的。
　　引进的怪物是碎龙。这几年来新手杀手中排到了第一的物种。
　　古龙种虽然强大，但是有最上级的猎人以及影子猎人作为靠山勉强可以称得上不足为惧。经过了这么多年的锻炼和几十年的经验积累、传递，哪怕是连大怪鸟都打不过的新手猎人对于雄火龙、雌火之类的攻击方式和狩猎时的注意点也都滚瓜烂熟。碎龙是近几年新发现的物种之一，与烬灭龙一起被列为最危险的两个龙种。
　　这样的怪物引入，且不谈究竟怎么捕捉和看管，不仅要重新加固竞技场，还要做好碎龙万一逃出竞技场后对王城产生的威胁。这必须是由他批准才能立项的表演，他是以自己的人头对内阁所有的成员做出了保证。为此，他还特别要求了需要有那群实力从来不拿来与正常猎人相比的影子猎人出战。
　　啊……
　　首相感慨着。即便做了三代首相，他仍然是拿这对父子没有任何办法。不过这也算是他们信赖自己和自己招募的内阁的证明吧。
　　“那……去吧。”他说着，脸上不情愿，心中却有着难以平复的激动。
　　他仍然记得当年土砂龙群闯入王城范围内后，那对父子带着影子猎人们前往迎战的事情。他自己，手无缚鸡之力，只能站在城墙上目送他们。今天，他有了更近距离观赏王的风采的机会。
　　“陛下的英姿甚是令人怀念。”骑士团长也起身离去，只剩下老龙人端坐在座位，一动不动，就像是村庄里供奉的奇形怪状的石头。
　　“啊，真羡慕啊，我也好想去啊。”老人伏在桌上感慨着。
　　“首领，这个月西侧的边境的狩猎数量集中很厉害，北方无论是防卫线还是任务部署都少得很。那位‘雷光美人’这次还专门送了奇怪的一些消息和协同任务，陛下也一并带到了西边。边境也出现了不少从前不活跃再边境的高级猎人。另外……”少女从阴影中显露出了身姿。
　　少女的盔甲是粉速龙的射手套装。为了行事方便被完全涂成了黑色，这种几乎完全放弃抗冲击、冲击吸收能力的盔甲却有着几乎完美的机动性。只有自信到可以被称为自大的猎人才会使用。在王宫内禁止携带武器，因此她只有一片足以充作飞刀的钢龙的逆鳞，腰间用来装热饮或者冷硬的瓶子里换上的是烈性的麻醉药。
　　“几位偷猎者找到了我们，要求以情报换取收获。”少女的的声音清脆，同时又不带丝毫的感情。
　　“讲。”老龙人听见“偷猎者”三个字眼中便闪过凶光。
　　“是。他们说有人在密谋通过诱导飞龙袭击边境，然后从内部作乱。目的只是扰乱秩序，没有更进一步的深意。”少女回报着。
　　“有没有深意是由我们来判断的。真是年轻的偷猎者啊。”老人冷笑着，不过转而眉毛一挑想到了更进一步的事情。“这样的不确定真假的小事也要来告诉我，是谁的意思？叶师的意思？”
　　“哥哥是这么说的。”少女说出“哥哥”一词时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声音中也有一丝真正的愉快。
　　“哦，嗯，明白了。原来今天的这场教学真正的目标。呵呵呵，这臭小子。”老人点着头。
　　他很满意这位自己调教出来的徒弟，年轻、有想法。
　　“原来如此，这句‘没有更进一步的深意’是叶师对你说的吧。”
　　“是的，首领。”
　　老龙人靠着椅背长吐了一口气。“那偷猎者……怎么处置的？”
　　“碎龙总是要喂点饲料的。”少女毫不在意地说着残忍的事。没有人会在意偷猎者的死活。
　　“那位边境上的小姑娘怎么样了？叶师估计是打算接我的这个位置，再培养那个小姑娘来坐他的位置。也好，以后我也能好好休息了。”老龙人爬上了会议桌，躺在上面，闭目养神。谁都希望有那样的继任者，王也是，首相也是，其他的大臣也是。
　　“陛下这次出行就是去看一下那位小姐。另外，哥哥让我把这次教学指导用的《对碎龙战斗指导》带给您。”。
　　“我来看看。”老人仔细阅读着材料，粗略翻了一遍后又仔细读了一遍。
　　“他想的太复杂了。”老龙人躺在桌上闭目养神。“他还是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