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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夜的风很安静。
安静之中又有些不安静。
因为在这宽敞舒适的马车之中,已经有酒宴备下了。
桌子上的酒是琥珀般的青绿色。
那些菜都是叫不上来名字的山珍和海味。
花易落坐在桌子前,轻轻饮了一杯酒。
……
只一杯。
他就竟似已经醉了。
……
……
唐无果和裴青如同祖宗一般的伺候着洛春水。
他们额头的汗珠已经尽皆变成了凉汗。
他们到了现在,已经不再想着那鱼肠剑的归属问题,他们只是在想着能尽早把这位祖宗伺候的妥帖了,然后快些离开这里。
桌子上的花生米下了一盘又一盘。
那酒也下了一翁又一翁。
这两个人自诩混迹江湖多年,武功且不论,但从喝酒来说,他们却也没有服过谁。
可是谁知道他们眼看着面前的这位小姑娘连喝了十几碗,竟然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
他们喝着喝着,竟然就先一步醉了。
……
……
那女子看着花易落。
她如同秋水一般的眼睛之中忽然就充满了一些难以言喻的情绪。
她问道:“这就是你留那小姑娘在那里的原因?”
花易落笑着说道:“虽然她一无是处,但是她却是比我能喝酒的。”
女子嫣然一笑:“可是你知道,对付他们,仅仅是会喝酒是没有用的。”
花易落摇头说道:“我已经叫她唬住了唐无果和裴青,那两个人在江湖上的身份和地位只怕也比十三剑差不了多少,他们尚且对她如此恭敬,其余人见了定然不敢轻举妄动。”
女子笑着说道:“让我猜猜,床上被你们绑住的那人,自然也不是邹瑞。”
花易落说道:“邹瑞的剑太快,怎会被如此轻易的就制服?那不过是随便在村里抓来的一个伙夫,用来唬人罢了。”
女子疑惑问道:“那真正的邹瑞呢?”
花易落道:“不止有邹瑞,还有萧灵犀,他们此时应该都已经到了客栈门口,按剑在外,若是屋中的动静有一点变化,他们也许就会出手!”
女子笑的更厉害:“但是他们却永远不会出手,是不是?”
花易落道:“正是,因为他们都知道彼此的存在,他们之间只会互相提防,但是绝对不会有人率先出手!”
女子笑着道:“你想的如此缜密,这倒不像是你的作风。”
花易落疑惑问道:“那我会怎样?”
女子道:“若是你以前,大概会把他们都杀了。”
花易落摇头说道:“我进关来是为了见人,不是为了杀人。”
那女子听到了这句话,本来明亮的双眸之中忽然有了些淡淡的忧伤,她望着花易落颤声说道:“已经七年了,为何你还如此在意?”
花易落平静说道:“七年前的我败了,我和他契丹王子之间赌的本是我的名,但是我却逃避了七年,她却也许受了七年的罪!”
那女子看着花易落大声说道:“也许她本就没有受罪呢?也许她享受了七年的荣华富贵呢?”
花易落看着她,本来已经朦胧的眼神忽然变得无比坚定!
“胡说,没有了我,她怎能享受?”
女子看着花易落的目光,她仿佛已经感受到了一个男人这七年经历的痛苦。
而她今天来,就是要终结他的一切痛苦。
她看着花易落的眼睛缓缓说道:“她早在五年前就已经被卓郡封为王妃。”
花易落看着她的眼睛:“那皇上?”
女子叹息说道:“父王不能挑起大唐和契丹的战事……”
花易落举着酒杯的手开始颤抖。
七年的时间。
他在痛苦之中煎熬了七年。
他在七年前败了那场战斗,而输的一方只有一个人能活着离开那里。
她为了自己,甘愿去当了契丹的俘虏。
生不如死。
他比死亡还要难受。
这七年来,他的手握剑的时候会颤抖,握住冬雪的时候会颤抖,握住秋叶的时候也会颤抖……
但是他从来没有过握住酒杯的时候也在颤抖。
因为这已经是他唯一的精神粮食。
可是如今他的手也在颤,那岂不是说明了他已经无法承受住了这份痛苦?
那杯酒终于被他喝下。
那女子看着花易落的眼睛:“你已经想好了?”
花易落道:“不错,我已经想好了。”
女子的眼神之中充满了忧郁:“明知是这样,你却还要去?”
花易落道:“非去不可。我和她已经约定好了。”
女子平静的看着他:“那那个小姑娘,你打算如何?”
花易落的头低下去:“我不想掺和朝廷之间的事情,但是她却实在是……”
女子笑道:“你不忍?”
花易落痛苦说道:“我们都是从那个年龄过来的。”
女子的笑声更冷:“你若是肯把对别的女人一般的心思用在我唐明月的身上,我也要谢谢你了!”
唐明月。
她叫唐明月。
但是她的心却是空洞洞的。
花易落看着她的眼睛,知道她绝对不会像真正的明月那般。
她不过是一个人。
一个看的见摸得着的人。
良久无话。
花易落的手轻轻弹在了那锈剑之上。
那本来斑驳的锈剑却在此时像是一把被附了魔的琴。
不同音符从那上面跳动出来。
只是,这样的声音配上这杯酒,即使再坚强的人恐怕也要落几滴眼泪。
唐明月看着他笑道:“你唱的依旧跑调。”
花易落叹息道:“我这握剑的手已经有七年没有握剑,可是却依旧握不住酒杯和琴弦。”
唐明月笑了起来:“你想听?”
花易落道:“已经有七年未曾听过。”
唐明月笑道:“好!”
她轻轻拍了拍手,外面那十六个冰雕一般的姑娘已经有两个进来。
“小姐,我们……”
唐明月把手摆开,然后说道:“你们把琴架上,我自己来弹。”
那两个姑娘相互看了一眼,又把目光落在了花易落的身上,心说这到底是个什么人?竟然能让唐明月亲自为他唱一曲?
那架极为奢华的筝已经架上。
唐明月的手拂在琴上,歌声如同愁丝。
花易落的酒不停的落在了肚中,他本来应该醉了的眼神竟然变得无比的坚定和清醒。
这首曲子就如同一把钢针那般狠狠的扎在了他的心上。
不是个特别出名的曲子。
只是个每家戏园子里都会有的。
纵然是大唐最普通的百姓也能唱上几句。
——
关山月。
……
……
花易落静静的听着。
他的人就在这一瞬间仿佛回到了七年前。
他的指尖慢慢的扣进了自己的手掌之中,鲜血顺着他的手滴答而下。
外面的月绝对不似关山那般险峻。
冬月遥远。
遥不可及。
一曲终罢。
……
唐明月的眼中已经有了些湿润。
她仿佛也忆起来了那座带着无数回忆的山峰。
当年大唐兵败,契丹北进三百里,把大唐逼入关山境内,关山之外三百里的子民尽皆跟了别人的姓名。
虽然如今的大唐已经是国泰民安,但是她又怎会忘了正是因为那场战争,自己的母后带兵亲征,最后大败病死在回京的路上?
她是大唐的公主。
她怎能不心痛?
可是花易落呢?
他为何心痛?
唐明月已经不再去想。
她不再忍心去想。
花易落的手终于渐渐的放开了。
他脸上带着极为温和的笑看着唐明月。
“若是你不是生在帝王家,只怕你也会是京城之中一个有名的戏子。”
唐明月也笑着看着他:“若是上天不给你一双握剑的手,只怕你也会是一个风流的公子。”
花易落终于站了起来。
他看着她,他轻轻欠身,然后微微笑道:“多谢款待。”
唐明月沉思了片刻,然后问道:“你来这见我,只是为了……”
花易落道:“我听见她很好,我已经放心了。”
唐明月道:“但是你知道我来见你是为了……”
花易落看着她说道:“鱼肠剑不在我的身上。”
唐明月道:“我知道你能找到,但是我终究有些不放心。”
花易落无奈说道:“也许我找不到。”
唐明月道:“你若是找不到,我自然也会派兵来保护你。”
花易落笑着说道:“我什么都需要,唯独不需要的就是保护。”
唐明月看着花易落,她的眼眶已经有了些红润,她的声音也有了些哽咽:“既然如此,你难道不想见见我?”
花易落苦涩笑道:“我已经见过。”
唐明月道:“那是七年前的事情。”
花易落微微一笑:“但是我却清楚的记得你的长相,你有四颗虎牙,你的左边脸上有一颗痣……”
唐明月终于笑了起来:“你记得很清楚。”
花易落转身。
他离开了马车。
他怎么也没有注意到,在他转身的那一瞬间,唐明月的眼神之中生出了一种他永远也不会理解的情绪。
……
……
夜色还在蔓延。
酒不知道究竟让没让他醉。
但是他此时走的比任何时候都要笔直。
她已经成为了王妃?
或许这只是她为了活命不得已而为之呢?
花易落苦笑起来。
他还是要见她。
无论如何都要见。
契丹答应放她回来的日子还没有的到。
他必须先解决眼前的这些事情。
……
但是,他要去哪里找到那柄鱼肠剑呢?
他知道洛春水正在和那些人周旋,他也知道自己必须在天亮之前把那柄剑带回去。
——
这里已经算是极为靠近了缙云山。
他有过和无数人打交道的经验,也知道那个真正抢走鱼肠剑的人不会这么轻易让他碰见。
夜幕慢慢。
他遇见了另一个人。
在这样的夜色之中还要摸黑前进的。
无非就是两种人。
一种是心中有鬼的人。
另外一种便是捉鬼的人。
花易落藏在黑暗之中,他的人就已经和黑暗融合到了一起。
而那个行色匆匆的人,怎么也不会想到,在他缜密的计划之中,根本不可能预料到会有这样的变故。
……
黑夜遮挡着他们的脚步。
那人的喘息声渐渐的变得浓郁而沉重。
或许是因为长途的路途让他变得劳累,也许是因为他已经发现了跟在他背后的那个人。
——
他停下了脚步。
花易落也停下了脚步。
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有一个声音率先撕开了夜幕的寂静。
“你是故意让我发现你的?”
花易落看着他笑着说道:“若是我不让你发现,只怕是你连死了都不知道自己的背后会跟着这样一个人。”
那人冷笑着问道:“你已经知道是我偷了鱼肠?”
花易落开心笑道:“我还没有问,你自己就已经说了。”
那人看着他冷冷笑道:“你凭什么认为你能从我的手中抢走这柄剑?”
花易落道:“凭我手中这把剑。”
那人笑道:“锈剑?”
花易落道:“这是能杀人的剑!”
那人开心的笑着说道:“你的剑再厉害,能有鱼肠剑快?”
他伸出手来,不知道从哪里已经拔出了一柄剑。
漆黑的夜空之中就像是打了一道闪电。
一条白练一般的剑已经落在了他的手中。
那柄剑在半空之中划过了一个完美的弧线,就连天地间的元气都在这一瞬间被它斩成了两段。
花易落叹息说道:“明明武功平常,但却不知道是如何取的这柄剑?”
……
……
洛春水依旧没有醉。
也许她的酒量真的是天生的。
裴青和唐无果已经醉的连话都说不利索,但是却依旧在向她敬酒。
洛春水知道,他们已经已经暗自用元气把酒劲压了下去。
她的脸上依旧不红不白,但是却已经知道在这客栈的外面此时至少已经有几个好手在埋伏。
他们不敢轻举妄动,一部分原因是因为看见了屋中这两个人的表现,另一个原因就是忌惮花易落。
但是她也知道,这个办法终究不是长久的办法。
若是他们之中有谁发现了躺在床上那人不是邹瑞,又或是知道了她不会武功,只怕是这一瞬间都要蜂拥而上。
她竖着耳朵听着。
远处的更鼓已经敲响了三更!!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