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寒华寺

　　五年后。
　　墨云郡，乌山，寒华寺。
　　乌山坐落在墨云郡内，是墨云郡最高的山峰，站在山顶可俯瞰墨云郡第一大城，山阳城。主峰高耸入云，终年隐于云层之上，青松翠柏，山泉飞瀑，景色美不胜收。从山北取道而下再走十里便可进入遥州，所以这里也是寻常人入关的必经之地。
　　乌山最有名的还要数寒华寺，从寒华寺走出的得道高僧自乾国开国以来数不胜数，法力高强，除魔卫道，声名远扬，也因此这座千年古刹终年香火不断。
　　此时寒华寺的山门前人山人海，因为正赶上每年二月份的法会，烧香拜佛，求子祈福的人络绎不绝。
　　寺东边的香案前坐着一男子，风度翩翩，英俊潇洒，他身穿僧袍，却没有剃度，在寺中颇为抢眼。
　　他面前摆着一堆佛门法器，有佛珠，项链，手镯，宝剑，还有法杖，他正认真地给每位香客讲述法器的用途。
　　“大师，我最近总睡不好觉，夜里总做噩梦，你有没有什么办法帮我治治？”一位老妇人愁眉苦脸地说道。
　　“大娘别担心，就是最近总有小鬼半夜潜入你家，我这有把龙潭古木做的宝剑，开过光了，有经文加持，你回家以后挂在墙上就行。”男子微笑着说道。
　　“谢谢大师。”老妇人高兴地接过宝剑，但她似乎又想起什么面露难色，“这个……多少钱？”
　　“那边有功德香看着给吧。”男子一指旁边的木头箱子说道。
　　“大师真是活佛转世，谢谢大师！谢谢大师！”老妇人连忙作揖感谢道。
　　“佛门中人以治病救人为己任，施主不用客气。”男子说道。
　　“下一位。”
　　一位老汉走了过来，坐在椅子上说道：“大师，我最近总感觉腰酸背痛腿抽筋，走路还没劲，您看看我到底咋地了？”
　　“大爷我给你推荐寒华一贴灵，只要贴上保证药到病除。”男子取来一盒膏药递给老汉。
　　“大师，多少钱？”
　　“不收钱，记得多帮我宣传宣传，你每带来一个人我白赠送你一盒。”
　　“大师放心，我一定帮你宣传。”说完老汉起身就要离去。
　　“等等！”男子忽然叫住了他。
　　“大师怎么了？”老汉疑惑地回头。
　　“记住。寒华出品，必是精品。”男子说道。
　　“对！大师说得对！”老汉连忙点头答应。
　　“下一位。”
　　这回来了个年轻女子问道：“大师我和我夫君打算要个孩，但是希望是女孩，不知道您有没有办法？”
　　男子随手拿来一张纸，在上面写了一个女字，然后递给女子说道：“以后在行房事的时候把这个贴在肚子上就行了。”
　　女子不可思议地问道：“这就行了？”
　　男子点点头然后道：“别忘了生下女孩以后回来还愿。”
　　“谢谢大师。”女子高兴地说道。
　　“等下。这有个镯子开过光的，以后给你女儿带上可保佑他一帆风顺，功德箱在那边，你看着给吧。”
　　女子一愣，随即接过镯子说道：“多谢大师。”
　　等女子走后坐在旁边的小和尚开口问道：“师兄，你这算不算强买强卖啊？”
　　男子有些不悦地拍了一下他的光头，然后说道：“你懂什么，师兄是为她好。”
　　“下一位。”
　　…………
　　三年前，寒华寺对外宣称寺内一位弟子开了法眼专门帮人排忧解难，好多慕名前来的人却发现帮他们看病的是一位模样俊俏的和尚，还以为这是挂着羊皮卖狗肉，要不是寒华寺名声在外，他们肯定转身就走。
　　然而带着半信半疑态度找他看病的人却发现这位帅和尚实乃神人也，只看一眼就把病情的来龙去脉了如指掌，而且药到病除，无论是邪祟作怪还是疑难杂症，只要按照他说的方法做就没有治不好的病。但神人也有一些怪癖，他每日只看十人，而且必须抽签决定，被抽中的人必须先焚香礼佛然后耐心等候，待到他诵完经以后便会帮他们看病。
　　忽有一日，一位男子不管他的规定闯入寒山寺找到了这位帅和尚。
　　男子刚一见面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说道：“还请大师普度众生。”
　　帅和尚正在吃早饭，不过他也不恼，放下手中的碗筷问道：“你有手有脚无需我渡。”
　　男子答道：“是我娘子。我娘子身患顽疾下不了地，还请大师慈悲相助。”说罢男子给帅和尚磕了一个头。
　　“我为何要渡你娘子？而你又为何不能渡你娘子？你娘子又为何不能渡自己？”帅和尚问道。
　　“大师法力高强，而我与娘子只是一介凡人。”男子磕下去的头一直没有抬起。
　　“笑话。一切众生皆具如来智慧德相，一切众生皆有佛性，本已成佛。我是佛，你是佛，你娘子也是佛，大家都是佛，众生平等，我又如何渡你？”
　　男子一愣似是没有听明白帅和尚的话。
　　“你之所以觉得我佛法高深，是因为我诚心礼佛，你不礼佛，佛不渡你，是因为你不自渡，又怪得了谁？”帅和尚平静地说道。
　　男子似乎听懂了帅和尚的意思，他在告诉自己要诚心礼佛。
　　“那大师能否赐下一些经文加持的法器来缓解娘子的痛苦。”男子还有些不甘心。
　　“我的法器有佛性是因为我日日诵经礼佛，你能说能看自己不去诵经却在这求我，你若有心不必求人。”说完这句话后帅和尚便让护院小僧送客，临走之前还送给男子几个字，“佛不渡人人自渡。”
　　至此再也无人违反帅和尚的规定，而且“佛不渡人人自渡”也在墨云郡乃至整个乾国流传开来。
　　男子走后，一同与他吃饭的和尚说道：“师弟，真是妙哉，妙哉！”
　　“师兄见笑了，什么妙哉，我就是嫌麻烦而已。”
　　众人皆相视而笑。
　　…………
　　这二月份的法会自然与平常不同，直到黄昏将至男子才得以休息，他伸了个懒腰，看着日落下的寒华古刹面带微笑。
　　就在这时一胖一瘦两位和尚从远处走来，胖和尚直接走向功德箱清点着里面的银子，“悟禅师弟可真有你的啊一天就挣了这么多银子。”
　　瘦和尚在一旁打岔，“我们是佛门中人钱财都是身外之物，和尚贪财说出去不被人笑掉大牙。”
　　胖和尚白了一眼瘦和尚略有不忿的道：“说得好听，你厉害倒是不吃不喝啊？平时都一副世外高人的样子，没钱了不还是得找我要？”
　　男子在一旁打圆场道：“两位师兄说得都没错，今天是法会的重要日子你二人就别斗嘴了。”
　　“小师弟今天给你面子我就饶了这胖子。”瘦和尚大义凛然。
　　胖和尚懒得搭理他抱着功德箱离开了。
　　男子见状微微一笑。
　　“小师弟你等会儿到主殿去一下方丈他老人家找你。”瘦和尚道。
　　“哦，好！”男子回道。
　　寒华寺主殿就在广场正中间，一千个大理石台阶之上，男子健步如飞不一会儿就到了主殿门口，还未待男子开口一个苍老的声音便传了出来，“悟禅进来吧。”
　　男子推门而入，巨大的金色古佛端坐在大殿之内，朱红色的金丝楠木柱子庄严地排列在地毯两侧，空气中飘散着袅袅檀香，木鱼声有节奏地在耳边响起。
　　一位老和尚盘坐在金色古佛之下，红色袈裟披在身上，他宝相庄严，功参造化，背对着男子。
　　“悟禅，你进门有多久了。”老和尚庄严地声音传来。
　　“四年零六个月。”
　　“这些年里你都学到了什么。”
　　“大大小小的经书弟子熟读八百部，并潜心钻研佛法金刚经，地藏经，并于两年解脱，开法眼解救人间疾苦。佛门秘籍学有易筋经，金刚伏魔拳，大力金刚指以及九宫十八步。”
　　“这些秘籍你修炼得如何。”
　　“易筋经略有小成，其他秘籍都已大成。”
　　“最近两年你佛法上可有进步？”
　　“不曾有，弟子一直不曾觉悟。”
　　“从明天起你便不再是我佛门弟子了，下山去吧。”
　　男子赶忙跪下磕头道：“弟子愚钝不能达到方丈要求，还请方丈再给弟子一个机会，不要将弟子逐出佛门。”
　　“你是我见过的最有天赋的弟子，入门不到三年便已解脱开法眼，好多人终其一生也不能被佛法点化。但你本不属于我佛门弟子，未曾剃度何来逐出之说？”老和尚不慌不忙地道。
　　“还请方丈明示。”
　　“你尘缘未了，就算你再修行下去也无法觉悟。”
　　“难道是与弟子入门前有关？”
　　“我现在便帮你恢复记忆，以后的路如何走你可自行定夺，但都与我佛门无关。”
　　一道金光飞入男子脑海中，男子只觉得咔嚓一声，好像杯子摔碎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他有些发蒙，眼前模糊一片，刹那间所有的记忆都向他涌来，就这样浑浑噩噩不知过了多久，突然，他呆住了。
　　那个深山中的小镇再一次出现在他记忆里，还有娘，天羽，还有心怡，那个茅草屋。
　　然而一道白衣身影一闪而过，那是一位秀才总是喜欢坐在池塘边发呆，画面转换间一群黑甲卫将他簇拥在中心，身边都是满地的尸体，以及自己身旁那三具冰冷的尸体，那是他熟悉的人。
　　他哭到失去知觉，直到一个冰冷的声音在他心中响起，“我们来做个交易吧。”
　　交易？谁在说话？
　　“我给你力量，你给我身体，我帮你杀了一切你想杀的人。”
　　如果能报仇要我怎样都可以。
　　他只觉得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但能看见外界的情况，他感觉前所未有的强大，直到出现了一位功参造化的老和尚，法力高深，天地间都是一篇篇经文。
　　我想起来了，我是易天承。
　　不对我是悟禅。
　　你不是悟禅，你是易天承，你还有杀母之仇未报，我们合力从这里杀出去，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妖孽，休要蛊惑人心，突然间佛音在易天承心中震荡。
　　他平静下来，闭上眼睛开始打坐，五年的佛法洗礼让他的心智远非寻常，就这样进入禅定状态许久后，他缓缓地开口说道：“我想起来了，我是易天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