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守尸人

　　萧寒还想向暮雪多了解一些关于暮云平工作之外的事情，一个让他很恼火的声音却在这时不合时宜的响起。
　　“我说几位，聊得这么热闹！”
　　“易风，怎么哪儿都有你，哪儿都能看见你？”萧寒气不打一处来。
　　“易风，你也认识萧警官啊？”没等易风开口，暮雪抢在了他前面。
　　“暮雪，亏你还在江城呆了这么久，在江城，有几个人不认识萧大警官啊！”易风故意将尾音拉的很长。
　　“易风，我们在谈正事，你哪凉快哪呆着去。”萧寒压住心中的愠怒，正色说。
　　“我也说正事，暮雪，你走不走，不走的话我就先走了。”易风懒得理萧寒，转头问一旁的暮雪。
　　“走走走”，暮雪看了看时间，“再晚就赶不上下午的课了。萧警官，杜若，我下午还有课，留个电话吧！有事的话你们可以到三小来找我，抱歉二位。这地方也不好坐车，我先坐易风的顺风车走了。”暮雪说完和二人互留了电话号码，转身和易风离开。
　　易风背朝二人，伸出长长的手臂挥了挥，算是告别了。
　　“易风，你和萧警官怎么回事？”
　　“你说萧寒啊！他就是那样的人，见不得别人比他长的帅！”
　　“是这样吗？”
　　顺风飘来了暮雪和易风两人的对话和暮雪银铃般的笑声。
　　萧寒强压住想揍人的冲动，无奈的转头看着杜若，轻轻的摇了摇头。
　　“她都不送暮队最后一程吗？”杜若轻轻叹了口气。
　　“我们跟在暮队身边五年，从来都不知道他还有这样一个女儿，可见父女关系不是一般的淡漠。每个人经历的事情只有自己心里清楚，我们不是她，不会明白的。我们再去看看暮队吧！”
　　“嗯”杜若轻轻的应了一声，跟着萧寒转身又走进殡仪馆的大门。
　　杜若说的送最后一程，是指从殡仪馆送到一墙之隔的火化场，其实也就是一个单位，官方将这两个地方都叫殡仪馆，民间将这两个地方都叫火化场。
　　萧寒说的再去看看暮云平是指在火化之前再去看看他，一旦进了火化场推进焚尸炉那就真的是尘归尘土归土了。
　　在进入火化程序之前，有一个临时存放遗体的太平间，所有待火化的尸体都临时存放在这里。暮云平的也不例外。萧寒二人很容易就找到了这里，为了防止有人偷偷的顺走死者的衣物，饰品等，在这个临时的太平间，配有一位管理员，是一个腿脚残疾，身材清瘦，面色蜡黄五十多岁的老头。
　　“你是这里的管理员？我们想再看一看暮云平。”萧寒平静的说。
　　“什么管理员！我就是一守尸人。看吧看吧，再不好好看看，以后就只能看挂在墙上的啰！”没怎么见老人动嘴，声音却真真切切的传了出来。仿佛这破锣似的声音都不是从老人嘴中传出来的，而是从这太平间的整个空间传出来的一样。身在其中，由不得你想不想听，声音从四面八方直钻进你的听觉神经。
　　萧寒二人在守尸人的带领下找到了暮云平的尸体。无论是在案发现场，还是在上午的追悼会现场，萧寒都没有去仔细的去看暮云平的脸，此时就在眼前，如此近距离的观查下，萧寒发现暮云平遗体的脸上竟然挂着淡淡的笑，这绝对不是遗体化妆的效果。这种笑好像在哪里见过？对了，两个月前汽车坠崖事故现场，唯一的女性死者姜纤云脸上也挂着同样的笑容。坠崖、坠楼，临死前应该非常的痛苦才对，不一定会面目狰狞，但也绝不会是这种神秘的笑容。
　　“笑好，笑好啊，笑着走总比死不瞑目要好啊！至少心结已解开，不用带到阴曹地府去啊！”见萧寒盯着暮云平的脸沉默不语，老人像是看透了他心之所想。
　　“心结，什么心结？”萧寒有些不解。
　　“呵呵，年轻人，每个人的心结都不一样，我只是一守尸人，又不是神仙，哪里会知道，你若想知道他的心结，你去问他去呀！”老人用手指了指躺着的暮云平。
　　“你……”萧寒只觉得自己快憋出了内伤，如果能问暮云平，他也能回答，那还至于来这里吗？回头想想，犯不着跟一神神叨叨的守尸人一般见识。长年守着这里，和一群尸体打交道，再正常的人也会出毛病。
　　“我怎么了，年轻人你认为我在消遣你吗？他已经躺在这儿了，是不会说话，但你不会去查啊，一个人生前的所思所想大都不为外人知道，但是他的所做所为不难查到吧!那些大都和他的心结有关，查明白了，不就知道啦!”老人以一种长辈教育晚辈的口气忿忿的说。
　　“老人家说的对，我们正在调查，”老人的话让萧寒无无法反驳。
　　“这就对了！好啦好啦，时间到啦，别耽误了他上路的好时辰，你们可以离开了！”老人转头对二人下了逐客令。
　　“好，谢谢你了，那我们走了。”
　　“回来”
　　二人刚刚转身，老人的声音又在身后响起。
　　“还有什么事吗？”萧寒转头问。
　　“这个……”老人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接着说，“你们今天能来这里，在这里碰到我，也是缘份。既然是缘份，被我碰上了，有些话我就直说了。我在你们身上闻到了一种气息。”
　　“气息，什么气息？”萧寒忍不住追问。
　　“老头儿我在这里呆的久了，闻惯了这里的气息，所以对于外面进来的气息都很敏感，但我在这个女娃娃身上，却闻到了一股与这存尸房一样的味道。”老人平静的说。
　　“什么，我身上有这里的味道，这、这，老人家你这话什么意思？”杜若听了老人的话却没有那么平静。
　　“呵呵！娃娃你也不要嫌老头我神神叨叨，一个活人身上有的尸气味道，自然不是什么好事。除了我们这些守尸人，恐怕就只有一种人身上会有这里的味道了。”老人说话总是在你想不到的地方停顿。
　　“什么人身上会有这里的味道？”萧寒有些不耐烦了。
　　“那就是在阴曹地府挂了号的人，身上会有尸气的味道，当然你们是闻不到的，像老头我这种常年和尸体打交道的人，就比较敏感了。”老头丝毫不理睬二人的情绪，仍是不紧不慢的语气。
　　“你胡说什么？”萧寒的怒火腾的就上来了。
　　杜若一把拉住萧寒的手臂，轻轻的朝他摇了摇头。
　　“老人家，我们是警察，你说的这些啊。在我们的世界观里，可没有这些神神鬼鬼的说法。”虽然杜若脸色有些发白，但仍是故作轻松。
　　“杜若，你拉我干什么？”萧寒仍是气不打一处来。
　　“呵呵呵，我知道你们是警察，他也是警察，”老人说着用手指了指躺着的暮云平。“娃娃，警察也是人，也会生老病死，刚才听他叫你什么来着？你姓杜？”
　　“是的，我叫杜若。”杜若向老人说了一遍自己的名字。
　　“杜若，杜若！”老人念了两遍又问，
　　“生辰八字呢？”
　　杜若于是又将自己的生日告诉老人。
　　“这就对了，这就对了啊！”老人左手五指在那不停的来回掐着指决，一副神秘莫测的模样。
　　“你能不能把话一次说清楚？”萧寒显然在极力的控制自己的情绪。信不信是一回事，说他自己什么都可以，他可能还无所谓，都能一笑置之。但说到杜若身上，他就没那么淡定了。
　　“清楚？年轻人，有些话，有些事情是说不清楚的，你看看这里躺着的每一个人，有哪一个是能说得清楚的？你知道地府还有一个名称是什么吗？那叫：枉死城。”老人声色俱厉，情绪也有些激动。
　　“老人家，那你刚才说我的名字有怎么啦？”杜若又拉了拉萧寒，意思是让他不要和老人一般见识。
　　“还是你这女娃娃懂事啊，也不枉我叫你回头告诉你这些。那些神神叨叨的东西，一时半会也说不明白，就算是说明白了你们年轻人也不会相信，不说也罢。不过娃娃你听我老人家一句话，你天生‘木命’，姓名两个字又双双带‘木’，近三个月离‘金’远一点”，兴许还能躲过这一劫。切记啊！”
　　“什么，老人家你能不能说清楚些？”对于眼前老人的话杜若是越听越迷糊。
　　“我说过了，有些事情是说不清楚的。再说我今天也已经说的够多了，够清楚了。记住我的话。你们，可以走了！”
　　老人说完最后一句话，便不再理睬二人，推着运尸车走向另一条灯光昏暗看不到尽头的通道。萧寒杜若二人一时相对无语，那满屋子躺着的人更是不会说话，空间一下子就寂静了下来。只有老人推着的那辆运尸车车轮与地面摩擦发出的“咯叽咯叽”的声响在通道狭小的空间内肆意的游走漫延，像是想打破这空间的宁静，又像是想挣脱这空间的束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