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头脑游戏

　　第四章：头脑游戏
　　不一会，我们三个就被众人又推又拉的，赶到了村子的管理所旧址。
　　法官召来管理所的门卫，叫门卫打开管理所的门，又令其带我们下到管理所的负一层。等门卫把负一层的门给打开后，法官就命令门卫，把我们三个推进了负一层的地下室里面，并把地下室的铁闸门给锁上。
　　“哐当！~”
　　一声绝望的铁闸门关闭巨响，回荡在陈旧的地下室里。
　　地下室里唯一的光源，就是室外的楼梯灯。
　　借着楼梯那边射来的灯光，能看到地下室里有一张圆桌。经过长时间的沉淀，桌子上的灰尘积得又厚又实——显然地下室已经荒废了好久。
　　趁着这段时间，我把自己身上衣服的两个袖子撕下来，分别把左臂和大腿上的伤口给简单包扎了一下，希望能起到止血的作用。
　　果然不出我所料，尤悟愈和左观两人，没有像我那样平静。
　　左观开口质问：“本华伦，你为什么要把车开来右边？你不是大喊‘我去把车开向左边’的吗？”
　　我没辩解，只叹了一下鼻气，就背靠着地下室的墙壁，蹲坐在地上。
　　“你这样会害死大家，你知道吗？”左观继续追责。
　　我最终没能调顺自己的懊恼，直接回说：“是啊，我想要撞死大家，你满意了吗？”
　　“你···”左观一气，脖子上的青筋立马暴显，上前想揍我，但却被尤悟愈伸手拦住了。
　　尤悟愈的举动，让我感到有一点意外。
　　尤悟愈似乎觉察到我的初衷，劝左观说：“别冲动左观，他要是真想撞死大家，他怎么还会先把大车给刹停？这其中有误会。”然后又转头对我说，“华伦，我知道你现在的心情很差，但我也确信你不是想撞死大家的，所以，请你稍微打起精神来，先给我们解释一下，好吗？”
　　他这番话，让我的心情变得没有那么糟糕。我沉默了一阵，才开口说：“我是叫你们把人带去我的右边，但没想到你们把人带去了你们的右边。那巨车上有个方向盘，但控制方向盘的房间里，没有窗户没有玻璃，我看不见车前的路况。”
　　他们俩这才顿悟。
　　左观还是有点气：“那你当时叫我们的时候，就应该直接伸手，指出准确的方向啊！”
　　我就烦了：“当时情况这么紧急，我看到你们点头之后就去找办法上车了，谁知道会出现这种情况？现在怪我？你们没搞懂我说的方向，你们点什么头啊！”
　　“那你意思就是我们的错啰？”
　　“不不不。”我干脆不争了，直接说，“是我错，行了吧？永远都是我的错，对的人永远都是你们，可以了吗？我承认是我害了你们，是我害了大家，所有的责任都由我一个人来背。你们等会就跟门卫解释，叫门卫放你们出去，我一个人呆在这里就行了。”
　　我这话说完，地下室里就恢复了安静。
　　我们三人都没有再争，都没有说话，只静静地蹲坐在地上。
　　过了很久，地下室的外面，楼梯那边的方向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寻声望去，便看见门卫从楼梯下来，走到了地下室的铁闸门前。
　　“你们三个，谁是本华伦？”门卫问道。
　　没等我开口，这时左观忽然站了起来，举手回应：“我！我是！我就是本华伦！整件事情就是我一个人搞的鬼，和他们两个完全没有关系！”
　　我顿时愣住了。
　　门卫打量了一下左观，复问：“你就是本华伦？”
　　左观立刻回道：“是！我就是！我真是！他们两个不是我的同伙，是我把车开往左边的！”
　　他···这是要帮我顶罪吗？
　　好笨的顶罪方式。
　　他这还不是用着我的名字吗？
　　我摇摇头，没说话，反而仔细地观察着门卫。
　　我发觉这个门卫有点意图不明，好像不是来问罪的。
　　却像是···想来蛊惑我们三人中的一人。
　　因为我发现几个疑点。第一，门卫腰间没有戴着钥匙，他没有打算放任何人出去；第二，门卫说话的时候，脸上带着笑容；第三，门卫确定了左观是我后，竟然搬来一张凳子，隔着铁栏门坐下了。
　　他脸上带笑，就足以说明他意图不轨。所有人都觉得我们三个想撞死人，应该都会仇视我们，而他却带着笑？
　　他搬来凳子坐下，就说明他做好了要跟我们长谈的准备。
　　所以我觉得，门卫想要蛊惑我们，只是不确定他想蛊惑的是谁，蛊惑的目的是什么。
　　我便没说话，蹲坐着看戏。
　　门卫坐到凳子上，笑说：“原来你就是本华伦啊！久仰大名，请坐请坐，我想跟你聊一下天而已。”
　　“呃···”左观一脸问号，回头看了我一眼。
　　我做了个眼神，示意左观继续装下去。
　　一旁的尤悟愈也看出有问题，偷偷挪身靠前。
　　门卫笑说：“您好，本华伦先生。其实是这样的，我是管理所的门卫，我叫傅罟，姓傅的傅，罟是上面一个横着的目，下面是一个古代的古。其实，我是你的粉丝。”
　　根据门卫的话，我很好奇到底有没有这么一个“罟”字。
　　但令我最好奇的是，我从来不知道自己还有粉丝。
　　傅罟继续说：“我听说，你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经常独自前往美人木丛林的深处，去找狼鹰干架。我听到这事后，打心底就开始崇拜你，把你视为偶像。今天能见到你的真面目，是我的荣幸！”
　　我一听，马上就听出了问题，并确定了这是什么情况。
　　我便插话说：“那个，傅罟先生，不好意思，打断一下。我突然想起一件急事，想要跟本华伦谈一谈，耽误你们几分钟的时间。”
　　我说完，就向左观招手，示意他赶紧过来我这边。
　　左观有点蒙圈，走过来我身边后，问：“什么事？”
　　这时尤悟愈也爬了过来，低声说：“那人应该是来要签名的吧？”
　　“不是，没有那么简单。”我用极低的声音说，因为担心会被门卫傅罟听见。
　　我再招了一下手，让他们两个围过来，尽量靠到我的身边。
　　我提醒他们说：“他这种人，是很老道的江湖骗子。这种骗子一般都有套路，他们的套路很有逻辑，很有步骤。”
　　“什么东西？”左观歪头低声问。
　　我小声分析：“套路的步骤大概有七步。第一步，他会先表达出自己对你的好感，让你放下防备。第二步，他会说一些赞美你的话，目的是进一步获得你的信任。第三步，他会提出自己的惨况，让你产生同情感。接着第四步，他会说一段羡慕你的话，为的是让你觉得，你这么好的环境，理应帮助他这么惨的人。然后第五步，他会突发奇想地说出一个很好的想法。他会做成让你觉得，他是忽然灵机一动的样子，而掩饰了其实是蓄谋已久的计划。跟着第六步，他会主动帮你分析，他那个想法的好处，以及能给你带来的收益，让你不断地觉得，这个想法很有可实现性。甚至他还会说成，这个想法对他没有太大的帮助，但是对你却会有很大的好处。到了最后第七步，他会把时间地点等等一切的安排，说给你听，让你做好准备，和他一起去实施那个想法。这样一来，你就会慢慢进套，而且你会觉得，不跟着他的安排去做，你会吃亏。然而你却不知道，自己一直处于被动状态，你甚至会觉得，无法拒绝他的建议一样。懂我的意思吗？”
　　他们两个听后，都用惊愕的眼神看着我。
　　尤悟愈显得有点吃不消，小声回我：“我觉得你有点阴谋论了，就像你在课堂上，怀疑我和左观一样。”
　　我看得出他们两个没有经历过与骗子斗智的事情，我便只好回说：“学长，就算我之前的全错了，但我很确定这一次没有错，相信我。”
　　左观也低声问：“怎么检验你这次没错？”
　　“很简单。”我告诉他，“你只要一直都表现得很犹豫不决的样子就行了，他就会急，因为他本身就比你急。如果你们不信的话，那左观你就继续假装是我，你去亲自体验一次就明白了。”
　　我看到左观已经表现得犹豫不决了，便直接说：“左观，就是表现出你现在这样的表情，你千万不要说出任何‘好的’、‘没问题’、‘我觉得行’之类表示肯定的话，跟他一直耗到套路的第七步。我敢保证，他绝对会在最后再加一步。你们想知道最后第八步是什么吗？”
　　“是什么？”
　　“最后第八步，威胁。”
　　“威胁？”
　　“对。”我斩钉截铁说，“我敢保证，到最后他绝对会威胁你。这就是骗子惯用的技巧，潜意识转移。这个经验，村子里没有人能总结出来。”
　　“那你为什么能总结出来？”
　　我只好说实话：“因为我就是全村被骗过最多次的人，我要是不自己总结，我早死透了！”
　　我们三个人商量过后，决定让左观继续假装是我。
　　左观微笑着，回到地下室的铁栏杆那边，对门卫傅罟说：“啊不好意思，刚刚有点事，现在没事了。哎你刚才说，想找我聊一下天，你想聊什么？”
　　门卫傅罟笑回：“没事没事，请坐请坐，里面有凳子吗？你也拿一张过来吧，我们坐着慢慢聊，因为你是我的偶像，我一直很想跟你聊天的！也不是什么大事，就单纯地想跟你聊而已。”
　　我偷笑了一下，没笑出声。
　　他要是真把我当偶像，又怎么会连我的样子都认错？
　　为了证实我这一次没错，我很配合地拿来一个木箱，放在左观身边，让左观坐下跟他慢慢聊。
　　好戏便开始了。
　　门卫傅罟对左观说：“其实当我知道你就是大家所说的打狼英雄时，我就很崇拜你了。我一直想找机会拜访你，可奈何自己的工作不允许啊！我要24值班，没有机会去拜访你。今天终于有机会跟偶像见面，真是我的荣幸！”
　　门卫说着，还主动地跟左观隔门握手。
　　然后门卫傅罟就趁着握手的机会，用赞叹的语气说：“哇！华伦先生的肌肉，真是有力啊！你的手臂，粗得简直像大腿一样！一定是打狼鹰练出来的吧？好结实！女孩子见到你这种身材，见到你这种肌肉，一定会很喜欢你！现在的女孩子，都想和你这样四肢发达的男人谈恋爱！我猜，之前一定有不少女孩，主动来搭讪过你吧？”
　　左观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回道：“念书的时候，是曾经有那么一两个，也不算多。”
　　完了，左观已经开始做出肯定回答了，而他自己却完全不知情。
　　他这样下去，很快就会被带进套里。
　　“咳咳！”我故意干咳两声，但愿能提醒左观。
　　左观回头看了我一眼，好像是明白了我的意思。
　　门卫傅罟故意叹了一口气，说：“唉~~~我就不同了，我今年26岁了，连女孩子的手都没摸过，我真羡慕你啊！我要是能像本华伦先生您一样就好了，拥有完美的身材，又有过人的胆识，又有漂亮女孩子主动来搭讪，那该多好啊！真是羡慕本华伦先生您啊！”
　　我只好暗自叫苦，我又何尝不是呢？
　　还好我有足够的经验，差点没起同情心。
　　这时的左观和尤悟愈，纷纷望向我。他们应该是觉得我没说错，因为门卫已经来到第三步了。
　　于是左观回了一句：“那可不一定，一个人也不是挺好的吗？自由自在！”
　　门卫一愣，便又开始说：“呃···也是，不过对于我这种从来没谈过恋爱的人来说，那就不是轻松了。本华伦先生您是谈过恋爱的人，你当然不知道我这种人的痛苦，有时候在晚上，我会忍不住想哭。你想啊，我单身这么久，连做梦都想谈恋爱，却一直没有那个机会，是多么痛苦的事啊！我没谈过恋爱也就算了，我还没赚到钱！高、富、帅，三样，我一样都没有！哪怕是只有一样，我也很开心了。”
　　我心想：狐狸开始露出尾巴了。
　　门卫便顺着话题说：“本华伦先生，我是你的粉丝，你有没有跟你分过手的女孩子，介绍一个给我啊！打过胎的我也不介意，只要是女孩子就行！”
　　“呃···”。
　　没等左观回答，门卫傅罟就直接说：“其实恋爱什么的，我也知道是强求不来的。有这种缘分就最好，没有的话，那就只能靠自己的努力，先改变自己，这才是王道。现在的女人呐，都会主动巴结有钱的男人。男人只要有钱，还会怕没有女人？本华伦先生，你觉得我说的对吗？”
　　左观学精了，没有做出肯定回答：“也许吧，我···不太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