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仇人的虐待

　　兴城的酒楼其实都是大同小异的，一个掌柜，一个账房，几个厨师，几个酒保，几个伙计，这便算是标准配置了。高级一点的，可能会有造酒师，迎门客，伺应郎。最高级的，还要加上艺人和酒姬。兴城虽算繁华，但毕竟位于西北边陲，达官贵族、豪商富绅肯定不如京城或者唐国一些更繁华的地方多。因此，配有艺人和酒姬的一般很少。
　　同福酒楼只能勉强算是中档酒楼，人员上肯定是能简则简。掌柜和账房都是老赵兼任，酒保只有两个，伙计也只有三个，没有迎门客、伺应郎。造酒师倒是有一个，毕竟自己酿酒总比去酒坊买划算的多。但同福酒楼自家的酿酒也只能算中等，实在没啥特色。至于说书唱曲的艺人和陪酒伺饮的酒姬，肯定是没有的。
　　宋唯第一天做伙计，也没啥可兴奋的，毕竟来同福酒楼，主要是为了那位邱莫离。守着仇人，却无法报仇，这种感觉很不好受，但至少能盯住他，不至于以后复仇找不到人。
　　像往常一样，早早的起床后，先是洗漱，而后健身，然后还要帮着小飞起床洗漱，强逼着他也出去跑两圈，否则，这小子快要变成胖子了。昨天晚上，宋唯便已经开始教他修行了。虽然宋唯暂时不能修行，但以宋唯两世的经验和非凡的领悟能力，加上一年来道听途说得来的修行认知，对于那本小册子上的修行法门还是能很快理解的。所以，修行第一境的修炼还算是比较顺利的。
　　修行境界第一境名为通元境。其实就是将人体内的七十二个穴窍全部打通，使人能够通过这些穴窍吸收天地之间自然存在的元气进入体内，用以修行和强身。这一境分为上中下三品，下品便是将所有穴窍打开，中品是能够控制穴窍的打开与闭合，上品则是能感应到天地元气并引入自身。
　　一晚上的时间，聪明的小飞已经打通了三个穴窍，照这个进度，一月之内是肯定能够成为通元下品的。这一点，宋唯还是很欣慰的，所以，整个早上都带着笑容。但他没想到的是，他的魔鬼旅程马上就要开始了。
　　刚刚吃完早饭，依旧穿着青衫长袍的邱大东家便给宋唯分派了活计，要他在半个时辰之内把前庭后院、一楼二楼全部打扫干净，且需一尘不染。听到这样苛刻的条件，所有人都张大了嘴巴。东家是不是疯了？虽然他平时很严肃，但外冷内热，一般是很通情达理的，今天这是怎么了？一个七岁的孩子，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这么多的工作，还要一尘不染，这也太过分了吧？要知道，以往都是三个伙计一块打扫的，那样也未必能在半个时辰之内打扫完毕啊。
　　宋唯咬着嘴唇盯着邱莫离，他知道这是故意刁难，但他毫无办法，只能照做。“怎么，做不到还是不想做？做帮众的时候不是挺厉害的吗？这就怂了？”邱莫离眼神里带着他惯有的轻蔑之色。
　　宋唯忽然露出一个灿烂至极的笑容：“保证完成。”
　　于是，酒楼里第一次上演，三个成年伙计悠闲观看一个少年伙计拼命干活的奇怪场景。一个时辰的时间很快就到了，宋唯早就累的汗流浃背气喘吁吁了，但幸好没有超了时辰。邱莫离像个前世军旅题材电视剧里的魔鬼教官，极为认真的检查了每个角落，终于在楼梯踏板的缝隙里找出一点尘土。
　　“没有做到一尘不染，所以不能休息，罚你把所有酒具食具清洗一遍，要求干净如新，还不能有所磕碰，时限还是半个时辰。”邱莫离下了一个更加无情的命令。
　　宋唯一下子瞪大了眼睛，眼神里全是狠厉之色，欺人太甚了吧，大爷的，果然是十恶不赦的刽子手，太无情了！大仇报不了，还要被仇人折磨，怎么能忍受？现在就跟他拼命算了，大不了一死了之，可是小鼻涕虫和村长他们的仇怎么办？
　　“要认怂就直接说出来。”邱莫离嘲讽的看着宋唯，用阴冷的语气说道。
　　宋唯深吸一口气，他不能认怂，更不能拼命，他有责任在肩不能随意丢了性命，所以，他强迫自己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保证，完成。”这四个字说的很慢，所以人都听得出，他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一般情况下，酒具餐具的清洗是酒保和厨师来完成，太忙的话会找几个帮闲或仆妇来清洗，但从未有跑堂伙计清洗的先例。此时已近午时，酒楼里已经有了少量的食客，门口也站了不少帮闲。帮闲们看着小宋唯被邱莫离欺负，都很心疼，但毕竟是人家酒楼内的事情，他们没有理由指手画脚，只能默默地看着，实在看不下去就过去给他递个毛巾擦擦汗。就算是来酒楼饮酒的食客，看到一个矮小瘦弱的小男孩做这么繁重的伙计也是心生同情，但顶多也就是慰问一声，也就算进了心力了。那些本该忙碌的伙计厨师，也只能无奈地看着，邱莫离不允许他们帮一点忙。
　　又半个时辰过去了，宋唯已经筋疲力尽，要知道，酒楼的所有餐具酒具足足摆满了半个器具室，大摞大摞的碗碟筷子和酒杯酒壶，看着就像一座小山，但总算在半个时辰内做完了要求的工作。邱莫离依旧像个魔鬼一样，很认真的检查了所有餐具酒具。其实，不管什么事情，只要存着鸡蛋里找骨头的心思，那便肯定能找出问题来。果不其然，邱莫离在某一碗底上，找出一点污渍，露出了邪恶的笑容：“没有清洗干净，不能休息，罚你把所有桌椅板凳统统擦拭一遍。依然是半个时辰完成。”
　　宋唯没有力气再说任何话，麻木的点点头，转身蹒跚而去。世界上的事情有时候就是这样，一开始你可能会极力抗争，但当你屈服一次之后，心里抗拒感就降低了很多。做了第二次，基本就变得麻木了，抗拒的心思所剩无几了。做到第三次，几乎没有了抗拒，只会机械的去做。宋唯此刻就是这样，机械的擦拭着桌椅板凳，身体上的疲累已经让他无暇去想任何事情。
　　半个时辰很快过去了，宋唯照旧完成了工作，但双手已经快要抽筋了，双腿像灌了铅一样几乎挪不动步伐。邱莫离嘲讽不屑的神色又露了出来：“怎么？不行了？真怂了？把中间那种桌子再擦拭一遍，桌椅板凳摆放八只，茶具酒具碗筷摆上八套，一会察院的人会来这饮酒，你负责伺应，不能出任何差错。因为他们是冲你来的，一旦你出了差错，也许没人能救得了你。”宋唯僵硬的脑袋忽然一动，察院的人来找他，所为何事？当初他背着小飞满城乱窜，后来老道士的出现，让他们逃过一劫，一年来察院也从未找过他麻烦，今日找他又是为何？难道他身体内藏有阴气的事情东窗事发了？宋唯胡思乱想着，手脚却依旧听话的按照邱莫离的吩咐，摆好了一切餐酒所需的物什。
　　不多时，七八个锦衣打扮的察院之人进了酒楼，其中还有那位胡须异常漂亮的司南水。
　　走在最前的是一个身穿布衣的老者，没有幞头，不着官袍，就像一个市井百姓，但后边的几个人，包括那位身披斗篷的郭大人都对这位老者异常尊敬，显然是个身份极高的大人物。
　　“邱老板，又来叨扰你了，不知欢迎否？”布衣老者声音洪亮，步伐稳健，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
　　“哼，孙大人说笑了，堂堂兴城察院的监察使大人能来小店饮酒，邱某只能倍感荣幸，还能把你拒之门外不成？”邱莫离的黑炭脸上挤出一丝难看的笑容，但话语却阴阳怪气的，显然他与这布衣老者应是老相识了。
　　宋唯不禁有些迷惑，监察使是兴城察院处的最大官职，这已经是个极大地官了，即便兴城刺史在这里，也是要让三分面子的，但看邱莫离的表现，似乎并不想给他面子。那邱莫离到底有何依仗，能够不惧这样的大人物？他真的只是一个酒楼老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