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叶小缃去了跆拳道馆，李医院还是没有出现。
　　教练是一个硬朗的秃头，和菜场门口炸油条卖包子花卷摊的老板是亲兄弟，二人长得万分相似，而且同样喜欢把袖子卷得高高的，若不是油条摊的老板毛发浓密，学员们就会以为他卖完早点就来教跆拳道，腰里还插着一双特别长的筷子。
　　“今天，我们来了一位新学员，来来来，你过来点，”，教练铿锵有力的说，声音也和油条摊的老板一摸一样——那位老板喜欢说，来来来，你让开点……——“你来介绍一下自己。”
　　“我叫肇思慕……”
　　小缃的脑袋嗡的炸开了……这家伙是无孔不入啊，然后又注意到他系着是白带，果然，就是为了她而来的。
　　“介绍下你自己嘛，学过跆拳道吗？还练过点什么？”
　　“对不起，我之前没有练习过跆拳道，其他啊……”，肇思慕的声音一贯的四平八稳，“我是极真会空手道黑带三段，巴西柔术紫带，合气道四段，嗯，主要是配合剑道去学的，还练过一阵国术，主要是形意拳，泰拳没有去考过级……”
　　听着听着，教练的脸慢慢的严肃起来了，“你……不是来踢馆的吧？”
　　肇思慕对着教练鞠了一躬，“我没有那个意思，我是真心来学习跆拳道的，为了填补人生空缺。”
　　撒谎，叶小缃想。
　　教练对着学员看了一圈，想找李医院，可能是觉得他比较抗揍一点，可惜他不在，找了1米85的大师兄，“来来来，你们先试试，按照空手道的规矩可以吗？”
　　肇思慕依然淡定，“随便。”
　　二个人换上了护具，面对面站定，鞠了一躬，“等等，”，肇思慕突然问，“我真的可以用拳吗？这里没有拳套啊？”
　　比他高一个头的大师兄冷笑了下，确实，看他的体型怎么也不像个搏击高手，“没事的，大家都小心一点，又不是拼命。”
　　“shi-jak……”，教练语音未落，大师兄飞出去了……
　　“不错嘛……”，教练皱起眉头，果然，就是来踢馆的，都没有看清他到了动了什么手……一瞬间，他考虑了入股他那个兄弟的早点摊的可能，虽然他早上起不来，但是他可以做夜排挡，这样就省了一半的摊位费……他们的父母也会开心的，二兄弟虽然五十年来关系都不怎么样，可是最终还是在一起合作，共享一个摊位，一个炉子……还好，道馆的房租是按季度交的……
　　“今天，你带大家练习下基本动作，”，他对倒在地上的大师兄说到，然后又转向了正在殷勤的扶着大师兄的肇思慕说，“……你跆拳道还没有入门，先从基本功开始吧……真可惜，我们这里的一个老学员不在，否则你们倒是可以练练，他的下盘很强……”
　　他说的不会是李医院吧？小缃想，李医院更像衙门口的石狮子，就算头被打掉了，脖子还是纹丝不动的挂在那里……转念又想到，原来那天肇思慕是束手就擒……如果他要动手的话，她和在场的那2个男生根本就打不过他……
　　“你们先练习，”，教练说，“你带队，我出去一次，”，然后就消失去找他的兄弟了。
　　大师兄捂着胸口，满脑子想着要把零用钱捐出来给道馆买一批拳套，要加厚的那一种。
　　在跑圈的时候，叶小缃就觉得有点晕，今天午饭也习惯性没吃，倒不是因为没钱，而是王美一大早就要和她一起去参加篮球啦啦队的报名，但是她不愿意去，她是文艺女生，不是那个热情类型的，她也不喜欢和任君霜在一起，尤其是知道了任君霜和肇思慕貌似有点什么关系之后，更重要的是，她不想暴露她的身心不协调，其实连练个跆拳道也是勉强，韧带从来都没有拉开过，别说一字马，什么腿攻头部等等，能踢到对方膝盖就不错了……自从幼儿园跳了2年天鹅湖芭蕾舞后被爸爸笑话成猪八戒吃西瓜后，她就主动离舞蹈这种演绎性质的活动很远很远。
　　想着想着，她就突然就像一根软掉的麻花一样的晕倒在道观的垫子上了，学员们围了上来。
　　“不要掐人中，”，肇思慕阻止了大师兄，“，也不用探呼吸，她活着，不会是中风，不可能是血管破裂，不要速效救心丸，也不可能是心肌梗塞，咦，拿创可贴干嘛，慢点打120，不要乱用MODS这种术语……应该是……饿了吧……”
　　肇思慕盯着垫子上的叶小缃看着，他很熟悉她，仿佛看了很久很久，虽然都略有差异，但也是大同小异，只是……只是这一次，他才发现她的胸比他想象的大，而且大了很多……也许并不是胸大，而是某种胸垫，海绵的或者硅胶的或者是气囊，搞不好还塞了很多个……只要捏下就知道到底是什么，但是他不敢，周围围了太多人了……虽然他很能打，但是不想找麻烦，要是没人就好了……
　　“嗯，我有吃的，你们帮忙托着她，”，他跑回更衣室，从包里翻出了巧克力，递给了一位女学员，“喏，一定是低血糖……”
　　迷迷糊糊的吃了一块巧克力，叶小缃慢慢的缓了过来，“你没吃午饭吧？”，肇思慕看着她，“我们去吃下午茶吧。”
　　肇思慕扶着叶小缃走出跆拳道馆的时候，黄牛看着他们，露出了猥琐的笑容。
　　在一家咖啡馆里，2个穿了道服的高中生点了带有烤番茄黑橄榄的都灵披萨、黄百香果奶昔、混有法国奶酪香肠和西班牙火腿的冷肉拼盘、德国咸猪肘烤肉、水牛奶酪色拉、鱿鱼洋葱圈……而肇思慕面前摆着一杯拿铁咖啡，静静的看着她狼吞虎咽。
　　随着小缃不断的摄入食物，一个问题慢慢的浮现在她的脑海，——我怎么跟着这个家伙出来吃东西了？他……一定不怀好意……
　　“你说，你是不是下药了？”，小缃捏紧了餐刀。
　　“是你自己没吃午饭吧……”
　　“为什么带我到这种地方来？”，她环视了周围，“怎么看都不像是高中生该来的地方……我看起来都是……都是……情侣……”
　　“不用关心这个，”，肇思慕慢慢往后一靠，“……是不是我点的每一个你都很喜欢？”
　　叶小缃看着面前一堆半剩的盆碗。
　　“我知道你喜欢都灵披萨里的酸黄瓜和黑橄榄，也知道你喜欢色拉里的带孔奶酪，喜欢甜甜不太酸的黄百香果，喜欢伊比利斯火腿……就像我知道你喜欢那个松茸黑巧克力的苦味，我……比你更了解你……”。
　　小缃绷紧了神经，另一只手抓起叉子，捏得紧紧的，心想，他只要探过来，她就直接刺过去。
　　“因为你是我前世的爱人，”，肇思慕直接了当，“我都记得，而你，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