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秦淮河

　　长空月浅，古宅幽深。
　　梨树下，刘纯手握两份密旨，也握着两个人的命运，两个截然不同的命运。
　　朱常洛手里还有一个锦囊，他慢慢从里面取出一个金牌。久久的抚摸着，观看着。缓缓对刘纯说道：“这就是九龙鼎金牌，世人只是听说，却没人见过。父皇曾说过，九龙鼎金牌是太祖爷留下来的，只有三块。太祖爷为什么传下这三块金牌，连父皇都不太清楚。父皇手里只有两块，另外一块不知去向。现在父皇给了我一块，将来父皇会用他手里的那块金牌招我回京。刘大人，江湖之大，往后我要何去何从呢？”
　　看着眼前的少年如此迷茫，刘纯也不知怎么安慰。毕竟世间没有第二个人拥有和他相似的命运。
　　“既来之，则安之。先忘记你皇长子的身份吧，往后你就是你自己，做你想做的任何事。”
　　朱常洛沉默良久，看着老宅的宁静，他似乎有主意了。
　　“在我没决定去哪之前，我们就留在这。以后对外就称我姓洛，我就称你为老六。还有，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对黄公公下手。”
　　“遵命。”
　　朱常洛感觉有些累了，黄公公安排他进房休息后便出来和刘纯喝酒。在自己家里和朋友喝酒，这也许是黄公公有生之年第一次，聊的开心就多喝几杯。
　　酒后，二人各自回房。刘纯进房后并没点灯，也没睡下。而是做在床上，闭目养神。
　　月亮越来越远，夜晚越来越深。刘纯醒来，借着微弱的月光还能看清一些东西。他轻轻走出房间。脚尖微点便上了屋顶，踩几片瓦便飞身出了古宅。在一片林子前的空地上落下。他负手站立许久，动也不动，似乎在等待什么。
　　“黄修必须死。”
　　一个声音从他背后的黑暗里传来，紧随这个声音而来的是一个人影在他背后慢慢出现。一个高大的黑影，全身被黑袍包裹着，只能看见他带着黑色的面具，上面勾勒些白色的线条，就好像几根散落的琴弦堆在上面。刘纯还是一样毫无戒备的站立着，甚至都不转身。
　　“你下不去手的话，我可以……”
　　“如果你敢先我一步下手，你知道后果的。”刘纯打断了黑衣人的话，语气坚决。
　　黑衣人也没有较劲，他继续说道:“黄修突然离宫，必然惹人怀疑，这几日已经有人盯上他了，不过已经被我等解决。具体哪路人马还不清楚。”
　　“很好，做你们该做的。”刘纯取出中午那块刻着“初”字铜牌对黑衣人说道:“查一查这块牌子的来历。”
　　黑衣人上前，双手接下铜牌后说道：“查清楚后需要向你汇报吗？”
　　“不用，查清楚后立即禀报皇上。这里的事我会处理，你们可以撤了。”
　　面具人退去，消失在黑暗中。在这么安静的环境中，连一片树叶都没惊动。如此轻功跟刘纯如出一辙。
　　早莺争暖树，新燕啄春泥。
　　朱常洛被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吵醒，推开房门，只是过了一夜，却多出来一大片绿色。朱常洛看见院里有口井，自己过去打水洗脸。
　　黄公公上前来下跪问安，被朱常洛制止：“这里不是京城，黄公公不必拘礼，况且我身在江湖要隐藏身份。”
　　“好的，早饭已经备好。请随我来。”
　　随着黄修来到偏厅用饭，刘纯已经在桌上等着。朱常洛坐下对黄修说道:“黄先生坐下一起吃吧。”
　　黄修满心欢喜的坐下，以一个东家的身份和皇长子一起吃饭。是他想都无法想象的画面。
　　饭后，黄修又准备了早茶，一边倒茶，一边介绍着：“这是雨花茶，采自秦淮河岸，是金陵最有名的茶叶。”
　　“金陵？”朱常洛若有所思。“母妃经常跟我提起这个地方。不知道为什么每当提起母妃总是很开心。”
　　黄修说道:“当年秦淮河选美，你的母妃就是在那里入选进宫的。”
　　“哎，母妃因为自己宫女的身份怕影响我，所以从来不跟我说这些。她每天都不开心，只有提到金陵的时候脸上会有些笑容。”
　　朱常洛大大的喝了口茶，起身说道:“黄公公，去置办些行李干粮，老六，我们这就动身去金陵。”
　　黄公公出门去采买，留下朱常洛和刘纯。
　　“黄修怎么办。”刘纯上前说道。
　　“事已至此，无可奈何，也不知将来还会有多少人因我而死。我朱常洛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去保护那些不该死的人。老六，你去吧。正如你所说，黄修最好的归宿就是你，就是这本家老宅，总比横尸荒野要好。你安排好他的后事。”
　　刘纯领命也下去了。朱常洛心有怜悯，但他明白自己的处境，也能理解别人的处境。年纪虽小，做事的架势却一点也不小。
　　刘纯二人买了两匹马，已经来到城外。
　　“黄修躺着自家床上，走的时候没有任何怨恨，走的安详。今晚就会有人帮他料理后事。”刘纯又指着前面的路说道：“这条路便是南下金陵。这一去江湖远，所有的一却都不再是京城和皇宫的样子了。”
　　朱常洛把马背上的斗笠戴起来遮阳，不管前方是哪里，他知道自己只能向前走。他扬起马鞭。
　　“走吧。”
　　古韵凌波十里，风摇画舫含烟。妆楼临水揽月，魂断秦淮无别。
　　秦淮河由东向西贯穿金陵，它承载着金陵的繁华，流淌着金陵的岁月。在这繁华背后，装满了人间烟火，装满了世间万相，人性流不尽的欲望就好像是这秦淮河的水一样。或许正是这流不尽的欲望撑起这片繁华，不管秦淮河流过多少春秋，金陵始终不变。
　　金陵城中，元宵灯会刚刚落幕。每年元宵灯会开始的同时秦淮河花魁斗艳也开始了。这个时候秦淮河畔所有的歌妓，舞妓就会齐聚重元楼，一旦在甄选中夺魁，那么命运就会改变。
　　当下金陵城中最有名的人就是夺得今年秦淮河花魁的胡杏儿。每天都有数不尽的人等待在重元楼，只为一睹花魁风采。
　　重元楼临水而建，望淮水从脚下流过，蜿蜒十里，奔长江而去。六层妆楼挂满红灯，昼夜不息。
　　今天也不例外，一大早重元楼已经座无虚席。
　　“小二，快让你们大掌柜出来。大伙儿都等了七八天了，怎么还不见花魁现身。”座下有人大喊，瞬间就牵动了大家的情绪。
　　“是呀，快叫大掌柜出来，等了八天了。”
　　“对对对，我们今天必须见到花魁。”
　　“各位，各位，据说今年的花魁可不一样，花容月貌自是不必说，歌舞双绝呀。历年来花魁都住在这重元楼顶，不如我们一起上去把她找出来为大家助兴如何。”
　　“说的好，再等下去也不是办法。我们一起上去。”
　　大伙儿兴致一来，都一拥向着楼上去了，才上去半层楼梯。这时楼梯口出来一个女子挡住他们去路。这女子妆容华丽，衣着得体，典雅大方，透露着一股成熟的气息，还带一点不怒而威的感觉，这人就是重元楼掌柜何香叶。她一步步走下楼梯，众人都不敢上前了。
　　“各位，甄选结束花魁需要休息。等花魁准备好了自然会奉上精彩歌舞。让大家久了，等作为赔罪今日酒菜大家随便吃喝分文不收，可不要在我重元楼胡乱滋事，惊扰了别的客人。”
　　“大掌柜，那什么时候才能见到花魁。”
　　“我何香叶保证，三日之内花魁必会现身。请大家安心吃喝。”
　　“行行行，各位，再等三天。给何掌柜这个面子，我们接着喝酒。”
　　看着大家都平息了，何掌柜回到房里。房里有个丫鬟，还有一个护院。何掌柜来到书桌前，提笔迅速写了一封信。对着护院说道:“阿冲，火速将这封信送去闻斋阁，交给陈晋元，告诉他花魁胡杏儿失踪了，请他速来见我。注意不要引人耳目。”
　　“大掌柜放心，我这就动身。”。
　　“小九，跟我去五楼见许老板，千万别提花魁的事。”何掌柜对丫鬟说道。
　　“姐姐放心，小九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