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仆人

　　海一舟顺大流缓步走进翎候府侧门，步入了他既熟悉又陌生的长廊。此时的长廊上，几个卫兵分两队站岗，两个侍女匆忙走过，不远处一个流里流气的矬子瞪着两只老鼠眼睛贼溜贼溜的看着这些进府的人。手里两个铜球滴溜溜的转着，脖子前伸，秃头没有眉毛。
　　“你们几个以后就是伺候小姐洗漱更衣的，玉玲，交给你了。”他用手指了指几个女孩子，示意旁边的一个侍女，侍女应道：“你们跟我来吧。”
　　“你们几个去后厨。”海一舟前面的几个人被另一个虎头虎脑的仆人带走了。
　　“你，你，你，还有你，去后院花园。”除了海一舟，所有人都被派走了。
　　“说吧，你混进来想干什么？”矬子眯着起眼睛盯着海一舟。
　　“我是来当仆人的。”海一舟脸上不慌不忙，心里却有些惊讶，这人其貌不扬又痞里痞气的，但他的眼却贼尖。
　　“当仆人，”矬子上下打量着海一舟，“呵，虽然我现在猜不出你的目的，但你这样的来当仆人，未免装的太不像了。”矬子手里的铜球停止了响动，抬手指着海一舟破旧的矿工服，“你这身行套是从哪捡的吧。你的眼神从进府的一刻起就不停的四处扫，观察周围的环境和所有人的表情。你的手上有矿工才有的老茧，但最近一段时间没有干过活。”
　　海一舟心叫糟糕，怎么碰上了一个老油条。他混迹市井见多了痞子流氓的招数，但这些招数在对面这个矬子的眼里都被一一看穿。
　　“我看你也是个明白人，你来侯府有什么目的我不管，但你如果做出什么对侯府上下不利的事来，信不信我第一时间扒了你的皮。”
　　“我信，我信，我当然信。”海一舟油腔滑调的满口答应。
　　“你跟我来吧。”矬子示意让海一舟跟上他，海一舟自然紧跟，生怕他一个反悔赶自己出府。
　　穿过过道，矬子带海一舟来到一间宽阔的大厅。“你在这等着。”也不等海一舟反应就自顾自走了。
　　海一舟站在大厅里，这里空间虽大，但装饰却很简朴。四根三人合抱的粗木柱子顶起了整个屋顶。两边的角落里有一堆散落在地上的兵器，海一舟仔细辨认有铁剑，多节鞭，弯刀和弓箭。
　　对面墙上一个大大的力字，黑墨白底，整个字刚劲有力，细看处却又浑然一体。每一处拐点都恰到好处，每一点墨水都物尽其用。
　　大厅正中的地上，一整张花斑虎皮铺开，上面的绒毛被打理的很干净。
　　这里难道是练功房。海一舟心里几乎确定了这里的作用。如此简单的布置加上那些散落的兵器，看来应该是府里某位重要人平日里在次练功。
　　“吱呀”一声，一旁的侧门被推开了，矬子的身影首先出现，接着是一个比他高不了多少的矮子。
　　看装束，矮子虽然身形圆墩，但脸上却有着不怒自威的气质。看样子应该是府里的重要人物。
　　“侯爷，就是他了。”矬子躬身一笑，随后看向海一舟，冲他挑了挑眉。
　　“小人拜见侯爷。”海一舟会意赶快躬身行礼。
　　“嗯”侯爷上下打量了一圈海一舟，微微点头，“有点脑筋。你叫什么名字？”
　　“海一舟。”
　　“侯爷，侯爷。”矬子想说些什么，但叫了两声却发现翎候盯着前面的这个人，面色严肃，大厅里瞬间布满了肃杀的气氛。
　　“你过来。”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儿，翎候开口说道。
　　海一舟不知道翎候爷为何如此对自己，总感觉他的神情如临大敌。
　　“是”海一舟现在很想溜之大吉，但眼下不得不听从翎候的话，慢慢走到翎候和矬子身前。
　　“方时遇是你什么人？”翎候没有来的问道。海一舟呆了两秒，摇摇头，“我不认识。”
　　“你娘姓什么？”翎候问道，语气却不似刚才那么严肃了。
　　“我妈叫查素，我爸叫海涛。他们都是紫晶矿的矿工和工女。”海一舟无辜的脸上装满了真诚。
　　“侯爷，紫晶矿上确实有过这两个人。”矬子应道，“只不过几年前他们在一场矿难中死了。”
　　海一舟心里松了口气。此时他却有些想念巴德。这两个人的名字是巴德告诉他并让他对外这么说的。
　　“嗯”翎侯爷的神色终于放松下来，整个大厅的气氛也随之一松。“好吧，既然你来府里做事，凡事都要守规矩。”
　　海一舟点头称是，心里却有了疑问，看来翎候爷是把自己当成别人了，而这个人能给翎候爷很大的压力。这个人会是谁呢？
　　翎候爷没再多停留，矬子送走了翎候爷，转回来盯着海一舟说道：“你以后就这里，每天打扫屋子和前面的院子，字上不能有落尘，地上不能有尘土，这毯子要整理干净。”
　　“好的，知道了。”海一舟点头答应。
　　“去前面领把工具，这后面的一间房给你休息。记着，在这里老老实实干活，看着什么听着什么都当自己是瞎子聋子。”矬子还想所些什么，眼睛溜溜转了一圈，却似忘了，不再搭理海一舟自顾自的走了。
　　海一舟四下看看确实没人了，长长出了一口气。这次真惊险，要是翎候的哪个人认出自己就是几天前的贼，那这条命就搭这了。
　　第二天领了工具，海一舟开始干活。扫地擦地，打扫庭院，这些对他来说比进矿简单多了。快到傍晚收拾完毕。海一舟靠坐在一根柱子后面吃着从厨房顺回来的糕点。虽说每天厨房会有饭菜，但对于海一舟来说顺手牵羊的活已是家常便饭。
　　太阳落山，海一舟嚼完最后一口糕点，正准备咽下。大厅的门突然被推开了。
　　一个身影走进了房间，苗条的身材在紧身衣里更加动人，披肩秀发被院里的风带起，芊芊细手随手合上了门。
　　是她！海一舟从柱子后面看到了进来的女子。顿时整个人僵住了。想要发出声音，却被卡在了嗓子里，如鲠在喉。
　　这个身影却是他梦里最想再见到的那个人，也是他如此费尽周折冒险潜入侯府的最终目的。
　　而她，如今，真真切切的站在自己眼前，还是那双湛蓝如海的眼睛，还是那副冰冷的气质。
　　“噗”海一舟手里的水壶落在了地上，水撒了一地。
　　海一舟下意识的低头去拾水壶，再仰起头时，眼前多了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身影。一股淡淡的香味入鼻，是那熟悉的味道。
　　四目对视，良久。海一舟真希望这一刻时间停下便是永远。他梦里的人，脑海中的想象，多天来的担心和筹谋，在这一刻，所有的语言都不足以描述他的心境。
　　“跟我来。”海一舟被拉着手跑出了大厅侧门，他却完全没有想松开的意思。两人经过蜿蜒的回廊一路小跑，海一舟只知道自己被别人牵着走，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来到了翎候府后山的悬崖绝壁上。。
　　当他听见脚下海潮呼啸的声音，才回过神来。
　　一轮琥珀色的弯月下，两个身影相拥在悬崖上，海浪哗哗，似是击掌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