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子

　　正值寒冬腊月的时候，大雪纷飞，冷的让人哈出的气在睫毛上凝成了冰渣。
　　小小的男童被娘亲生拉硬拽的在雪地里亦步亦趋的走着。孩子的脸颇为清秀，长大以后一定是个绝美非凡的男子。“娘亲，孩儿不想去戏班学戏。”男童颇为委屈的对娘亲说到。只是风雪太大，他小小的声音被淹没了。他的娘亲不知是真没听见还是装作没听见。狠着心肠拉着他走。
　　到了戏班子，师傅倒是对她颇为满意。那年月，学戏的都是穷人家吃不起饭的男子也是个低贱的行当。娘亲把他交给师傅，对他嘱咐了几句。强憋回眼泪狠下心转身跑了。他此时预感到，他这辈子也许再也见不到娘亲了。推开师傅，疯了一般跟着娘亲跑，几个人都拉不住，嘶哑的哭吼让人颇为动容。只是这在戏班子里已经见怪不怪，每个人都是这么过来的。娘亲边哭边跑，回头对他喊着：“俊生，乖乖听话，在这里好歹有饭吃，能让你活，将来如果混成了角，再回来看娘亲。”他声嘶力竭的喊着娘亲，拼命挣脱着，可娘亲最终还是隐没在大雪里。
　　“他要是想饿死，就让他跟他娘亲回去！”一个冷漠的声音从后边传来，比盆子里凝结的冰还冷硬。这个声音神奇的让他停止了哭声向后看去。那是一个十来岁的少年，身着练功服，可一张脸却美的让人惊艳，一双琥珀色的眸子尽是淡漠疏离。后来听他们说，他叫陈穆，大家都叫他阿穆。他也是几岁就被送来学戏，家里姊妹多，穷的吃不上饭。不过他和别人不同，他从被送来的那天就没哭过，只是拼命刻苦的练功。
　　也就是从那天起，不哭了。他每天像跟屁虫一样跟着阿穆，跟他一个屋子睡觉，一起吃饭，一起练功。师傅看他粘着阿穆，干脆让阿穆带着他练功，顺便督促他。不过阿穆从没给过他好脸色，他话也不多，但性子却坚毅又冷硬。那天他不好好练功，阿穆拿了根藤鞭，抽的他屁股开花。晚上他委屈的趴在床上哭，阿穆却拿来伤药，指尖温柔的替他屁股擦药。他说：“不想挨打，就超过我。”
　　后来俊生拼命的练功，，他心里憋了一口气，必须要超过他！一晃十年过去了，俊生和阿穆都出落成神仙一样的美少年，也都成了戏班子里的名角，只不过俊生名气更大些。阿穆还是那个性子，俊生长大了，也不怎么黏着他了。可俊生隐隐能感觉到阿穆对他不同于别人的关心，虽然他从不刻意表现出来。
　　那天有一个有钱的富商点了名要听俊生唱戏，俊生唱完了，富商对俊生喜欢的紧，又在府里搭台子唱戏，一连半个月。有天夜里富商边听戏边喝着酒。喝高了，便上了台子对俊生又搂又抱。俊生不依，推了富商一个趔趄，富商羞恼成怒便叫了府里的小斯打的俊生下不了床。
　　这是自小时候，他第二次挨打，强忍了眼泪尽量让自己不哭。昏暗的灯光下，却见着阿穆拿着伤药像十年前一样，掀开他的衣服帮他涂药。俊生白嫩的皮肤上鞭痕累累血肉模糊。阿穆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心疼的紧。阿穆指尖温柔的在俊生皮肤上划过，昏暗的油灯下，两人却同时升起一阵异样的情愫。
　　“疼吗？”阿穆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温柔。俊生却红了脸，小声道：“不疼。”涂完了药，阿穆转身便要走，俊生却鬼使神差的拉住阿穆的手，阿穆心里有什么东西瞬间炸开。“阿穆，你低下头我有话对你讲。”俊生眸光忽闪看着他，灯光下他美得不像话。阿穆愣愣的把耳朵凑到俊生的嘴唇边，俊生却突然在他脸颊上快速吻了一下，声音带点嘶哑说：“谢谢你。”
　　十几二十岁的少年本就躁动，阿穆被他的举动惊的怔愣了许久，若不是俊生有伤，阿穆能做出什么举动阿穆自己也不知道。最后只是羞恼成怒的说了一句：“神经。”便转身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半个月后，俊生的伤好利索了也能继续唱戏了。商人却派小厮来传话让俊生晌午之后去府中唱戏，不去的话就吃不了兜着走。这意味着什么谁都懂，只要去了就被想清白之身出来。所有人都沉默了，俊生明白如果不去戏班子所有人都要跟着遭殃，因为富商后台是官府。
　　中午阿穆在屋子里备了丰盛的酒菜，请俊生喝酒。俊生想着兴许这是最后一次跟他喝酒，便去了。谁曾想，刚喝了一杯便眼前一黑，昏睡过去了。阿穆对着俊生安静的睡颜轻声道：“谁也不可以伤害你......”等俊生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晌午了。他忽然想起什么，疯了似的朝阿穆房间跑。只不过阿穆的房间空空如也，年迈的师傅告诉他，阿穆替他去给富商唱戏，被富商强行糟蹋了，谁料到阿穆早就准备好了刀子，将正在兴头上毫无防备的富商一刀毙命，现在被官府收押明日问斩。
　　俊生如同五雷轰顶，他疯了一样跑到大牢，开通了牢头，见到了阿穆。此时的阿穆第一次带着凄绝的美温柔的对俊生笑。“这可不是好地方，回去！”“为什么？！”俊生的声音嘶哑不堪，隔着铁栏杆，他恨不得把阿穆拖出来打一顿。。
　　阿穆温柔的轻抚着俊生的脸庞“我不能让任何人伤害你。”俊生定定的看了他半个时辰，仿佛下定决心一样说了一句：“我不会让你死的。”便转身离开，任凭阿穆怎么喊都没用。傍晚的时候阿穆果然被放出来了，官府偷梁换柱用了别的死囚替代他。是俊生亲自来接他，只有他一人。俊生脚步有点蹒跚，阿穆想问什么却始终没问出口。
　　阿穆失落到：“可是我脏了。”俊生却道：“正好，我也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