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宁自笙在车站等了不到两分钟，公交车抵达，她上车坐到靠近垃圾桶的位置，从书包里掏出一根透明的粉色糖果。
　　糖果在落日下剔透玲珑，泛着碎光，她解开糖果扎带放进书包，又将糖纸撕开丢进垃圾桶。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几下，宁自笙掏出来，看到程昂发来的消息：
　　【小可爱，我刚刚听于倾说，下午你在玩赛车游戏，那个单人记录是不是你破的？】
　　
　　她咬住糖果，回复：
　　【是我。】
　　
　　另一边游戏城里，程昂对着手机屏幕上的这两个字，发出两个字的感叹：“我靠？？！”
　　
　　他特么竟然不如一个软妹？！
　　
　　于卓见他还站在洗手间门口，吼了一嗓子，“你还站那干嘛？香啊？！”
　　
　　程昂：“你滚一边去。”
　　
　　许今燃重开了一局游戏，几个男生围着看。
　　
　　于卓坐到沙发背上，对于倾说：“你真看到宁自笙下午在这玩？这个记录可是半年都没人破掉。”
　　
　　于倾耸耸肩，“我也不清楚。”
　　她只知道宁自笙下午在这边玩，但不知道她玩了多久，更不知道记录是不是她破的。
　　
　　程昂往外走了两步，离开洗手间的范围，快速打字。
　　
　　【小可爱！小天使！小仙女！帮我个忙可不可以！能不能把这个新纪录让给我！】
　　
　　宁自笙有点被他前面一连串称呼吓到，莫名起了鸡皮疙瘩。
　　【可以的。】
　　
　　她将嘴里的糖换了个位置。
　　
　　【但是，以后你能不能不要叫我小可爱这些的了？】
　　
　　程昂见她同意了，乐出声。
　　【谢谢你恩人！！】
　　【行，以后不叫你小可爱这些的，叫你恩人！】
　　
　　【也不用叫恩人，叫我名字就好了。】
　　
　　【行！笙笙妹妹！】
　　
　　宁自笙看到这个新称呼，有点无奈，一个不小心将糖咬碎，她捏住糖棒，干脆将糖咬的噼里啪啦。
　　
　　许今燃第二局游戏还没有结束。
　　
　　程昂干咳两声，捋了捋并不存在的领带。
　　“都让开，都让开，没看到我来了。”
　　
　　程昂挤开几个男生坐在许今燃旁边，翘起二郎腿嘚瑟，像宣布什么大奖一样，指着屏幕，说：“这个记录，是我破的。”
　　
　　于卓不信：“滚一边去，就你那破技术。我要是用两只脚玩的，你就是用一只脚玩的。”
　　
　　其他人全笑了。
　　
　　程昂冷哼，“那还能是谁？你去问问今天下午都在场的人，随便问。”
　　他抖了抖腿，看到大屏幕上的实时分数，心跳慢了半拍。
　　这么高？这是已经又破纪录了？
　　
　　几分钟后，游戏结束，屏幕上没有出现【新纪录】的标志。
　　程昂松了口气，心里宁自笙的形象不知不觉高大起来。
　　竟然这么厉害，看不出来啊……
　　
　　他扭头去看许今燃的脸色，没看到一丁点不爽和不悦，甚至没什么情绪变化。
　　
　　程昂见惯了他这样，但还是不满撇撇嘴，“哎我说，你这是在破纪录呢，能不能换个姿势严肃点，别坐的这么大爷？”
　　
　　许今燃重新游戏，懒懒陷在沙发里，手指迅速操作，“我乐意。”
　　
　　程昂：“……”
　　
　　不知多久，游戏结束。
　　依旧没破纪录。
　　
　　程昂这次真乐了，“燃哥你不行啊，你连个……”
　　差点说漏嘴。
　　他唏嘘地摇头，“你竟然玩了三局都没破纪录，燃哥你怎么回事？”
　　
　　其他人也起哄，调侃：“燃哥也有不行的时候啊。”
　　“就是，怎么回事？”
　　“燃哥一定是饿了，我们快点去吃饭吧！”
　　“是你饿了吧！”
　　“我是这么没出息的人？！”
　　
　　许今燃丢开遥控器，起身说：“走，吃饭去。”
　　程昂追上去，勾住他的肩，“不玩了？燃哥莫要灰心啊！”
　　
　　于倾见他笑得嘴巴快裂开了，不爽道：“瞧瞧你这小人得志的样子！”
　　程昂：“会不会用词？！”
　　
　　一群人浩浩荡荡往楼下走。
　　
　　许今燃单手插着口袋，牵了牵嘴角，不太在意地说：“明天早上之前。”
　　
　　程昂哼哼，“怎么可能。”
　　
　　几分钟后，一群人到了连方广场。程昂借口去洗手间，躲在隔间里给宁自笙发短信。
　　【笙笙妹妹救救哥哥啊！你明天能不能来？阿燃说要在明天早上之前把你的记录破了！】
　　
　　宁自笙收到这条消息时正在等电梯。
　　【可是明天我还要上辅导班，不能过去。】
　　
　　【什么？！】
　　
　　电梯到了，宁自笙走进去，摁下十七楼。
　　她也很想去那里玩，但是……
　　【辅导班的课我不能请假。】
　　【我快要到家了不能跟你聊了，拜拜。】
　　
　　程昂握着手机满脸问号。
　　辅导班请假都不行？这什么破学校？！
　　回家了为什么就不能跟他聊天了？难不成她家里藏了男人？？
　　
　　宁自笙清空聊天记录，回到家后吃完晚饭便去洗澡。
　　
　　八点多任姜回来，对宁自笙当日的学习成果进行认真的检查，满意后给她热了杯牛奶，嘱咐她早点睡觉。
　　
　　宁自笙坐在床上小口小口地喝牛奶，想起那个为了消除起床气喝牛奶的男生，深感遗憾地摇摇头。
　　不能画他真是太可惜了……
　　
　　-
　　
　　辅导机构旁边有个二十四小时便利店，宁自笙早上突然想喝豆浆，排队买了一杯原味豆浆。
　　
　　距离辅导课开始还有十五分钟，宁自笙绕到餐饮区，决定在店里解决掉豆浆，却意外看到长桌角落的男生。
　　
　　男生面朝着落地窗坐，背对着宁自笙，身穿深绿色的短袖。大概是宁自笙没少盯他看，对他的身形格外熟悉，一眼便认出。
　　
　　宁自笙过去跟他打招呼，“许今燃，早上好啊——”
　　
　　男生转过头来，眼睛困倦地眯着，眉头紧皱，看起来又困又烦。
　　见到宁自笙，他稍稍睁开了点眼睛，“是你啊，什么事？”
　　
　　声音也很哑。
　　
　　刚睡醒？
　　起床气！
　　
　　宁自笙有点紧张，见他手边有牛奶，微微放下心。
　　
　　“没有事。”她摇摇头，坐到他旁边的位置，打开豆浆杯的饮用口，小心抿了一口。
　　豆浆不烫不凉，她不再顾忌，仰头喝起来。
　　
　　喝了一半，宁自笙好奇问旁边的人，“你只有喝牛奶才能消掉起床气吗？豆浆不行吗？”
　　
　　许今燃正在拆三明治，听到她的话应了声，“不行。”
　　
　　宁自笙见他很困的样子，又问：“你昨天很晚睡吗？”
　　
　　“嗯。”
　　昨天玩到凌晨，为了破那个记录。
　　
　　许今燃提不起神，慢条斯理将牛奶吸管撕开，再慢悠悠用吸管挑出三明治里的番茄片。
　　
　　宁自笙：“你不喜欢吃番茄吗？”
　　
　　“不喜欢吃这里面的。”
　　
　　“噢。”她喝了口豆浆，还是好奇，“为什么啊？你不觉得酸酸甜甜的很好吃吗？”
　　
　　许今燃终于挑光所有的番茄片，打了个哈欠，说：“我觉得很怪。”
　　
　　“好吧。”宁自笙点点头，喝了口豆浆继续问：“那你觉得里面的黄瓜好吃吗？”
　　
　　许今燃觉得她这是跟自己聊上天了。
　　他昨天刚质问过她是不是喜欢自己，她也不知道避点嫌？
　　
　　“你是不是没谈过恋爱？”他问。
　　
　　宁自笙不知道他怎么就从吃的聊到这个话题，摇摇头，“没有。”
　　又一惊，“你不会还认为我喜欢你吧，你这样我都不敢跟你说话了。”
　　
　　许今燃没明白她的逻辑，“为什么要跟我说话？”
　　
　　“跟你交朋友呀……”她微微抿住粉唇，轻声问：“你是不想跟我交朋友吗？”
　　
　　许今燃将她脸上的失落看得清清楚楚，很简单纯粹的，因为他不愿意跟她交朋友而失落。
　　“没有。”他说，缓了缓补充：“挺想跟你交朋友的。”
　　
　　宁自笙松了一大口气。
　　
　　许今燃咬了口三明治，正好吃到一片黄瓜。
　　
　　宁自笙看到了，眨眨眼问：“那你喜欢吃这里面的黄瓜片吗？”
　　
　　“嗯。”
　　
　　宁自笙露出笑容，“我也很喜欢，感觉脆脆的，还很清新！”
　　
　　许今燃看她一眼，目光触及她灿烂的笑容顿了两秒，又淡淡移开。
　　
　　宁自笙扬起脑袋，将最后几口豆浆喝完，丢到门边的垃圾桶里。
　　
　　她发现收银台前没人排队，看了眼收银员身后的豆浆机，站在原地纠结不已，最后跑回去问许今燃。
　　“你说我要不要再喝一杯豆浆啊？”
　　
　　许今燃以为她走了，听到她的声音没抬头，说：“随你。”
　　
　　“我刚刚已经喝了一杯了。”宁自笙眉头微蹙，“可是不知道怎么了，我还想喝。”
　　
　　许今燃单手撑着脑袋，侧目看她，“那就喝。”
　　
　　宁自笙露出笑容，“嗯！”
　　“那你说，我是喝红枣味的，还是原味的？”
　　
　　许今燃：“……你刚刚喝的什么味的？”
　　“原味。”
　　“那就红枣。”
　　
　　宁自笙想了想，跑去买豆浆。
　　
　　没两分钟，她回来了，重新坐到许今燃旁边。
　　
　　许今燃吃完三明治，拿起牛奶喝，突然感觉桌子在晃动，睨向身边的女生。
　　
　　女生穿着米白色的棉麻上衣，不变的丸子头，正一口接一口地喝豆浆。
　　
　　便利店的桌子很高，安置的都是高脚凳，女生胳膊肘抵着桌面，而桌下的一双腿正在欢快的来回晃荡。
　　
　　喝杯豆浆就开心成这样？
　　许今燃也不知怎么，随口一问：“你买的什么味的？”
　　
　　女生动作停住，黑白分明的眼快速看向他又快速移开。
　　
　　许今燃顿了顿，意外地抬抬眉骨，“原味？”
　　
　　宁自笙放下杯子，“不好意思啊——”
　　
　　许今燃：“……”
　　
　　宁自笙见他不说话了，小声问：“你不会生气了吧？”
　　
　　许今燃当然不可能跟一个女生置气，更何况是这种不值一提的小事。
　　但是看到女生紧张的小表情，他行动先于思考——别过了头。
　　
　　宁自笙见他都不愿意面对自己了，凑过去些，“你真生气啦？”
　　她趴在桌子上，认真跟他解释：“我本来是想听你的意见买红枣味的，但是买的时候就更想买原味的了……”
　　
　　她眼睛忽然一亮，刻意压低声音，让自己的音色听起来深沉一些，头头是道地说：“这个情况就跟掷硬币一样，硬币还在转的时候，心里其实就已经有了选择，有的时候无论硬币转到一面，最后都会选择自己想要的。”
　　
　　许今燃听到她这小大人般的语气，嘴角勾了勾，眼底浮起淡淡笑意。
　　他转过头，猝不及防撞入女生的眼里。
　　
　　阳光穿过落地窗照进来，女生融在光里，头发毛茸茸的，五官愈发柔软，眼睛清澈水亮。
　　
　　宁自笙也察觉到距离太近，缩了回去，坐直身子，试探性问：“你不生气了？”
　　
　　许今燃散淡说：“本来就没生气。”
　　
　　“嗯？那你刚刚为什么那样？”
　　
　　他歪头看她，直截了当说：“逗你玩。”
　　
　　“……”宁自笙觉得自己被冒犯到了，略严肃地说：“我又不是什么玩具。”
　　
　　“嗯，你不是玩具。”他点了点头，收拾桌面上吃完的食物包装，随意道：“我是玩具。”
　　
　　宁自笙：“……”
　　
　　许今燃站起来，俯身对上她表情丰富的小脸，调侃心思燃起，差一点脱口说出“你想不想玩我”的话。
　　
　　估计这话出来能把她吓到。
　　
　　他将包装丢进垃圾桶，背着身朝她挥了挥手，大步离开便利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