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许今燃手悬在屏幕上方，好几秒都没有落下白子。
　　
　　女生听到宁自笙的话，羞愤难当，“对不起！”
　　捂住脸冲出包厢。
　　
　　手机屏幕上的游戏已经超时。
　　
　　许今燃退出游戏，慢悠悠掀起眼帘，朝宁自笙看去。
　　
　　宁自笙没注意到他的目光，在想那个女生不会哭了吧？
　　
　　包厢因为宁自笙刚刚那句话，发生微妙的氛围变化。
　　
　　吃完饭，宁自笙和杜莘跟他们道别，两拨人分开一顿距离，杜莘迫不及待问：“什么情况啊？什么女朋友？！”
　　
　　“是假的，我只是假女友。”
　　
　　宁自笙将事情的发生过程转述给她，说完郑重嘱咐：“你千万不能跟你妈妈说，不然她一定会告诉我妈妈。”
　　
　　“这么大的事我当然不会说！要是被你妈知道了，你就完了！你妈妈那么严苛的人。”杜莘表情严肃，皱起脸说：“而且，她肯定不会再让你在这个辅导班上课，没了你我的日子多难过啊。”
　　
　　宁自笙勾住她的胳膊，想起刚刚在包厢里跟许今燃表白的女生。
　　她肯定做不了那样的事，如果她真的谈恋爱了，一定会被妈妈无情扼杀。
　　……不过还好，她也没有喜欢的人。
　　
　　另一边，男生在聊宁自笙刚刚的那句话。
　　有人揶揄：“燃哥魅力无限啊，哎眼红眼红。”
　　“羡慕嫉妒恨啊。”
　　
　　程昂照着两人屁股各踹一脚：“滚蛋，忘了我刚刚说什么了？她是在帮我！帮我！而不是因为喜欢阿燃！”
　　
　　于卓哼笑，“难不成她喜欢你？”
　　
　　程昂同样哼笑了声还回去，又炫耀：“她可是二话不说就把联系方式给我了！”
　　
　　这话正中于卓下怀，于卓藏了好几天都没主动说，就等程昂主动提。
　　他晃晃手机，贱嗖嗖地说：“巧了，我也有她的联系方式。”
　　
　　程昂脸色一变，“我靠？你怎么搞来的？是不是你勒索她？！”
　　
　　“滚吧你们！”于倾看不惯他们俩犯蠢，各推了他们一把，“你们几个大男生的，瞎起哄女孩子干什么啊？她那是单纯，好心好意帮忙，谁会喜欢上你们这群猥琐男？”
　　
　　“什么叫我们这群猥琐男，哥哥我还是有人喜欢的好吗？”说话的男生撩了撩刘海，说：“再说了，我说这话是有理有据的，之前在警察局，那个女生可是一直盯着阿燃看，眼睛都不带眨的。”
　　
　　其他几个男生附和，“就是就是。”
　　
　　许今燃吃完饭就困了，太阳刺得他睁不开眼，他垂着眼皮，要睡不睡的样子，单手揣兜走在最后面。
　　
　　几个男生就着“警局里宁自笙一眨不眨地盯着许今燃看”，延伸到宁自笙要还许今燃钱是为了要他的联系方式，再延伸到宁自笙是为了接近许今燃才帮程昂的。
　　
　　他们说的头头是道，程昂都被说服了。
　　他好不容易碰到个这么可爱的妹子，竟然又喜欢上许今燃了？！
　　
　　许今燃被他们一路念叨，烦了，“别什么都往我这扯。”
　　
　　于卓挑眉，“她万一真喜欢你呢？”
　　
　　“关我什么事。”
　　
　　程昂听到这话不满意了，勾住许今燃的肩，上课般的语气说：“我跟你说，她要真喜欢你，要真跟你表白了，你不能像拒绝别人那样拒绝她，她肯定会哭的！”
　　
　　程昂想象宁自笙哭起来的样子，一定梨花带雨的，惹人心疼，正要跟许今燃形容，被他推开手。
　　
　　许今燃：“你们怎么把她弄来的，怎么把她弄回去。”
　　正好到了游戏城楼下，他越过几人，头也不回地进去。
　　
　　程昂：“……”
　　这男的真的太无情了，白长了这么一张脸！
　　
　　-
　　
　　宁自笙吃完晚饭，跟唐姨道别后，坐上前往辅导班的公交。
　　
　　公交车遇上红灯，停在一个路口，宁自笙盯着窗外放空，视野里忽然出现一个玩滑板的男生。
　　她随即想起游戏城里的滑板。
　　
　　那天离开游戏城后，宁自笙一有空就会在画纸上描绘那个地方，但是那天她呆的时间不长，记得并不清楚。
　　最重要的是，那些游戏机，台球保龄球什么的，她没玩过，只能画出轮廓，画不出具体样子。
　　
　　下了公交，宁自笙提了提书包肩带，往辅导机构走。
　　
　　快要进到机构里面，宁自笙听到有人喊她，这次她只听声音就听出来是谁。
　　
　　她回头，来人果然是于倾。
　　
　　于倾从商场里出来，手里柃着两大袋啤酒，看到宁自笙本来想喊她，但估摸着这个距离她听不见，前面又有人挡着路，她动作慢，堪堪追上。
　　
　　宁自笙注意到她手上的两大袋东西，小跑过去伸出手，“我帮你另一袋吧。”
　　
　　“不用不用，我能行。”
　　
　　宁自笙看清里面都是酒，问：“他们人呢？”
　　
　　于倾将袋子放到地上，撇撇嘴，“别提了，我们玩游戏，我输了，就被派过来买酒。”
　　游戏城里的酒都是直接从厂家那里进货，但程昂那货太贱，一定要她来买。
　　
　　于倾在心里骂了程昂一万遍，跟宁自笙说话时，重新露出笑容，放柔声音，“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玩啊？”
　　
　　宁自笙指了指身后的辅导机构，“我还要去辅导班。”
　　于倾不以为然，“逃课不就行了。”
　　“逃不了，我们辅导机构的老师还是很负责任的。”
　　“你就说身体不舒服，只逃一节课也不行吗？”
　　宁自笙无奈摇头，“他们会给我妈妈打电话的。”
　　
　　“什么玩意，这么麻烦。”于倾皱眉，“唉，我想你陪我玩，你不知道那些男生又无聊又傻逼。”
　　说到这一顿，“哎呀，我刚刚说脏话了，不会带坏你吧？”
　　
　　宁自笙觉得她捂着嘴一脸诧异的样子很可爱也很好笑，弯起眼睛说：“不会，没事的。”
　　
　　“那就好。”于倾重新拎起袋子，“那我先走了？”
　　“你要一个人拎回游戏城啊？”
　　“嗯，那些臭……呃，人都不帮我。”
　　“我帮你吧，我真的可以的。”
　　宁自笙表情认真，就差拍胸脯保证。
　　于倾笑了，“行吧。”
　　她给了宁自笙一袋，又从里面掏出几罐放到自己的袋子里。
　　
　　两人并肩走回游戏城，花了将近十五分钟，中途换了好几次拎袋子的手。
　　
　　终于抵达游戏城，两人停在楼下，放下袋子缓解。还有十几分钟辅导班开课，于倾没让她送上去。
　　
　　她不太乐意宁自笙走，但知道她不去肯定会被家长说，提议：“你明天来找我玩怎么样？”
　　“……可是，我明天要在家学习。”
　　“这是暑假吧？”于倾纳了闷了，“你怎么天天学习啊，唉，那你自己想不想出来玩？”
　　“想啊！”宁自笙点头如捣蒜。
　　于倾打了个响指，“你今天等我电话，我给你出几个主意。”
　　“好！”
　　
　　两人在门口道别。
　　
　　宁自笙提了提书包肩带，走了几十米远后，再回头只能看到游戏城的灯牌，晶亮的黑白大字，夹在书店和文具店之间。
　　
　　宁自笙心情低落，像一块沾了水的海绵。
　　橘红的路灯光线被梧桐树枝分割成不同的形状，在她身上跳跃。她脚边的影子细细长长，投射在电动车道，偶尔路过一辆电动车，影子便被折起来，扭曲成另一个形状。
　　
　　……
　　
　　当天晚上，宁自笙接到于倾的电话。她当时已经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要睡着了，听到于倾几个主意后，意识逐渐清醒。
　　
　　周二周四不用去辅导班上课，任姜允许宁自笙可以在这两天多睡一个小时懒觉。
　　
　　任姜不喜欢宁自笙在外面吃饭，能在家里吃的饭就会让她在家里吃。
　　
　　一直到中午吃完饭，宁自笙才跟唐姨说起整个上午都想说的事。
　　“唐姨，我以后下午可以在图书馆学习吗？我觉得哪里氛围好，我能学进去。晚饭之前我会回来的！”
　　
　　唐姨猜测她是一个人在家太闷，这个年纪肯定要跟同龄人多多沟通，说：“这个我也做不了决定，你跟你妈妈说说吧。”
　　
　　宁自笙又跟任姜打电话。
　　任姜电话里说等她回家再商量这件事。
　　宁自笙微微蹙眉，声音很轻，“只是下午去图书馆，也要开会商量吗……”
　　
　　任姜顿了顿，最后还是松了口，“行吧，去吧，图书馆氛围是不错，但是晚饭之前你必须回家。”
　　
　　宁自笙不敢表露出太多的喜悦，乖巧说：“谢谢妈妈。”
　　
　　唐姨将她脸上的兴奋看得一清二楚，无奈笑了笑，又有点心疼。
　　
　　宁自笙在昨天晚上和今天上午已经将任姜安排的学习任务完成，下午的时间是自由的。
　　她象征性地把书包塞满，站在家门口，笑若春风地跟唐姨挥手道别。
　　
　　太阳烤着沥青马路，午后的阳光斑驳地映在宁自笙身上，露在外的肌肤白得晃眼，她踩着影子前行，安然坐在公交站台等车。
　　
　　工作日的下午一点，公交车上的人很少，道路也不堵塞，车子在宽阔的马路上飞驰。
　　
　　宁自笙推开车窗，温热的风迫不及待拍到脸上，她深吸一口气，闻到太阳的味道，眉眼弯弯。
　　
　　十几分钟后公交车停在游戏城对面的站台。
　　
　　宁自笙下车后正好遇到绿灯，小跑过去，书包在身后颠来颠去。
　　
　　上到五楼，她看见娃娃机里的莴笋和菠萝，兴奋地笑出声。
　　但是她要先跟于倾打声招呼。
　　
　　五楼木门禁闭，门有两扇，跟学校大礼堂的大门一样。她缓缓推开，刚开一条缝，就见程昂溜着滑板极速滑来。
　　她身后就是墙，旁边是楼梯，宁自笙一个激灵，猛地关上门。
　　
　　两秒后，门板发出沉重的撞击声。
　　宁自笙倒吸了一口气，隔着门板着急问：“你没事吧？”
　　
　　程昂从地上爬起来，觉得这真的太丢脸了。
　　他挠挠头发，总不可能不让人进来吧，干咳几声。
　　反正……他也不要脸。
　　
　　程昂拉开门，宁自笙立马上前上下查看他，“对不起！你没事吧？”
　　
　　程昂见她自责，立马摇头，“没事没事，跟你没任何关系，是我滑太快玩脱了，先进来吧。”
　　
　　他滑着滑板进去，看到沙发上不知什么时候醒来的人，想起上次他说的那句毫无人情味的话：
　　“你们怎么把她弄来的，怎么把她弄回去。”
　　
　　程昂滑到于卓身边，指指宁自笙。
　　于卓挑眉，“她怎么来了，真喜欢上阿燃了？”
　　两人正说着，就见女生朝正在玩台球的于倾走去。
　　
　　程昂：“得，你妹弄来的，那跟我们就没关系了吧？”
　　于卓趁他不注意抢走他脚下的滑板，说：“阿燃也就说说，怎么可能真跟一个女生计较。”
　　“也是。”程昂认同地点点头，注意到滑板没了，追过去。
　　
　　于倾一局台球正玩到重要时刻，见到宁自笙惊喜地拍拍她的肩，“恭喜你，完好无损地脱离苦海，不过你等等我啊，我这局超重要，要是赢了请你吃棒棒糖！你先自己去别的地方玩！不用担心随便玩！”
　　
　　“嗯。”宁自笙笑着说：“不过你赢了的话，应该我请你吃棒棒糖。”
　　
　　于倾见她笑得灿烂，小脸粉嫩嫩的，忍不住捏了捏。
　　“好，就这么说定了。”
　　
　　宁自笙将书包放到沙发上，正好遇上喝完牛奶回来的许今燃。
　　许今燃刚刚睡醒，喝了杯牛奶勉强回神，看到宁自笙顿了两秒。
　　“你……？”
　　
　　宁自笙以为坐了他要睡觉的地方，换了张沙发，说：“我跟于倾约好来这里玩的。”
　　
　　许今燃揉了揉睡乱的头发，淡淡“哦”了声，坐在她腾出位置的沙发上。
　　
　　宁自笙将书包放在角落，见他的样子应该不是起床气状态，轻问：“我的书包可以放在这边吗？不会妨碍到其他人吧？”
　　
　　许今燃随意扫一眼，“没事，随便放。”
　　
　　宁自笙放下心，又朝他笑了下，起身朝门外跑去，直奔楼下拐角处的娃娃机。
　　
　　许今燃没事做，跟于卓程昂两人一起玩赛车比赛。
　　
　　玩了一局，许今燃毫无悬念地赢了，他略嫌弃地丢开遥控器。
　　“你们是用脚玩的？”
　　
　　“我靠！”
　　“我操！”
　　程昂和于卓不约而同骂出声。
　　
　　程昂觉得自己的自尊心受到打击，正要出声反驳安慰自己的自尊心，许今燃头也不回地走了。
　　
　　许今燃觉得屋里太闷，想出去待会，一出门看到楼下拐角处的女生。
　　
　　女生身形纤细，穿着墨蓝色的纯棉裙子，长度到膝盖，小腿细白，裙子上用黄绿色的线绣着大大小小的菠萝。
　　她正往娃娃机里塞硬币，好像还深吸了一口气，手慢慢放在推杆上，嘴里碎碎念着：“菠萝啊菠萝，莴笋啊莴笋。”
　　
　　许今燃扯了扯嘴角，边掏出手机边快步往楼下走，就要路过女生拐到楼下时，楼道里忽地响起“嘭——”的一声。
　　
　　许今燃手一抖，一个没拿稳，手机“啪”一声拍在地上。
　　
　　宁自笙吓了一跳，连忙转回身，“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许今燃见她一副受到惊讶的样子，甚至怀疑刚刚那声响是不是她弄出来的。
　　他捡起手机，扭头问：“我能问下，在我手机落地之前的那声响是什么？”
　　
　　宁自笙反应过来，“啊”了一声，照着按钮又拍了一下，“是这个吗？”
　　
　　楼道里又是一声响，许今燃盯着她至少比自己小了两圈的手，沉默两秒，问：“不疼么？”
　　
　　宁自笙又塞了个硬币，移动推杆，“啪”地拍中按钮，像个孩子一样笑起来。
　　“不疼啊，这样拍感觉特别厉害，就好像我一定能抓中一样。”说完意识到自己两手空空，有点不好意思，“虽然我到现在还没抓到一个……”
　　
　　许今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