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程昂不清楚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但他清楚阿燃不可能收她的钱。一个是因为他掏钱的时候就没想过要她还，还有一个是因为他被各种方法搭讪过太多次……
　　
　　程昂想到这忽然灵光一现。
　　
　　许今燃已经走了，宁自笙这次没追。他凑到她面前，“小可爱，你可以把钱转给我，我再转给他。”
　　宁自笙听到他的称呼本来想让他别这么叫自己，听到后面的话眼睛微亮，“对喔。”
　　程昂乐呵地掏出手机。
　　
　　两人配合良好地完成转账。
　　
　　宁自笙终于安心，真诚地说：“谢谢你——”
　　
　　“没事没事。”程昂咳了声，说：“你头像挺可爱啊。”
　　宁自笙有点开心，“谢谢，这是我自己画的，是章鱼小丸子的拟人卡通图，它在睡觉。”
　　
　　程昂回忆了一下。
　　哦……原来那小红布是被子，他还以为是裤衩。
　　
　　“原来是你画的，你怎么画的这么好？”程昂笑道：“我挺喜欢的，你能发我几张吗？”
　　
　　宁自笙刚想说“好啊”，忽然明白过来，缓缓看向许今燃离开的方向，难怪他刚刚会是那个反应，他应该被各种女生用各种方式要过联系方式……
　　
　　程昂又将手机往她面前凑了凑，“行不行？”
　　
　　宁自笙犹豫了一下。
　　虽然第一次见到他们的场景不大和谐，但之后在警局也证明了是对方多次挑衅，甚至带人堵他们，而且在警局里他和其他几个男生还帮自己解释……也不是什么坏人。
　　
　　她应下，“好啊。”
　　
　　程昂本来还想再劝，听她答应了还有点不敢相信这么容易，心想这姑娘太好骗了。
　　短短几秒钟，他心下百转千回。觉着这姑娘长得又乖又软，心地善良防备心还差，他居然用这种套路骗她，真的太不是人了！转瞬又想，像她这么天真烂漫的小仙女，当然要他这种极具男人味，极其聪明的人来保护！
　　
　　程昂美滋滋，捧着手机乐出了声。
　　
　　宁自笙见他这样，觉得他是真的喜欢自己画的小丸子，当下决定回去要再多画一些发给他。
　　
　　杜莘从洗手间出来就见宁自笙正跟一个男生挥手告别，她还以为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再看去，女生正朝她挥着小手跑来。
　　
　　宁自笙特别开心，拉着杜莘的手摇晃，“小莘有人喜欢我的画！就是我的头像！我的章鱼小丸子！”
　　
　　杜莘见她小脸粉扑扑的，也不知道是开心的，还是因为刚刚那个男生。
　　“你画的那么可爱当然有人喜欢。”她配合着晃手，又急忙问：“小笙，刚刚那个男生是谁啊？”
　　
　　“就是……”宁自笙说到这顿了顿。
　　杜莘顿悟，“是不是跟你那天逃课有关？”
　　她点点头。
　　杜莘表情复杂，心里也复杂得不行，最后憋出一句，“你，你谈恋爱了？”
　　“啊？”宁自笙震惊她怎么会这么想，“怎么可能，我当然不会早恋。”
　　杜莘知道她不会骗自己，也觉得她不大可能，“还好没有，吓死我了，这个时候谈恋爱……我是真不敢想象你早恋了你妈会怎么样。”
　　宁自笙想象了一下，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吃完午饭回到辅导机构，宁自笙一沾椅子就困了，趴在桌子上很快睡着。
　　大约二十分钟，她自然醒来，靠着椅背发了会呆，缓过神后舒服地伸了个懒腰，从书包夹层里找出画纸和笔。
　　
　　就画个打拳击的小丸子吧！
　　
　　……
　　
　　下午的课刚结束一分钟，宁自笙还没来得及走出教室便接到任姜的电话，日常的一番询问，又着重提醒她必须准时回家才挂断。
　　
　　宁自笙没敢耽误，乖乖往公交站走。
　　
　　公交车没几分钟到了，宁自笙找了个座位，掏出手机才发现有语音通话。
　　
　　对方的头像是她画的小丸子。
　　她想起中午男生的自我介绍……程昂？
　　
　　宁自笙插上耳机接听，传过来的却不是程昂的声音，而是一道女声。
　　“我听程昂说，你是许今燃女朋友，这到底是不是真的？”
　　
　　宁自笙呆了两秒，“啊？什么？”
　　
　　那边隐隐约约有男声，两人好像在抢手机，半分钟后通话被挂断了。
　　
　　宁自笙满脸茫然。
　　
　　吃完晚饭，宁自笙没在家里多待，又赶往辅导班。第一节晚课结束，宁自笙拿出手机，看到程昂发来的消息。
　　他起初发的是语音通话，但她当时在上课没接到，后面一连串的语音，将近一百条。
　　
　　宁自笙有些惊叹，他说什么说了这么多。
　　
　　宁自笙听了十几个，大致了解情况。
　　
　　半个月前，有女生向程昂另一个叫于卓的朋友要许今燃的联系方式，许今燃说过不能把他的联系方式给任何人，于卓推脱不了便给了程昂的联系方式，程昂知道对方把自己错认为许今燃后，一时兴起跟那个女生聊起来。
　　
　　那个女生提过很多次要跟许今燃见面，都被程昂搪塞过去，而今天女生擅自找上门，正巧被程昂撞到，编了好多借口没法瞒过去，只好告诉她真相，可她根本不信，最后还是闹到了许今燃那，许今燃什么都不知道，说不认识她，那个女生觉得他玩弄她感情，当场又哭又闹。
　　
　　许今燃当时正困着，准备睡觉，没工夫跟那个女生解释，不耐烦地撂了一句话给程昂和于卓：“把你们惹出来的麻烦解决了。”
　　
　　然后，程昂和于卓一起把那个女生拖走，在路边劝了她很久，赔罪赔了很久，嘴皮子快磨破了，她仍然一口咬定跟他聊天的人就是许今燃。
　　程昂烦了，就说：“许今燃甩了你，他有女朋友了，长得比你好看，声音比你甜，人也比你可爱，你放弃吧。”
　　
　　女生一听急了，但还是不信，又开始哭闹，程昂就说：“你不信是吧？行，我把她找来见你！”
　　
　　后来的二十几条语音，程昂都在劝宁自笙去跟那个女生见一面，因为他当时莫名其妙就形容了宁自笙的样子，而他的朋友中没有这种类型的女生。
　　
　　再后面的消息，大致都在说她不帮忙的话，他们会被许今燃削了，说许今燃很可怕，六亲不认，父母都管不住，说别看他人模人样的，其实就是个魔鬼，从小练散打，如果惹了许今燃，他和于卓都会被拽去陪打，那就是当人肉沙包。
　　
　　老师已经进入教室，今天的第二节晚课是心理课，老师并不严，宁自笙将手机放到桌下。
　　她回忆前两次跟许今燃的接触。打架是很厉害，但是还会让她搭车还会说谢谢，真的会这么可怕吗？
　　
　　宁自笙又想了想，觉得这可能让许今燃再次误会自己喜欢他。
　　【不好意思……你要不到网上找找？】
　　
　　程昂很快就回复了。
　　【姑奶奶你终于回消息了！】
　　【不行啊！网上的谁知道是不是P的照片！而且那个女生今天就要见你！求你了！我身边真的没有你这个型号的！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
　　
　　宁自笙想到他后面几条语音听起来快要哭了，不禁心软。
　　【那好吧。】
　　【可以在连方广场的商场见面吗？我不能花太多时间，我还要赶回家。】
　　
　　【行行行！】
　　
　　……
　　
　　八点半晚课结束，宁自笙来到商场门口，但只看到程昂一个人，疑惑问：“那个女生呢？”
　　
　　程昂的表情格外可怜，还刻意吸了吸鼻子。
　　
　　五分钟后，宁自笙跟着程昂来到两条街外。
　　这条街同样种着梧桐树，但是街道更宽，也更热闹，街头有两家银行，沿途有许多名牌服饰店，还有很多奶茶甜点店。
　　
　　街道走了大约一半的长度，程昂停在一栋楼前，建筑上闪烁着黑白色的大字：
　　游戏城
　　
　　宁自笙看了看它右边的文具店，又看了看它左边的书店，脑子里画了个大大的问号。
　　
　　程昂领着她往里走，一楼是台球厅，二楼是网吧，三楼是保龄球，四楼是各种游戏机。
　　
　　程昂没停，一路往五楼走，边说：“你别怕，这是正经地方，你看看周围的店就知道了，而且这是我们的地盘，没人敢动你，有谁欺负你你告诉我，我把他轰出去。”
　　
　　宁自笙没来过这类地方，惊奇地左顾右盼，根本没听到他说话。
　　
　　楼梯里的灯很亮，台阶是纯白的瓷砖，被拖的很干净，反着晶亮的光。每个楼层的转弯处都放着一台抓娃娃机，每层娃娃机里放的都是不同物种。
　　一楼的是小动物，二楼的是甜点，三楼的是卡通人物，四楼的是乐器和麻将扑克牌。
　　
　　到了第五层，宁自笙的视线自然地瞟向娃娃机，看到里面的莴笋和菠萝，双脚不受控制挪到娃娃机前。
　　
　　五楼是唯一装着门的，两扇浅色的大木门。程昂走到门前，深吸一口气，双手推开门。
　　里面的人听到动静同时望来，脸上同时浮现看热闹的表情。
　　
　　于卓丢掉台球杆，跑过来，“人呢？”
　　程昂让开身子，往旁边一指，“这呢……嗯？？！”
　　再一挪眼，看到台阶下趴在娃娃机上的宁自笙松了口气。
　　
　　还以为她跑了。
　　
　　“小可爱，上来了！”
　　
　　宁自笙隔着玻璃紧紧盯着里面的莴笋和菠萝，眼睛忽闪忽闪，眼底写满了：太可爱了！好想要啊！
　　
　　听到程昂喊她，想起还要帮他的忙，而且她急着赶回家。
　　“下次我来带走你们。”宁自笙小声说，跑上台阶。
　　
　　于卓看到宁自笙的正脸，吹了声口哨。
　　程昂瞪他一眼，“注意点！”
　　“哟哟哟，又不是你女朋友。”
　　“那女的呢？”
　　“沙发上坐着呢。”
　　
　　程昂撇撇嘴，又对宁自笙说：“等会进去你别怕，能上五楼的都是我们的好兄弟，一起打过架的那种，当然那女的不是。最重要的，虽然里面的人长得都没我帅，还比我猥琐，但都是好人。”
　　于卓踹了他一脚，“你他妈的，你这么形容，人本来不怕的都要怕了。”
　　“你他妈能不能改掉踹人的毛病。”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互骂着往里走，没注意到宁自笙待在门口，脚都没挪一下。
　　
　　不过宁自笙不是被吓的，是被惊的。
　　
　　宁自笙活了十七年，看过很多书，做过很多题，也偷偷玩过手机上的小游戏，在网吧门前转过两圈。
　　但是，她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地方，也不知道世界上会有这种地方。
　　
　　直到程昂喊了她一声，她才慢慢往里走。
　　
　　里面大约四五百平米，有各种各样的游戏设备，楼下有的这里有，没有的这里也有，但里面大约只有十个人。
　　整栋建筑朝南，南边的墙是用落地窗做的，繁华的街道夜景直接纳入视线，街上的五光十色也闪烁进来，天花板上装着几排灯和空调，灯光明亮空气凉爽，每个角落都分外清晰。
　　
　　游戏设备靠着南墙和北墙安放，中间留着宽敞的地方，地上的两个滑板东倒西歪。
　　
　　南边入门的地方摆着几台游戏机，更里面摆着两个台球桌，一桌有人在打台球，另一桌没人，上面散着扑克牌。
　　
　　北边入门的地方是个吧台，但因为灯光很亮的原因，丝毫没有酒吧的神秘感，也因为台面上放着一杯牛奶。
　　吧台前是两张沙发和茶几，隔着一块打保龄球的区域，更里面是张很大很长的沙发，不过沙发朝着北墙，而北边墙上装着一个大屏幕，屏幕上是赛车游戏。
　　
　　靠近吧台的沙发上坐着一个女生，她从宁自笙进门就盯着看，眼睛没移开过分毫，见她真的跟程昂形容的一样，心下有些慌乱和烦躁。
　　
　　程昂走到女生面前，朝宁自笙的方向抬抬下巴，“你要见的人。”
　　
　　于卓将木门拉上，本来想催宁自笙，可见她稀奇地东张西望便没催。
　　屋内的灯光洒进女生眼底，她眼睛睁得大大的，神情几分惊讶几分懵懂，一双水眸像正午日光下的湖泊。
　　
　　于卓心想，程昂那货哪找来的女生，这眼睛能闪瞎人，皮肤也白得跟牛奶似的，整个人跟个假娃娃一样。
　　
　　宁自笙将每个角落都扫视了一遍，眨巴眨巴眼睛，觉得脚有点发飘，脑海里只有四个大字：
　　极乐世界
　　
　　忽然，一个女生挡住她的视线。
　　女生穿着白色的一字肩连衣裙，皮肤白皙身材凹凸有致，脸也很精致，只是表情不大友善。
　　“你就是宁自笙？”
　　
　　宁自笙听出她的声音，看一眼程昂，程昂耸耸肩。
　　
　　宁自笙朝她点了下头。
　　
　　女生抿唇，拽过她的胳膊带着她往里走。
　　程昂连忙说：“我跟你讲过阿燃有起床气，他女朋友都来了，你为什么一定要找他对峙？”
　　
　　女生冷嗤，“我不信你说的话。”
　　
　　程昂翻了个白眼，“我草，我他妈真的服了这女的。”
　　
　　最里面的长沙发是沙发背朝着她们，从外面看不到上面躺着人。
　　女生到了沙发边又开始退缩，想到下午许今燃脸色很差很冷的样子，有点害怕。
　　
　　她松开宁自笙，说：“你不是他女朋友吗？你去喊他起来。”
　　
　　程昂跟在后面听到这句骂了声“我靠”，开始后悔把宁自笙喊来。
　　虽然阿燃不会跟小女生动手，但谁知道会不会把她吓哭。
　　
　　宁自笙也被女生这句话搞蒙了。
　　可她是个假女友啊……
　　
　　“虽然我是他女朋友，但是他起床气很大，也是会对我生气的。”
　　
　　程昂立马附和，“对对，阿燃脾气超不好。”
　　
　　女生听到有点开心，勾勾红唇，“所以你也算不上他女朋友啊，他这明显不喜欢你，你还不如跟他分手。”
　　
　　程昂：“……”
　　他怎么就这么欠抽招惹了她呢？
　　
　　宁自笙轻轻趴到扶手上，探出身子越过沙发背看到躺在上面的人，他侧卧在沙发上，睡姿懒散并不难看，带着眼罩耳机，唇线冷淡。
　　
　　于卓从吧台拿了杯牛奶过来，递给宁自笙，眼底藏着看热闹的笑，“差点忘了，阿燃睡醒后喝杯牛奶就没起床气了。”
　　
　　女生一瞪目，“那你为什么不给我？”
　　于卓：“你不是他女朋友给你有什么用？”
　　女生撇撇嘴。
　　
　　宁自笙从来没觉得一杯牛奶能这么重。
　　
　　女生催促：“快点啊，你不会是他们找来的演戏的吧？”
　　
　　宁自笙深吸一口气，捧紧牛奶杯，问于卓：“有吸管吗？”
　　“有。”于卓跑着过去跑着回来。
　　“谢谢。”
　　
　　宁自笙接过吸管放进杯子里，一步一步挪到沙发里面。
　　
　　许今燃仍保持着刚刚的姿势，眼罩遮住他半张脸，露出点挺立的鼻子，呼吸清浅。
　　
　　宁自笙小心翼翼拉高他的眼罩，边说：“许今燃，起床了……”
　　又摘掉他的耳机，然而只摘下一只男生便醒来，他先是迷迷糊糊睁眼，下一个动作就是皱眉。
　　
　　许今燃看到面前的女生，眸子半眯，没反应过来。
　　
　　宁自笙声音本来就软，此刻故意放轻放柔柔，就像棉花糖一样。
　　“你要喝牛奶吗？”她将吸管凑到他嘴边。
　　
　　许今燃像被这声音蛊惑了一样，张开薄唇含.住吸管。
　　微凉的牛奶入喉，他回过神，一下别过脑袋，漆黑的眸还浮着朦胧困意，但是掩不住迅速蔓延的冷意。
　　
　　宁自笙怕他撞到杯子，退了退胳膊，先于他开口：“我想叫你起床，但是怕你生气，所以就喂了你牛奶……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许今燃对上她认真又无辜的眼，开始质疑自己到底在哪，是不是穿越了。
　　一扭过头看到憋笑憋得脸快紫了的程昂和于卓，面无表情一字一顿，“给我个解释。”
　　
　　于卓憋笑憋得肚子疼，指了指旁边因许今燃没对宁自笙发火而脸色难看的女生。
　　
　　许今燃想起她是下午那个女生，反应过来现在是什么情况。
　　所以，他让他们两个把这女生弄走，他们反倒又弄来一个？
　　
　　他正要站起来，被人拉住袖角，“你要不要再喝点牛奶？”
　　
　　宁自笙觉得他站起来可能就是要打人，急忙拉住他的袖角，将牛奶递过去。
　　
　　许今燃嗤笑了声，接过杯子仰头喝完，塞回她手里。
　　他似笑非笑，眼尾细细长长染着懒意，声音里是刚睡醒的哑，“女朋友，我来告诉你，我想发火，不管是牛奶还是人，都拦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