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街头

　　第五章
　　而至于像是衣食住行的那些世俗琐事，就全然交给自己的书童王冬就好了。他很信任自己的小书童，而且一直如此。
　　江离然舒展了一下腰背，似乎想事情素来就是这天底下最累人的一件事。
　　巡逻队的人并没有让江离然等多久，约莫才有一刻钟的时间，便有一支军队将这里团团围住，看着他们被甲执兵，煞是威武的装束，江离然却全然没有想要欣赏的意思。
　　他将双臂枕在脑后，向着王东喊道：“走吧，咱们去领赏钱。”
　　王冬收拾起自家少爷的已经有道缺口的佩剑，便跟了上去。
　　总理衙门的管事，乍一见到江离然的时候还很是吃惊，完全想不出眼前的这名少年竟能杀掉让朝廷都很是头痛的通缉犯。待一旁的王冬反复解释之后，那管事紧皱的眉头才渐渐的舒展开来。
　　录了好长时间的口供，签字画押，这还没完，又走了一大通手续，最后竟告诉江离然二人说案件需要进一步审核，如果想要将这悬赏金全数领走必须等到三天之后。苦苦挨到了大半夜，等来的却是这么一番说辞，饶是以王冬的心性都感到愤怒异常。
　　要是拿不到这笔银两，今晚可就要睡大街了。
　　可无论怎么说，那名管事就是一句话：“反正我该干的活做完了，你要是想投诉我，大可以往上面告，如若不然，跟这里的护卫说。”
　　江离然差点就要真的动手，王冬赶忙把自家少爷拦了下来。睡大街就睡大街吧，反正一路走到这长安，也没少风餐露宿，再多这几晚似乎也不是撑不下去。
　　已是深夜，除了青楼里的舞女还在那里忘情高歌，整座城都已经陷入了安眠。江离然带着王冬漫无目的走在这大街上，感受着夜晚长安城里的孤寂。不知不觉就走进了一条小巷。
　　夜晚的街道本就是流浪汉的家，许多白天不会出现在大街上的流浪汉们到了此时也三五成群聚集到一堆，他们穿着破烂的衣裳，相互之间嘘寒问暖，相互慰藉，讨论着白天遇到的趣事，闲谈这种事情似乎在人有了语言后一直存在，好像唯有这样才能区分人高于动物的智慧。
　　正值初秋，天气已经开始有些让人发冷，这些流浪汉唯一关心的问题，大约也只有第二天的晚上能不找到一个同样好的地方安眠。
　　江离然二人一时间也是感受到了这热闹城市背后的孤寂，这个世界并不是只有光亮，光亮的下面总会有阴影，长安既有着光鲜亮丽的皇宫，高大威武的城墙，也总还有威武城墙下冻缩在角落里的乞丐，一如眼前的画面。
　　王冬跟在江离然的身后，沉默着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幕景象，半晌，他拽了拽江离然的衣角，：“少爷，咱们是不是也在流浪啊？”
　　江离然有些微轻轻地敲了敲王东的脑袋，说道：“咱们只是在这长安暂时没个住的地方而已，流什么浪？”
　　“是我有些触景生情了。”王东的目光依旧没有离开那些卧倒在街头的流浪汉，眼角间透露着些许怜悯的神色。“少爷，你说这长安城会不会有专门接纳流浪汉的收容所？若是到了冬天，他们该怎么办啊？”
　　江离然叹了口气，在一棵硕大的枫树前停下了脚步，他转过头，眼睛对视着自己的小书童，沉声道：“王冬，弱小其实并不可怕，自卑才是，它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原罪，我从他们的眼神里看不出一丝想要改变现状的神色。想要得到的东西不靠着自己的努力去争取，剩下唯一能期待的就是祈求别人来怜悯自己，至于最后他们能得到什么也与他们自己毫无关系，他们自己都认为自己本该如此，你又凭什么去拯救这样的一群人？”
　　“我能明白你的善心，但是善良必须要学会去明辨是非，你要明白究竟什么样的人值得你去拯救，而什么样的人即使你去帮了他，他也不会对你怀有一丝感激，甚至还有可能反咬你一口。你要明白我们跟他们那些无可救药的人不一样。”
　　江离然此时真是一刻也不想看到他们，他完全想不明白过着没有一丝希望的人生究竟与死去有什么区别，他不理解。
　　王冬默默不语的走在江离然后面不远的距离，他努力想要吸收少爷方才说的一番话，他明白少爷说的没有错，却怎么也无法生出完全认同的感觉，心里总有一些不舒服的感觉，有些无法释怀。
　　就在这时，一道很是轻柔的女生在二人耳畔响起，声音很是动听：“我可不认同你的观点，人心不是一成不变的，他们也一定是经历过什么不好的过往才会变成现在的样子吧？不是真的如你所说一般无可救药啊！我们会帮助所有被压迫，却没有能力反抗的人。”
　　江离然顺着声音向树的方向望去，一位身着淡黄色的飘衣的女子正安坐在梧桐树的树枝上，两根细长的小腿裹着深黑色的丝袜不停地在空中来回荡漾，伴着落叶的飞舞，就好像与叶子完全融入了一样。
　　正值初秋，梧桐树的叶子已然泛黄，每一次轻轻的微风吹拂都能将数不清的黄叶散到空中，一同吹拂起来的还有少女的裙摆，她的样子甚是美丽。
　　同样捕捉到了树下江离然的目光，二人对视着，少女微微一笑，“我叫（公孙离），你叫我小离就好了，你们叫什么名字？”
　　“我是江离然，这是我的小书童王冬，你是什么人？在这里做什么？”江离然回应着少女的问题，一名少女孤身一人，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个地点本就不很正常。。
　　“那么，江离然，王冬，我记住你们的名字了。至于我是谁，暂时还不能告诉你们哦！”公孙离忽的纵身一跃，细长的大腿处便顺着这落叶中飘落，身子十分轻巧的落到地面，就好像她的身体也是一片落叶一样。
　　江离然有些吃惊，他似乎有种少女的身子真的如同落叶一般的错觉。少女与江离然之间的距离一下子拉近了，“你有没有在这里见过一个身着蓑衣的东洋人？我来到这里，不知道他去了那个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