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瓷实的交情

　　黄小米赶紧闭嘴，他忘了自己在隐身，他太放松了，半坐半躺在台球厅角落的破沙发里。他从没有这么放松过，这也是他梦想的状态。别人在明处，自己在暗处，还能做自己想做而以前不敢做的事，就像现在这样。
　　但是他放松过度了，此刻哥仨正差异地看着他，其实也不是看他，是在看着空沙发。
　　“没人啊？刚才谁笑？”金大哥确定自己听见了。
　　“有点耳熟。”闫涛说，“挺熟悉的声音。”
　　黄小米不敢动弹，因为他一抬屁股沙发会随着动。
　　“哪有人？老板在二楼呢。”赵三道，“来，继续继续，大哥该你了。”
　　“是三哥刚才放屁了吧？”闫涛打趣道。
　　“我放屁啥动静，那气场，连大哥都夸我。是不是大哥？”赵三自夸着。
　　“咱家老三别的不行，就是气场足！”金老大看好角度，伏下身子瞄准一颗球。
　　赵三：“听听——哎？别的也有行的啊大哥，喝啤酒、吃烤串、泡马子哪样不行？”
　　闫涛：“对，吃喝嫖赌，我们都服你，正经事呢？”
　　赵三：“正经事也行啊，你打听打听，县城里谁不怕你三哥？凭的就是一身真功夫。”
　　闫涛：“就看你欺负学生了，哪天找个硬茬干一场，让弟弟开开眼。”
　　赵三：“没问题啊，三哥露脸的时候你没在现场，是不是大哥？二中操场那次，汽车站那次……切！……当然跟大哥比我还差点，大哥当年一个人干六个，要不是关键时刻为了救我，胳膊上也不能被砍一刀。”
　　黄小米这才注意到，金老大左小臂上确实有一道刀疤，半尺来长，看来当年砍得不轻。道上的人看来，刀痕就像勋章一样，是一种荣耀，一种资历。赵三的眼里，这道疤是金老大对他的深厚情义，也是他为了金老大愿意两肋插刀的永恒誓言。赵三的义气不容质疑。
　　金老大言归正传：“这次，真的到了关键时刻，老四，你怕不怕？”他知道赵三不会怕。
　　闫涛看着金老大的眼神，愣了愣：“需要我……做什么？”
　　金老大不换不忙：“如果老二进去了，估计捞出来的可能性不大，涉毒案件跟别的不一样，咱们都没办法，我姐夫虽然是公安局副局长，也没招，那就需要老四你把这条线接起来，以后负责出面拿货；如果老二没进去，那就是暂时躲起来了，这几天就会联系我，那就需要老四你帮老二安排食宿，让他先避避风头。”
　　闫涛倒吸一口凉气，心想安排食宿避风头好办些，大不了出钱租个房子，每天送饭，负责拿货可是铤而走险，说不定哪天跟二哥一样的下场。
　　金老大看闫涛犹豫了，追问：“怕了？”
　　“没……没有。”闫涛确实含糊了。
　　赵三着急了：“这就怕了老四？你揍钱勇那股劲儿去哪了？二哥对你咋样？就是二哥提议让你入伙的，你忘了？钱勇报复你，也是二哥平的，你也忘了？”
　　黄小米缓缓从沙发里起身，坐在门口板凳上，心想这故事越听越有意思了，怎么这些人活的这么精彩，而自己除了上课下课吃饭睡觉写作业就没什么别的了，没劲。他暗下决心，要让自己的生活也变得精彩起来，他要改变自己，融入他们，而且要主持公道，惩恶扬善。
　　“忘不了，怎么能忘呢？……我是在想应该怎么做，咱们还是先把二哥的情况搞清楚吧，大哥，你放心，我闫涛也是条汉子！”
　　“好，有这句话就行，我相信老四。”金老大边打球边说起从前，“我跟老二都生在烟台，住在一个海军部队大院里，生日就差一个星期，一出生就认识了。他爸和我爸是战友，又是沧州老乡。我的名字金舫，他的名字刘舸，都是他爸抱着康熙词典给起的。转业回沧州之后，他爸脑淤血去世了，他妈为了他一直没改嫁，我爸对他比对我都好，我也一直把他当成亲弟弟。”
　　赵三灵机一动：“大哥，我猜到了，二哥应该是你同父异母的亲弟弟啊！”
　　金老大举起球杆要砸向赵三，赵三嘿嘿笑着躲开。
　　金老大接着说：“这次一定是有人害他，不然警察不可能知道的，老二从没出过差错。”
　　“会不会是钱勇？”闫涛猜。
　　“我也猜是他，只有他可能会知道。”金老大说。
　　“妈的，又是钱勇，老大咱找他去。”赵三恨钱勇很久了。
　　“冷静，从长计议，钱勇不是好对付的。”金老大沉得住气。
　　黄小米也听过钱勇的名字，这个家伙在这个小县城里颇是个人物，家里是开家具厂的，亲爹老钱八面玲珑，政府各单位的办公家具都是他供货，领导们家里的家具当然也都是他供的，这早就是公开的秘密了。钱勇还有个干爹，是县委的俞处长，跟老钱里应外合，如鱼得水，这些年捞了不少。钱勇从小衣食无忧，老钱不惯着他，还时常揍他，挡不住钱夫人、俞处长、俞夫人都惯的厉害。老钱忙生意顾不上孩子，钱勇就越发娇生惯养、无法无天。据说因为一个女同学，钱勇还捅死过一个社会上的小流氓，但都是听说，后来也没人敢再提起。
　　“钱勇也跟带货的菲姐有联系，一直想顶替咱们做当地的生意，所以他的可能性最大。”金老大头脑很清楚。
　　赵三：“菲姐不是没搭理他吗？”
　　金老大：“咱们给的条件好，合作久了菲姐对咱们也放心，自然不会轻易换的。可这钱勇死缠烂打，不抢过去不罢休。”
　　闫涛：“大哥你是在广西当兵的时候认识菲姐的，那钱勇是怎么跟菲姐联系上的？”
　　金老大：“去年菲姐的老板怀疑菲姐手脚不干净，就不用菲姐了，换了一个男的，结果这男的没经验，没多久就被抓了，后来老板知道错怪菲姐了，就继续用菲姐。就是那个男的让钱勇有机会搭上线的。认识菲姐之后，钱勇知道毒品一本万利，拼了命一样要接手咱县的生意，要不是菲姐跟我是老交情，恐怕早就被钱勇抢走了。”
　　赵三：“这男的活该被抓。大哥，你跟菲姐这老交情有多瓷实？”
　　金老大：“一起喝酒，一起唱歌，一起砍人，一起贩毒，一起分赃……”
　　赵三：“一起耍流氓？”
　　金老大：“说啥呢，我们是纯洁的男女关系。”
　　赵三：“真的？”
　　金老大严肃地点点头：“交情归交情，两码事。人家菲姐个有相好的。”
　　赵三：“那可不够瓷实哦。”
　　金老大：“有关系吗？”
　　赵三：“当然了！”
　　金老大扭头问闫涛：“有关系吗？”
　　闫涛也用力点点头。。
　　金老大若有所思地点着一支烟：“有关系吗？”
　　赵三和闫涛异口同声：“有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