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摄政街16号

　　伦敦清晨的雾真的很大，走在狭窄的摄政街上，除了能看清脚下的路，几乎看不清周围的任何东西。远处传来马车经过的摇铃声，为了不被疾驰而来的马车撞到，人们行走时都尽量靠着街边的墙壁，即使马的视野能够穿透浓雾，很难撞到人，但是人的本能会选择躲得远远地。
　　我叫Ben，来自遥远的东方，曾经是东印度公司的苦力，也就是俗称的搬运工，因为块头大有力气，而当时的伦敦非常缺乏干重体力活的，所以英国一些贸易行会从海外殖民地，向当地的蛇头，购买一批廉价的劳工，跟随商船来到伦敦，在包工头手下专门干一些搬运、修桥，铺路，挖隧，通渠的重活。
　　这是一条我每天早晨都要经过的马路，因为摄政街一路通往东印度公司的搬卸货仓库，也就是我以前工作的地方，在那里，印度工头会安排我们当天的任务，我和几个同乡是一起干活的，给洋人做苦力，最大的好处就是相对稳定，比较自由，虽然工钱只够温饱，但是比起在家乡卖身给富贵人家做苦力还是要好上不少。
　　我那时的身份还是大清子民，虽然身处英国，但是祖宗留下的东西不可废，我还留着辫子，蓄着满脸的大胡子，偶尔抽上几口烟土解解乏镇镇疼，除了换了身东印度公司的苦力行头，骨子里的东西其实没变。
　　因为我和几个同乡到英国的时候只有17、8岁，到现在已有十年，当地的语言我们学会了不少，因为印度工头有事没事就会用英语和我们几个聊天，所以慢慢我们也就适应了英语的交流方式，能够和周围的本地人进行简单的交流。
　　时过境迁，摄政街16号现在是我和太太Violet所在的侦探社，Violet毕业于英国教会女校，是一位典型的英伦淑女，家族上下出过多位地方治安官或侦探，所以，Violet也耳濡目染地选择了在英国深受尊敬的职业——侦探。侦探在当时的英国，和治安官一样，隶属于皇家卫队管辖，负责辖区案件中的调查和取证工作，办案的整个流程可以归纳为：治安官接到案件，通知侦探社的人到现场协助，由侦探及助手取证、尸检、分析案情、锁定嫌犯，汇总之后交由治安官扣留、审问并判决。而我正是侦探Violet的助手，在那时英国，丈夫成为妻子的助手并不是一件很丢脸的事，但是妻子的助手并非只有我一个，侦探大多会配备多名助手，包括男助手，这却是我时常耿耿于怀的一件事。
　　Violet共有三名助手，我的工作主要就是尸检，拍照，和追踪嫌犯，另一位男性助手是伦敦本地人Tony，负责案件分析和线索搜集，还有一位女性助手Cora负责撰写和整理文件，Violet负责整个案件的调度和协调，并最终向治安官汇报并分析案情。
　　之所以选择我成为助手，是因为在一次偶然的案件中，Violet发现我的价值。大约五年前，那时的我，还是一名苦力，有一天我和几个同乡正在泰晤士河岸边，清理堆积如山的粪便，彼时的伦敦，城市中有暗渠负责收集城市居民的污水和粪便，时间久了，许多粪便经常会堵塞在暗渠中，需要人力进行疏通和搬运，我们几个每次都要合力将这些污物铲入几十个大桶，移到岸边，倾倒入清澈的泰晤士河中，好在泰晤士河的水流比较湍急，会将这些污物带入大海。
　　这一天的岸边与平时不同是，发现一具牛的尸体，我们几个苦力都在抱怨，纷纷寻思，谁会将这么大的一头牛遗弃在这呢，要知道这头牛如果放在餐桌上，可以供一个英国普通家庭吃上好几个月的呢，只可惜这头牛尸外面的皮肉已经开始有些腐烂，主要是因为长时间泡在粪便之中，白白糟蹋了一头上好的肥牛，既然不能供人食用了，牛尸又不能堵在这占地，于是我们几个苦力只好找来一架木板车，将死牛搬了上去。僵硬的死牛，斜躺在车上一动不动，拖车的时候，发现牛肚上竟然有一条被缝合过的伤口，这引起了我的注意，同时勾起了我童年时的恐怖记忆。
　　记得，还在大清国的时候，村里曾经听说过一些耸人听闻的事情，那时的大清子民奉行着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的古训，因此必须要尸体完整才算落土为安，投胎转世也能是个完人，所以，那些被斩首的死囚，落葬前也会被亲属将头颅缝上，但是还是有一些人死后，或头颅或躯干无法周全，于是其亲人为了其能落土为安，根据乡俗会为尸首配一个头颅或是躯干，穷人会去找只猪马牛缝上凑数，讲究点的会去找条无主尸，邪恶点的会找个家奴充当配件，类似于献祭或陪葬。
　　几个胆大的同乡苦力，也和我一样发现了牛肚上被缝合的蹊跷，于是商量之后决定剖开那条伤口，随着牛肚被打开，眼前一幕令人震惊，牛的身体里面竟然包裹着血淋淋的四具人类尸体，脸对脸捆绑在一起，赤身露体。周围很快聚集了一大群人，对着眼前的惨象议论纷纷。同时当地的治安官也很快赶到了现场。
　　“散开，请散开！“治安官拨开人群，开出了一条道路，带着随从，靠近牛尸现场。。
　　很快，现场就被随从用插入地上泥土的铁杆撑起的帆布所围住。人群被治安官的随从驱离到现场18码范围之外，现场里只剩治安官，侦探，也就是Violet及其助手，还有目击者，也就是我和同乡。
　　侦探助手忙着拍照，记录，将四具尸体解绑，原来四位死者，是一男一女两名成年人，约30多岁，还有两个孩子，约10岁，尸体面目如生，相信死亡时间不会很久，我是第一次在众目睽睽之下，看见这么多浑身赤裸的尸体，更是第一次见到成年女尸，不由得脸庞发热，心脏噗噗噗跳的飞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