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去?

　　昨晚下了一场大雨，家里的院墙又塌了，那院墙是红泥混合着石块砌的。
　　红泥这土粘性较比其他土更好，后山的山脚全是裸露的红泥，唯一的缺点就是不经冲刷，大雨下过几次，红泥就刷去了七七八八。
　　自家老爹围着自家院子转了一圈，啥话也没说，皱起的眉头明显透露出烦躁。
　　在自家大门口站了会儿，唤了孙大牛一声，拎着铁锹推着推车就往后山的方向去了。
　　孙大牛麻溜的拎着一把闲置的铁锹，屁颠屁颠的跟了上去。
　　刚行至大门口，远远的就听到一声招呼。
　　“三哥这是上哪啊？”
　　喊话的这人，孙大牛认识，是他的堂哥，看着他长大的，在城里做些买卖，好几个月才会回来一回，每次回来都会给孙大牛带些好吃的好玩的，两家的关系也较为亲近。
　　老爹打眼一瞅，大声回到：“这不昨天下雨吗？我家那墙又要修了，哎！一天天竟是这些事儿。”
　　“话说，你不是前几天就走了吗？咋这次这么快回来了？”
　　堂哥是骑马来的，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腰间还别着一把长刀，颇有些江湖游侠的味道。
　　他策马驱到近前，跳了下来，随手将马儿放开，那马儿也听话，打了个响鼻，也不离开，就在堂哥身后待着。
　　“大好事啊，三哥，走走走，别砌那劳什子的烂墙了，咱上屋里唠去，走走走！“
　　堂哥不由分说的拉起老爹的手，就将他向自家屋里拽去，好像他才是这房子的主人，自家老爹才是客人一般。
　　“哎哎哎，慢着，慢着，我先把这车推回去。”
　　老爹还惦记着自家的手推车，害怕放在大门口被人顺了去。
　　堂哥张了张嘴，也没有说啥，他也是山沟儿里的娃子，一辆手推车，可值不少钱呢！
　　孙大牛看这架势，心说这俩人又有的聊了，打了个哈切，也不去看他堂哥，招呼也没打，拎着铁锹就往回走。
　　“大牛别走，你也得听听。”
　　“啊？”
　　孙大牛一脸愕然，拎着铁锹不知所措，满脸的不情愿。
　　老爹慢吞吞的将推车推进了家门，就被堂哥拉着进了屋里。
　　孙大牛的老娘哄着自家刚出生的妹妹，就坐在炕头，围着被铺，嘴里还哼着什么调子，念念有词。
　　老爹进了屋里，习惯性的抽出别在腰上的烟袋，刚往炕沿上敲去……
　　“咳咳……”
　　老爹动作一僵，扫了自家老娘一眼，讪讪的冲堂哥笑了笑。
　　堂哥却没有调笑的心思，孙大牛注意到他的衣衫下摆还沾着泥浆，两个眼睛旁还有着浓厚的黑眼圈，看起来有段时间没有好好休息了。
　　村里是山路，也是刚下雨，有些泥浆也可以理解，可脸上的浓厚的黑眼圈就解释不清了。
　　堂哥又是策马前来，平时在村里堂哥也是和大家一样步行，没理由今天就破例，而且平时回来都会带些东西啥的。
　　孙大牛又扫了一眼堂哥有些焦躁的表情，心中暗暗猜测。
　　莫不是……
　　熬夜奔波？一路驱马赶到咱家的吧？为啥呢？
　　孙大牛心中纳闷，却也没敢出声。
　　“三哥，我这次回来，是为了大牛啊。”
　　“大牛？”
　　孙大牛悄悄竖起了耳朵，盯着堂哥的脸，看他要怎么往下说。
　　堂哥给自己倒了碗水，家里没有杯子，只有土质的糙碗，要是外来人用此碗喝水，必然能喝到一嘴土腥子味，很容易碎。
　　一碗水咕噜咕噜的下了肚，堂哥呼出口气，继续道：“前几天城里来了个仙人，据说是替北冥派收弟子，只要不到十五岁的孩子，都可以去试一试，我一听这消息，就想起大牛了，咱家大牛不才十三吗，刚刚好啊，三哥。“
　　“仙人？”
　　老爹明显吃了一惊，虽然这山沟里平时也没啥外人来，但仙人，那可是他从小听到大的，虽然没见过，但别说是他，就是他爷爷，他爷爷的爷爷也是知道仙人，是真正存在的。
　　老爹一点都没有怀疑消息的真实性，只是转头看了看自家婆娘，想问问她怎么看。
　　别怪老爹没有主见，他是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一辈子就会种地，外加还有两手瓦匠活，这辈子都没有离开这山沟子超过百公里。
　　伶仃一下听到自家儿子能做仙人，换谁也要措手不及。
　　女人明显是个见过世面的，虽然也吃了一惊，但很快就沉稳下来，她正色看着自家儿子斜斜的靠在墙上，时不时还有些小动作，一副闲不住的模样，暗暗磨牙。
　　”大牛？“
　　“啊？“
　　孙大牛心中已是翻起了一阵波涛，他一边想着自己将来成为仙人，御剑千里，杀人无赦，一边又心中坎坷，害怕自己离家以后不适应，心中惧怕，思绪万千，就这么一会儿，他已经畅享完了以后几十年的纵情生涯。
　　女人是怎么想的，谁也不知道，在这个辈分大于一切的年代，世俗成见早就牢牢的印在每个人的脑子里，像是这种人生大事，根本由不得孩童做主，可女人偏偏就问了。
　　“大牛，我问你，你看着我，老实站好！好好站着，能不能有点人样！”
　　女人看着自家儿子越来越不顺眼了，三句不离骂，心中腹诽：“就这糙样，还能成仙？”
　　孙大牛转过身，直起了身子，看着自家老娘，那一瞬间，他竟然在自家老娘的眼中捕捉到一丝的失望。
　　孙大牛以前想过很多，他想一直玩下去，等到自己十几岁的时候继承了自己老爹的瓦匠活，赚上一笔小钱，找个婆娘，生个娃，伺候走了老爹老娘，再给自己妹妹找个好人家，等到以后富裕，再养两头牛，一辈子也就过去了，没什么烦心事儿，虽然枯燥是枯燥了些，但好在幸福美满，孙大牛觉得挺好的，真的挺好的。
　　至于成仙什么的？梦里八成什么都有吧？
　　虽然想想纵剑江湖也挺潇洒的，但是，好像不太现实？
　　“咱还有老爹老娘的呢？”
　　女人的眼睛一直看着孙大牛，盯着孙大牛飘忽的眼神。
　　也许望子成龙是每个父母的最大愿望，待他们发现自己的孩子不是那块料后，他们的口吻才会变成。
　　“我也不祈求别的，你这辈子啊，平平安安的就成。”
　　女人开口了，她语速很慢，像是夏天的微风穿过暖阳吹到孙大牛的脸上。
　　“狗子说的，你都听见了？你想不想去试试？”
　　孙大牛可以看见女人脸上的期待与鼓舞还有眼神的一丝坎坷，老实说，他害怕了，他从没有离开过家，从没有离开过这个山沟儿。
　　他害怕去到一个新的地方，去重新适应，面对不一样的人，不一样的物，也许再也没有人能够放任他如此任性，也许他再也感受不到“家”的味道。
　　孙大牛不想走……
　　时间一点点过去，屋里的三个人都盯着孙大牛，女人脸上的表情一点点褪去，浮起一丝失望，像一根针扎在孙大牛的心头，扎的他生疼……
　　也许为人子女都不想让自家父母失望，孙大牛也不例外，他脱口而出。
　　“我去！“
　　女人没有笑，反而一脸威严，问道：“你想好了？”
　　“我想好了。”
　　孙大牛的心中是没有底气的，在他想来，这一去，也不过就是去城里玩两天就回来了，成仙？咱要是都能成仙？那岂不是人人是仙。
　　这么一想，孙大牛反而坦然了许多，仿佛，他好像必然会失败。
　　老爹倚在大门口摇摇望着自家的娃子跨上马背，眼里尽是止不住的担忧，嘴里的烟枪都没了味道。
　　“家里的娃儿，可没从出过远门啊。“
　　……
　　马速很快，第一次骑马的孙大牛被颠的苦胆都要吐了出来，行至半路就要求自家堂哥停下，跑到路边稀里哗啦吐了一地。
　　狗子在背后拍了拍孙大牛脊背，递过一个水壶。
　　“咱们这才走了一半，这才哪到哪啊，速度快点，咱们要在天黑之前赶到乌渡，不然咱们就要在外边过夜了。”
　　孙大牛点点头，蹲在道边大口喘着气，又将水壶中的水倒在手上，洗了把脸，这才觉得好受了些。
　　狗子看在眼里，在身后漠然道：“大牛啊，进了城，可别叫我家里的名字，要么就叫我堂哥，要么就叫我寒言，知道吗？”
　　“知道了。”
　　孙大牛闷声应着，又感觉尿意上涌，想去小解，便叫一声：“我去放个水，堂哥等我一会儿。”
　　“快点！”
　　寒言的声音不由自主的有些不耐与急躁，开启踱起步来。。
　　那边的孙大牛跑到了一棵树下，放出了武器，不知想到了什么，大声问道：“堂哥，你什么时候取得新名字？”
　　“家里的名字太土了，叫出去不好听，我也是前几年托算命先生给我取得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