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回乡

　　顾晨洲与小妹和张家三公子分别后，原路返回。离着沅陵乡还有一里地，便遇到了张家二哥。
　　“晨洲啊，你可算回来了。二哥我都快要急死咯。”
　　“哦，二哥还有着急的时候。莫非二嫂又不让你回家了？二哥呐，你在外边到底惹了多少风流债哦。”
　　“晨洲，你莫要取笑二哥了。小弟和你小妹应该都和你说清楚了吧？红毛……”
　　“给红毛赶尸，又不是非我不可。二哥自己也可以去的撒。”
　　“诶呀晨洲，我在这和你一时半会也说不清。走走走，咱边走边说。”
　　张家二哥破天荒的扶着顾晨洲下了马，然后抓起了缰绳，牵着马往回走。一边走着一边说：“晨洲啊，这是一个好机会啊。老头子许诺了，分你一百五十金。”他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扭头回看，发现顾晨洲并没有跟着他。他不得不又折回去，牵马的缰绳交到左手，空出右手拽着顾晨洲一起朝沅陵乡走去。
　　“晨洲啊，你都走到这咯，咋还耍脾气了？”
　　顾晨洲挣脱了张家二哥，说道：“二哥，我自己会走，也认得路，不用拉着我。”
　　“好好好，晨洲，我不拉着你。咱一起回去可好？”
　　“回去可以，我想自己一个回去。”
　　“诶呀，晨洲。你就算对二哥有什么不满意，也没啥子必要非要在这闹。你大可以回去在老爷子那里告我状嘛。”
　　顾晨洲没有搭理张家二哥，仰着头背着手，慢慢悠悠的踱着步子挪向沅陵乡。张家二哥只得牵着马，虽然心里面急得要死，却只能跟在顾晨洲后面缓缓的走着。
　　“晨洲嘛，你年纪也不小啦。今年你也二十一岁了，是该结婚咯。”
　　“二哥这是要给我说媒？说说看，你要给我介绍哪家姑娘啊？”
　　“诶呀，晨洲啊晨洲。你也晓得，成家这种事，少不得花钱的。”
　　“噢，二哥我真没发现啊。大好人，实实在在的大好人呐。不但要给我说媒，还要给我钱。以后要是二嫂再为难你，我帮你。”
　　“顾晨洲，你要这么说话，那我不管你了。”说罢张家二哥跨上了原本牵着的马，欲要驾马离开。顾晨洲很是意外，向来没有正形的张家老二，居然开不得玩笑了。他抓住了张家二哥那拉着缰绳的胳膊。
　　“二哥，你这是咋地咯？”
　　“晨洲，有些话呐，我也好，大哥也好，大嫂也好，还有老三，一直想和你说。但是在家里头，这些话说起来不方便。你这人又古怪，平时在外边总是独来独往，我们也没机会和你说。今天我就借着这个机会和你说一说。先和你说下，这些话我就此时此地和你说这么一遍，以后我是不会在讲的。而且我也不会承认，我和你说过这些。”
　　顾晨洲一脸狐疑的抬起头，朝着张家老二望去。这哪里还是他六年来平日里所熟识的张家二公子。在他的眼中，张家三个儿子，老大是个勤勤恳恳的赶尸人，老二是个吃喝玩乐无所不通的纨绔子弟，老三则就是个小孩子。这家伙今天该不是起床被二嫂喂药了吧？
　　张家二哥盯着顾晨洲的双眼，接着又讲起来：“我们都晓得，你自小就被爹娘送去私塾读书。你爹娘是不希望你继续从事赶尸这行当的。若不是他们那年的意外，你现在应该已经去了黔中郡的大户人家做食客了。老实说，不是不得已，谁愿意做赶尸人。且不说晦气不晦气，哪个不晓得，尸体大都是有病或者有毒的。整天和那些死人打交道，不定哪天也就染上那些病或者毒了。路上有野狼野狗也就罢了，哪里有人待见过我们？哪一次我们不都是只能风餐露宿。你在我们家六年，你赶尸出了多少力，老头子又是怎么对你的，我们都心里都明白。我们也都明白，只要你继续留在张家，这个情况就只能继续下去。你总不能指望着我们这些小字辈的去忤逆那个老头子吧。想要改变，你只能离开张家。可离开张家，你怎么立足？再换个人家去赶尸？老头子这次答应了，能给你一百五十金。有了这笔钱，你可以离开张家。在黔中郡买下一套宅子。你在私塾那么多年，在黔中郡给人代写书信也好，做别的营生的，总能做到不靠赶尸立足的。虽说没能当上大户人家的食客，至少不必再遭赶尸的罪了。”
　　听完了张家老二这番话，顾晨洲愣住了。他张开了嘴，却又不知道说什么。看着他那副呆若木鸡的样子，张家二哥继续说了下去：“我晓得，你心里在想，我们家里人拿你做外人。千里迢迢的漂在海上几个月去赶尸，路上的风险太大了。就算在水上不出事，到了异乡，人生地不熟，语言也不通。这一去，很可能是没得回了。你不愿意去，大家也是可以理解的。我只能这样讲，如果你想离开张家，想要脱离赶尸这一行当，这是一个好机会，富贵险中求。我不晓得刚才你家小妹和我家老三是怎么和你说的。本来他俩应该一起出门的，是我留下了老三，让他一定要把你追回来。不是为了别的，只是想和你说讲清白了。我承认，老头子这次是把你当成了赚钱的工具。但你要明白，你去，不是为了给张家挣钱，是为了你自己。你大姐和你小妹，自然也有我大哥和小弟照顾。你在不在张家，这一点都不会变的。你不去，这么多年下来，你也没有吃张家的白饭。挣钱的机会有的是，老头子上几天火，后面日子还要照旧过。他需要你做的事情，还是会交给你做的。”。
　　“二哥，你……”
　　“我刚才讲得很明白，前面说的话，我不会再重复，也不会承认。你也不需要着急做决定，路上可以慢慢想。想好了，你也不必告诉我，直接和老头子谈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