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一桩大买卖

　　因诸侯割据，战火纷飞。有一门生意在廻澜大陆即甚是火爆，却又少有人问津。倒不是有人想垄断这行，而是因为这活实在是晦气。赶尸。每一年，无论是战死他乡的兵勇还是死在逃难路上的流民再或者被抓捕后又死在异地的奴隶，都难以计数。廻澜大陆各地都有着关于这些死在客乡的鬼魂作怪的传说。不消多说，自然都是些大凶的故事。且不管这些传说究竟是真是假，赶尸人的存在，给了战乱中的廻澜大陆的人民带去了一丝慰藉。
　　顾晨洲所在的沅陵乡，几乎每一户从事赶尸，而顾晨洲一家更是世代赶尸。传到他这一代，已经是第六代人了。其实顾晨洲的父母并不希望自己的独子继承家业，早早把他送去了邻乡的私塾。乱世中，不求别的，只是希望他有朝一日可以成为官宦显贵的门客，能平安的度过一生。然而天不遂人愿，在顾晨洲十五岁的那一年，他的父母在赶尸的途中遇到了野狗群的袭击。野狗与赶尸人可谓是宿敌。它们不但会咬毁尸体，对赶尸人的安全也是威胁。一般来说，遇到野狗，赶尸人都是有办法对付的。顾家世代赶尸，更是早有心得。从私塾出来的顾晨洲，只见到了乡邻手中父母衣服的残片。顾家在他这一代，共有三人。姐姐大他三岁，嫁了同乡亦是赶尸世家的张家大儿子。妹妹小他五岁，出事时被父母寄养在了隔壁。自此以后，顾晨洲与妹妹就投奔了姐姐。既然是寄人篱下，求学之路当然是没得走了。顾晨洲只好跟着姐姐姐夫一起，做起了赶尸人。
　　就这么过了六年，顾晨洲的妹妹也出嫁给了张家的三小子。张家只有三个儿子，没有女儿，所顾晨洲做不了张家的上门女婿。即便如此，顾晨洲在张家并不受人白眼，原因倒也简单，他在赶尸这事上，很好的继承了先祖的天赋。六年时光，他早就成了一名可以独当一面的赶尸人了。这一日，他正在驱赶十几名客死在黔中郡的吴国奴隶的尸体，听到身后有人喊他，声音很是熟悉。他扭头一看，居然真的是自己小妹。顾晨洲摇了摇铃铛，停下了赶尸的队伍。
　　“阿妹，你为何来这里寻我，莫非是张家三小子欺负你？”
　　“阿哥，没有的事情。”
　　“阿妹，你莫瞒我。虽说我们是寄人篱下，但这些年阿哥我也在张家出力了。我给张家挣的钱，足够养活我和阿妹的了。我们冇得吃张家闲饭。”
　　“阿哥，刚才都说了，不是三郎欺负我啦。家里刚接到了一桩大买卖，阿公想换你回去。”
　　“阿妹啊，你还是嫁出去的儿女泼出去水。这才嫁给张家三小子几日，就叫他三郎。还阿公。他张家既然有大买卖做，为何交给我这个外人？”
　　“阿哥莫要耻笑妹妹了。具体啥子大买卖，我也不知底细。阿哥回去便清白了。”
　　“我此时咋个回去？莫说要我不管这些吴人。他张家何时做过亏本生意。”
　　“这些吴人交给我和三郎好了。”
　　“那我要问你咯，张家三小子他人在哪呢？”
　　“三郎让我先来追你，他准备好东西就过来。”
　　“准备好东西就过来。阿妹，我在这和你说下，他张家三小子啥时候来，我啥时候往回走。我不能留你一个人在这。”
　　“阿哥，你就这么瞧不起你妹。”
　　“阿妹，不是阿哥瞧不上你。你还小，赶尸的危险，你不懂得。你可知道，最早赶尸是传男不传女的。”
　　“这些事情，我当然是晓得的了。”
　　“晓得晓得。既然你说晓得，那你说说它为何传男不传女？”
　　“这还能有啥，不久是觉得女人应该在家，男人才该在外面。”
　　“我的幺妹啊，这你可就大错特错了。你还记得咱阿爹阿娘当年是怎么走的？”
　　“都说是路上遇到了野狗。”
　　“我问你，假若我走了，你一个人在这，遇到了野狗，你咋办？”
　　“怕啥子嘛，野狗来了，我就打它。”
　　“一只两只你可打得。一二十只，你也打得？”
　　“阿哥，你……”
　　“我什么我，咱阿爹阿娘赶了一辈子尸，最后都被野狗叼得就生了几片岁衣服。你一个小娃娃，还打野狗。我再来问你，你听好咯。假如这些吴人身上有病，你又该咋办？”
　　“阿哥，你莫要吓我。你赶尸前，肯定给他们祛过病了。”
　　“万一你阿哥祛病不顶用，你说咋办。”
　　“诶呀阿哥，你咋会不顶用呢。”
　　正在兄妹二人僵持不下的当口，张家三郎总算是来了。
　　“诶呀我的顾哥啊，都什么时候啦，你怎么还在这，快点往回赶吧。家里现在就等你回去。”
　　“三小子，你倒是给我说说，你们这么火急火燎地把我喊回去，到底是为了啥子事情？你今天在这里不给我讲清白了，我还就不走咯。”
　　“我的顾哥啊，这都什么节骨眼了，你怎么还使其性子了。”
　　“咋个叫我使性子。我家幺妹才多大，你就扔下她让她一个人看这么多尸体。你们张家这是不讲道理嘛。”
　　“诶呀，顾哥。这不是着急嘛。好好好，我先说说到底是咋个状况。事情是这样子的，乡里来了几个红毛人。他们听说咱乡的人可以赶尸，于是就从骆越找过来，想把他们死掉的老乡送回去。”
　　“红毛死了不还是一具尸体，乡里随便哪一户人家都行，又为何非要把我喊回去？”
　　“对对对，顾哥。一开始，乡里人也都是这么想的。可听了那几个红毛说完以后，大家都说这活接不了。”
　　“有啥子做不得的。”
　　“顾哥，这你就不知道了。这红毛子的老家，它陆路过不去，必须要走水路。”
　　“能走水路的赶尸人，乡里也不知我一个。莫说远了，你们张家大哥，他也做得。”
　　“这活，我家大哥也做不成啊。这还是大嫂说的，说只有她弟弟，也就是顾哥你行。这红毛子老家，它也太远了。一开始大家还以为是在瀛洲，好家伙，它比瀛洲远了去了。那些红毛说，他们来的时候，足足在船上漂了三个月。”
　　“水上不比陆上。风向，流向都会影响速度。这些红毛子来的时候是三个月，回去的时间不见得也是三个月。”
　　“对，这红毛子也是这么说的。乡里没人接啊。可这红毛子给的钱，那真是太诱惑人了。三百金。刚才家里都商量好了，顾哥这单做成了，分给顾哥一半。”
　　“才一半。”。
　　“我的哥呀，这事你嫌少和我说没用不是。这样，你先回家里去，和家里人说，一半咱不去，咱要二百金。”
　　“阿哥，你就先回去嘛。就算是一百五十金，也够在黔中郡买一座宅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