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灰之境界

　　世界是什么颜色的？
　　赤橙黄绿青蓝紫。或许你会这样回答。
　　红黄蓝，这是美术老师的答案，为了证明老师的权威，我还做过将捡来的红色颜料与墨汁混一块变成紫色的蠢事。最终因颜色不好看，将数种颜色混合一起，变成令人厌恶的灰。
　　有人说世间只有看得见的光明一色，看不见的黑暗隐藏着。潜伏于光明与黑暗之间的，便是无尽的晦暗。
　　赤橙黄绿青蓝紫，别人能够清楚说出，而霍乱却无法准确描述。能够看清，却在大脑中将颜色自然地错乱了。
　　天空下起了急雨，如针一般，片片洒落。黑色的雨砸到白色的地上，碎成了白花。
　　路边的行人，有的急匆匆的走向远方，有的互相交谈，却仅有嗡嗡的吵杂，最终被雨吞噬，化作永恒的宁静，如同古老的默片。
　　“霍乱，”依稀听到有人呼喊，世界突然从黑白的默片中走出，染上色彩，回头却怎样都找不到呼唤自己名字的人，是孤独太久，出现幻听？
　　“霍乱？”轻柔的手有力的拍在后肩上，红色在燃烧，空间如烧坏的电子屏幕，扭曲着红色与渐变色彩。但红色最终荫透了灰，形成莫名的光环。
　　“红？”转身，顺便将后肩上的手順势扫开，看着对方神情露出疑惑，询问对方叫住自己的原因。
　　“测验出来了，不要忘了，下午2点到班里。”风风火火的来，又突兀的离开，扰乱了此时的心。
　　不讲道理的闯入，毫不留恋的离开。
　　雨又开始滴落，打碎错乱的心情。
　　有人说一旦心情不好过久就会积郁，积郁过深情感就会片面起来，眼睛也会染上色彩。透过这样的眼睛看到的事物也会染上主观的感情。
　　也就是说，快乐会传染，悲伤也会传染。就如同霍乱所怀疑的，每次都自信满满，却总沦落于自我怀疑之中，过多的期待，却没迎来好的结果，过度的自信就演变为过度的自我怀疑。
　　没有理会零落的雨，被刚刚的一声呼唤带出绝望之地，嘴角露出自嘲的一撇，缓缓的从灰色绝望中迈出一步。
　　原本杂色如同坏掉的液晶的光环迅速变色，色彩也就出现，红橙黄绿依次还原，世界又出现色彩。
　　看来不能天天胡思乱想了，这种状态真的，不好。太过于灰暗，太过于绝望。
　　1班，神奇的存在。明明十个班学生都相仿，这个班却一点点出彩，这让霍乱记起当年入学时多位家长看到班主任名单时的庆幸。班主任只带了1年这个班级竟然没有散掉，是后续者的优秀还是别的什么，当然就不在讨论范围内了。
　　如同以往，霍乱表面不在意，内心却还是很在意。他相信自己名次会很高，不是源自于平时的努力，而是一种骨子里的傲慢。
　　第一名：廉红。
　　第二名：余永菊。
　　......
　　第三十名：霍乱。
　　......
　　面带笑容，因为笑容是如同面具一样保护自己的东西。
　　颜色又开始褪去，一一消失，声音开始嘈杂，渐渐隔绝。或许从最初开始，收获大于努力的第一次，就没有尝试过失败的滋味。所以，失败的第一反应不是反思，而是质疑。
　　质疑成绩，质疑答案，质疑一切。
　　没有虚假的招呼，默默的一个人离开，带走的是一片阴郁。这种色彩仿佛在酝酿些什么，又仿佛什么都没有。
　　没有愤愤不平的跑去质疑，因为内心有些火苗在烧起，其名：愤怒！
　　无名的怒火舔舐心灵，浓烟散发遮住双眼，自动屏蔽美好，世间也就随之陷入绝望。
　　或许有人想问：什么是最深沉的绝望？或许最绝望的不是胸怀满腔怒火，而是这满腔怒火却无缘故，欲发而无目标，不想因一时的不理智伤害别人，却只能独自吞下，焚烧五腑。
　　当色彩全部褪去，黑与白成为主旋律，一个人偏离往日的路线，原本不需要质疑的方向模糊了，逐渐走向陌生之地。
　　迷雾渐渐浮现，四周景物似乎被火焰扭曲泯灭了。只能视前方，后路也被侵蚀。但眼睛如同被烟熏火燎过，自动的忽略了这诡异的过程。
　　正常情况，这种情景足以让人恐惧，最起码让人惊慌失措。但当无名业火烧起，恐惧成了颜料，只让火焰越烧越高，越烧越旺，最终成为灰烬，或者引燃荒野。
　　而霍乱却一直压制这种怒火，不让怒火爆发，把自己囚禁在灰色的牢笼中，知道火焰将自己燃尽。
　　路的末端出现一栋建筑，灰色石头累积而成，墙面点缀着各种浮雕，不知从何处开始何处结束，在述说着什么故事；窗户有的是玻璃片拼成玫瑰型，有的是侍女图；与窗户对称的是石头洞窟，洞窟处山羊头的恶魔将头探出，三首的天使仿佛降临。
　　门也是灰色的，却如同白桦木泛着书皮的青白，如同城堡的大门般宏伟。但此时门却闪着两个缝，都仅够一人通过，门的左边是英雄与墙面上的浮雕共同讲述了英雄的史诗，右边是恶龙也与浮雕讲述了与上面相仿的故事。
　　大门的正中间，是英雄与恶龙的交界处，边缘是不规则的，龙首左突恰巧在正中间，恶龙在咆哮，在诅咒自己的命运，嘴中的烟雾模糊了细节，额头正中的宝石闪着红光。
　　左侧的小门在英雄拄剑处，右侧的门在恶龙流下的血泊中。左还是右，英雄还是恶龙？这似乎并不是问题，因为霍乱有种预感，他应该只等通过右面的门。
　　当踏入恶龙之血的瞬间，原本错乱的画视乎连贯起来。恶龙的父亲是三首的天使，降临人间完成神的旨意，因被神的仆人热情招待当误了回去的时间，恰巧遇到了恶魔，在与恶魔争斗的途中与凡间女子相爱，生下了恶龙。
　　恶龙受天堂与地狱的诅咒，却因着父亲的血脉而显圣。它的母亲是国王的侍女，在生下恶龙之后被国王杀害。残暴的国王将还是人类的恶龙扔到马圈，被马夫收养。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在醉鬼养父的顿顿责打下恶龙渐渐长大，逐渐变成一名英俊的青年。
　　这样的童年以及诅咒的因素，恶龙不像父亲一样睿智，也没有父亲的仁慈，但有出生时诅咒带来的残忍和遗传的勇敢，如同无法控制的火。
　　一天，恶龙在玫瑰园中看到了一位姑娘，恶龙恋爱了，但身份的差距让这种爱恋如同飞蛾与火。恶龙每天都在公主必经的路上摆上一个花环，花环带血，是恶龙拔掉花刺时沾染上的。
　　虽然每天双手鲜血淋漓，但恶龙却乐此不疲，但一切都从一个晚上发生改变。西方有个强大的国家与这个国度毗邻，西方的国王想娶公主为妻。
　　但是西方的国王是个更残暴的家伙，他已经杀死了十几任妻子。国王已经同意了，为了西方国王的几个城镇的聘礼。公主扑倒恶龙怀里痛哭，哀叹自己命运的不公。
　　为了心爱的公主，恶龙牵出国王的宝马，在公主的帮助下披上宝库中的盔甲，拿起了巨大的龙枪，单枪匹马的向西方进发。
　　恶龙杀死了西方的守卫，野狗为他引路；杀死了西方的将军，豺狼为他铺道；杀死了西方的王子，虎豹跪在他两侧。最终他依靠残忍与勇敢吸引了大批追随者，依靠武力征服了西方的国度，占有了公主。
　　但此时人们才发现，原来只需要面对残忍的国王，现在却需要面对一群豺狼虎豹。因为诅咒与不幸的童年，恶龙最常用的表达自己情绪的方式就是暴力，多年的征战给予这种暴力血的色彩。
　　恶龙最终杀死了公主的父亲，如同国王杀死自己的侍女那样简单。
　　恶龙的国度比以往的国度强盛，但人们却生活的更加痛苦，因为他们的主人是那么的愤怒，怒火烧遍了整个国度，烧死了狗，烧跑了狼，烹熟了虎豹，熏瞎了恶龙的眼睛。
　　直到有一天，一名英雄出现。英雄骑上恶龙当年骑的宝马，穿上了恶龙的盔甲，拿着宝剑准备屠龙。
　　恶龙的王国背叛了他，士兵随风而降，转而攻击他，如同当年他遇到的一样。
　　当英雄打到王宫时，恶龙愤怒的喷出火焰，头上长出龙角，背后长出龙翼，变成了他父亲三种头的龙之形态。
　　恶龙扑向英雄，英雄拔剑冲锋，时间定格在这一瞬间。
　　雾消散了，门正中的那片红色的水晶在霍乱进门的瞬间脱落，进入了霍乱的眉心。在这一瞬，黑白的世界消失，如同电闪，色彩也逐渐填充进来。
　　“梦？”霍乱摇摇头。
　　“英雄战胜恶龙，也将成为恶龙？真是老掉牙的故事。结局呢？门上恶龙还没死，英雄视乎也活力满满。算了，不想了，回家吧。”
　　于是，迎着夕阳，背影在地上拖的很长，如火焰的烟雾，逐渐拉长延伸，当拉伸到极处时，隐约看到...恶龙在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