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下葬

　　清幽的月光给院子里撒下了一层白霜，一阵阴风吹过，吹的王老好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这时一个幽幽的声音传到了王老好的耳中，王老好仔细的侧耳倾听，好像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于是他循着声音的方向走出了院子。院子外升起了浓浓的白雾，白雾中许多人都在低着头漫无目的的走着，但是却不会发出一丝的声响。天地之间一片死寂，只有那个幽幽的声音在一遍遍的呼唤着王老好，王老好顺着声音在浓雾中穿行，不知走了多久，周围的浓雾开始消散。身边的景物显现了出来，一潭碧水如同一面镜子放在了王老好的面前，王老好认出了这里，这里就是小河上游的那个水潭。
　　“爹”那个指引王老好到这里来的音声又响了起来，王老好顺着声音望去，在离自己十几步的地方有一个白影飘在空中，一身宽大的白袍在阴风的吹拂下抖个不停，长长的黑发盖住了大半边脸，露在外面的半张脸白的如同宣纸一样，没有一丝的血色。王老好认出了那就是小慧，他的手有些颤抖却站在原地没有动。飘在空中的小慧继续幽幽的说道：“爹，你看这里多美呀，以后女儿就住在这里可以吗？”声音冷冷的不带有一丝的温度。王老好没有作声。小慧接着说道：“爹，你看我要把我的家安在那边的大柳树下，爹你不说话就当你答应我了。”王老好顺着小慧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在不远的地方有几颗大柳树，小慧说完朝着大柳树走了过去，这时清幽的月光忽然变得格外明亮刺眼，仿佛是正午的太阳直射在眼球上，王老好不由得闭上了眼睛，世界一下子又陷入了黑暗。黑暗中王老好听见很多个不同声音在自己的身边叽叽喳喳，虽然具体说的什么听不清，但是这些声音自己却很熟悉，王老好急忙又睁开了眼睛。
　　睁眼后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旁边坐着双手捧着药碗的马郎中，马郎中的旁边坐的是满眼血丝的村长并且后面站满了熟悉的村民。所有人看见王老好醒了以后脸上不自主的都露出了兴奋的神情，王老好挣扎着坐了起来，全身立时一阵的酸痛。做起来的王老好发觉院子里同样人声嘈杂，于是抬头向窗外望去。发现原本闲适的小院早已经变了模样。高高搭起的灵棚里写了一个大大“奠”字，“奠”字前面依次摆放着两口血红的棺材。白帆、纸钱随风飘散。不住的有来来往往的人在忙碌着，王老好看到这里似乎一切都明白了。
　　王老好向村长问道：“我这是昏过去多少时间了。”
　　村长说：“已经将近两天一夜了。”
　　王老好又转身问马郎中：“我的那死鬼老伴也走了吗？”
　　马郎中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我赶到的时候嫂子已经因为伤心过度，再也醒不过来了。”
　　王老好听后平静的说：“也好，小慧一个人去了地下总要有个人照顾她的，老婆子这是心疼我，自己先过去了。”
　　村长听了忙说：“老好呀，这个时候你可一定要放宽心，人嘛，终归是要活着的。就算为了你的小外孙你也得咬牙挺住啊。”
　　听村长一说王老好才想起来原来自己已经当上外公了，于是疑惑的问村长：“我的小外孙还好吧。”
　　旁边一个憨憨的汉子抢着回答道：“王叔，孩子在我家呢，你就放心吧。我家婆娘的身体壮，奶水足。肯定把你的外孙喂得白胖白胖的。”
　　王老好听完了连忙向屋子里的众人拱手道：“我王老好真的是要谢谢各位的帮忙，可惜我这辈子是没办法回报大家了，只能下辈子给大家做牛做马了。”
　　村长一听连忙摇了摇手说：“不要说这些客套话，你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将养身体，其它的事情都交给我们就好了，你放心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了，三天以后肯定让她们母女走的风风光光。”
　　王老好叹了口气道：“既然这样，那我今晚就再陪她们母女一晚，明天一早就下葬吧。”有人说这世间最残忍的就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很显然王老好经历了比这个更加残忍的事情，一夜之间失去了双亲。对于他这种年纪的人来说也许死是最好的解脱，也就是因为这个男婴，王老好连死的资格都被剥夺走了。所以不管以后的生活有多难，他都还得咬牙挺下去。村长似乎看出了王老好的心意，默默的点了点头。
　　就这样马郎中陪着王老好在小慧母女俩的棺椁前坐了一夜。第二天一早，村里的精壮汉子基本上都赶了过来，一行人抬起两口棺材，在漫天的纸钱引导下，一路上吹吹打打来到了王老好家的祖坟前，把王氏的棺椁安顿好，众人又抬起小慧的棺椁在王老好的带领下一路奔波，终于来到了小河上游的水潭边，果然在距离水潭百步开外的东北角上立着五颗大柳树，这五颗柳树看样子最少也有个百八十年的样子，两三个人才能环抱过来的树干上伸出了数不尽的枝条，纷纷向下垂着，好像五盏庞大的雨伞。王老好把众人引到这里，对着大家说：“就葬在这里吧。”
　　众人听见王老好这么说不禁愕然，王老好刚才没有把小慧葬在自己家的祖坟上可以理解，毕竟小慧未婚生子，不守妇道也是没脸葬在祖坟里的，但是谁都没想到王老好会把小慧葬在这里。因为很少有人会把自己家的亲人葬在河边的，河边常年潮湿，尸体埋进去后极容易腐烂，加上河岸是最容易造成地貌变化的地方，假如哪天发了一场大水，就很容易让下葬的棺椁露出地面，这样的话死人也不会安生。而且这里这样偏远也不是特别容易祭拜，所以人们都茫然的看着王老好。
　　王老好见没人动手，也是猜出了各位的心思。于是就说道：“小慧生前最喜欢这里的风景，所以走后曾经托梦给我，让我把她葬在这几颗大柳树下面。所以还要请大家再最后帮我女儿一次吧。”
　　众人见王老好这样说了，也不好再继续推脱，于是众人纷纷抡起锹镐。不多时，松软的河滩上就被挖出了一个大坑，片刻的功夫一个崭新的坟就立了起来。。
　　小慧母女被安顿好以后王老好家里的日子暂时归于了平静，为了能让自己的小外孙吃饱，王老好用尽了全部的家当买了一只大奶牛，从此这一老一小一牛就过起了相依为命的日子。虽然日子清苦，但是让人欣慰的是孩子的身体特别健康，白胖白胖的小脸，一双淡蓝色的眸子好像两颗玉石一样，所以王老好给他取名“王珏。”
　　为了生计，王老好不得不背着小王珏，拖着自己佝偻的身体开垦自己那片已经被荒废掉了的土地，可是命运弄人，王老好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种子播种下去后却赶上了百年一遇的旱灾，自从小慧临盆的那天晚上以后，天上就再也没有下过一滴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