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降生之夜

　　柯艾感觉耳边有人说话，是一个男人低沉的嗓音。
　　“这个人是第几个实验品？”
　　“他是第一百三十一个，尊敬的元帅。”回答他的是一道十分嘶哑的声音，语气慢条斯理，听起来却让人十分不舒服，像是从一个半身踏入棺材的人喉咙里发出来的。
　　两人都沉默了几秒钟，柯艾隐约感觉有人在眼前晃动，他把头偏向一边，声音不但没有消失，反而越来越大了，又是那道嘶哑的声音在说话：“人体试炼有很大的风险，依靠炼金术完成古老的献祭仪式的成功率不足千分之一，不过这个实验品很特殊，他如果能在天亮之前成功醒来的话，我们就能如愿以偿地唤出传说中的魔鬼······”
　　献祭仪式？魔鬼？
　　这些台词听起来就像某部欧美影视剧里的对白，回想一下应该是自己后半夜看电视的时候又忘记关上电脑了，所以耳边一整夜都回荡着奇怪的对话。
　　柯艾缓缓地睁开眼睛，写满了英文代码的电脑屏幕不见了，摆满了桌子的简历也消失了，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幅画风极其诡异的画面——低矮的白色房屋，硕大的圆形祭坛，月光下高耸的青铜柱。而且他并不是躺在宿舍柔软的床铺上，而是冰冷坚硬的地面，还有十几个全身套着及地的红色袍子、装束打扮像西方巫师的家伙正一步一顿地围绕着他念诵庄严肃穆的咒语。
　　什么情况？这是什么地方？还有这群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柯艾的脑子里有点儿发懵，记忆里几分钟之前他因为连续几天的通宵熬夜而疲惫不堪，所以坐在宿舍的电脑桌前眯了会儿眼睛，结果睁开眼就来到了一个和现实世界高楼大厦完全搭不上轨的地方。
　　他本应警觉或者恐慌，转念一想他又镇定自若了下来。早在上个月，他就听说隔壁宿舍的几个哥们正筹备在学校附近租来的影棚里拍一部西方奇幻题材的微电影用作毕业设计，而且一度邀请他作为特邀嘉宾，这些打扮得像西方巫师的家伙一定就是那几个哥们搞的鬼，是说要承接西方人开放的思想，给他安排的全是床戏，按照现在的情况看来，所谓的床戏竟然是扮演一具尸体。
　　······罢了，柯艾倒头又闭上了眼睛，脑子里迷迷糊糊的，仿佛还有一个声音在说话，他压根儿想不起来是在什么情况下被这帮哥们拉到这里来的。
　　“小鬼，你打算装睡到什么时候？”
　　闭上眼睛没过几秒钟，一道稚嫩却清冷的声音突兀的在他耳边响了起来。
　　他心里没来由地“咯噔”了一下，扭过头，一个看起来大约七八岁的小男孩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的身边。
　　男孩穿着一身红色的燕尾服，领口别了一个白色的领结，像刚刚从某一场钢琴演奏晚会回来，男孩冲他挥了挥手，像打招呼一般，带着淡淡的、天使般的笑容，一双清澈的双眼逐渐被诡异的黄金瞳取代，其中跃动着金色的火焰，洁白的月光照在男孩身后，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一直投射到柯艾身上。
　　柯艾从没见过这个陌生的男孩，他习惯性地推了推眼镜，却推了个空，他发现自己视力突然变得惊人的好用，平时需要戴六百度的眼镜才能看清电脑屏幕上的英文代码，可现在隔着几十米也能看清雕刻在青铜柱上的复杂刻纹。
　　男孩淡淡地笑着，向他缓缓地伸手，用一种淡如薄雾的语气轻声说：“柯南。”
　　柯艾脑子里浮现出了《名侦探柯南》里工藤新一的模样，他盯着那一双跃动着金色火焰的黄金瞳，这一刻突然感觉自己没什么选择，也伸出手说：“我叫柯艾，广播电视编导专业的，宿舍在16235。”
　　每次对陌生人做自我介绍他都习惯性的带上大学专业以及宿舍号，为的是熟络了以后方便窜门，可是不管怎么看，这个七八岁的小孩如果不是传说中百年难得一见的神童的话，是不可能成为一名普通大学本科生的。
　　也许是那几个哥们花钱请来的童星。
　　一大一小两只手掌轻轻地握在一起，柯南抬起白嫩圆润的脸庞，无声地笑了，“你的危机马上就要来了，如果你想活命的话，那就快跑吧。”
　　柯艾似笑非笑地点了点头，小童星台词倒是蛮专业的，跑什么？我的戏份可是床戏！
　　还没等他说什么，一股白色的气流突然从他的脚下席卷而开，如同龙卷风一般向着四面八方扩散，围绕他们念诵咒语的西方巫师们如同被狂风吹散的稻草一般七零八落。
　　“快禀报元帅，魔鬼降生了！”
　　狂风吹开了巫师们的兜帽，率先惊呼的是一个面相苍老的老头子，两鬓留着白发，大约五六十岁，有点儿像权游中的泰温·兰尼斯特。
　　柯艾舔了舔发干的嘴唇，目光一一扫过这些装束怪异的巫师，藏在兜帽下面的竟然不是隔壁宿舍的几个面熟的哥们，而是一张张苍老而又陌生的脸庞。
　　有人从低矮的白色房屋里推门而出，领头的是一个身穿白色束身军装的年轻男人，大约二十来岁，面容清瘦，左胸前佩戴着一枚显眼的五花徽章。在军官身后跟着一个约莫五六十岁的老头子，装束打扮和那些念诵咒语的西方巫师一模一样，老头子面色紧张地从红袍下面抽出了一把老式的火枪。
　　柯艾感觉背后一凉，他只在电影里见过这种古老的火枪以及祭坛边上那些用青铜铸成的柱子——大约十米高，一共九根，通体雕刻着古老而又复杂的刻纹，他到现在才发现有一个巨大的圆形魔法阵正悄无声息地在他的脚下旋转着，魔法阵之中印刻着一枚六芒星，而他正站在六芒星的正中心。
　　数不清的复杂刻纹映亮了他的脸庞，他感觉事情变得越来越不可思议了，尤其是一下子又冒出几张陌生面孔的时候，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我不是叫你快跑吗？”名叫柯南的小男孩睁着天真的双眼，金色的火焰更甚：“为什么不听我的话？你是不是，想死？”
　　他的声音淡淡的，很平静，像在问别人吃过了早饭没有，语气中却透露着令人恐惧的杀气。
　　柯艾站起来，跌跌撞撞地推开人群，闯进了一间低矮的屋子里，背后突兀地响起一声划破天际的枪声。
　　“混蛋，谁叫你开枪的！”军官驳下老头子手里的火枪，大声地怒斥。
　　老头子低下头，先是略带歉意地鞠了一躬，随即用一种嘶哑的声音小声说：“元帅不必担忧，古老的献祭仪式已经完成了，我们召唤出来的魔鬼已经在他身上降生，普通的炼金术弹药已经无法对他造成实质性的伤害，我在弹头上涂抹了麻醉药，只需要稍等一会儿，他就会暂时稳定下来。”
　　听完他的解释，军官才气消了一些，修长有力的手指掠过旁边的几个人，“你们几个进去看看怎么样了！”
　　贴在屋子里的墙壁上，他们的对话柯艾听得一清二楚，他捂着血流不止的手腕，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魔鬼什么献祭仪式的他从来没有听说过，很久以前舍友就说他有点儿梦游的倾向，难不成自己梦游闯进了某个黑帮集团的基地？
　　“他们是什么人？”柯艾只好向旁边的小男孩询问，这个年纪不大的孩子似乎知道一些东西。
　　“炼金术师。”柯南静静地站在墙边，黄金瞳在黑暗里忽明忽灭。
　　“炼金术师？”柯艾脑子里有点儿发懵，厨师理发师钢琴师他倒是还能理解，对于炼金术师这个名词他脑子里一点儿画面也想象不出来，“炼金术师是干什么的？”
　　“一群心术不正的人把古老的炼金术付诸在邪恶的人体试炼上，触犯了炼金术的禁忌，”柯南盯着逐渐贴近窗户的黑影，冷冷地说，“普通的凡人妄图觊觎神的力量，神会让他们知道什么是恐惧。”
　　“好吧好吧，”柯艾满脸黑线地看着这个满嘴中二台词的小男孩，这些话里面一个字也没回答到点子上，“讲一堆中二的话，你还不如告诉我怎么离开这个鬼地方！”
　　献祭仪式、人体试炼、炼金术······柯艾抱着头缩在墙角边，回忆着一整个晚上听来的陌生名词，他总感觉自己摊上了什么要命的大事，而且外面那群人还非法持有枪支弹药，他真感觉自己不小心闯进了某个贼窝里，如果这一切只是一场梦就好了，他只想回到宿舍的床上，安安静静地睡一觉，明天醒来可以继续写毕业论文。。
　　“离开这个地方并不难，我可以保护你不受伤害，但是你要按我说的做。”
　　柯艾在自己的脸庞上狠狠地捏了一把，中枪的手臂和脸上传来的剧痛让他意识到这真的不是一个梦，面前这个只有七八岁的小男孩脸上挂着诡异的微笑，伸出的手心里正升腾着一团耀眼的火焰，犹如降临世间的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