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雷鸣

　　这个夏天，A市已经快很久没下雨了，整个城市都笼罩在压抑的燥热中难以自拔，很多人都祈祷着，老天爷啊，快下场雨吧，再不下雨他们都要闷坏了。但就这个寂静的深夜，伴随着电闪雷鸣，下了一场瓢泼大雨。
　　今晚的电闪雷声格外的厉害，这样轰轰烈烈的大雨降临A市就像半夜来索魂的无常一般让人胆颤心惊，有些人很幸运，在这个夜晚有人共枕可以互相拥抱，有些人觉得无所谓，向来一个人惯了，遇上个什么风浪也足够勇敢了，但还有些人，明明可以在别人怀里温柔撒娇，但却不得不忍受独自痛苦与恐惧。
　　梅岚就属于后者，此时的她正独自一人侧着身子蜷缩在床榻之上瑟瑟发抖，窗外雷鸣轰隆一声，她便抖动得更加厉害，本来，她可以不用承受这些的，但床畔那侧早已没了共枕的人，只剩下一件余留着他气味的外套，她紧紧得将它揉入怀中，幻想着他也在深深的拥着自己。
　　如果他还在，他定会将她拥入怀中，然后用温热的唇亲亲她的额头，温柔得抚摸着她的发丝安慰她，因为他那么爱她，怎么舍得让她害怕。
　　幻想中，她将头深深埋进了他的外套中，然后肩背忍不住得颤抖，眼泪从眼中流淌出来，她哭了，哭得很厉害！但她的大哭绝不止是因为这场喧嚣的大雨，而是因为那个让她心如刀割的决定。
　　同样在今夜难以入眠的，还有徐泗镇和阿毕，刚接到梅岚的电话没多久，没想到就下起了大雨，因为雨势实在太大了，他们开车开到一半就在路边停了下来，正好饥肠辘辘的两人随便找了个卖夜市的门店随便点了一些烧烤和饮料解决温饱问题。
　　吃饭间，不停的有人进来，又特地来吃饭的，也有和他们一样专程躲雨的人，他们多半是骂骂咧咧的进来，无不在埋怨这场毫无预兆的大雨。
　　饭吃得差不多了，阿毕心满意足的伸了个懒腰，打了好几个响隔，反观徐泗镇，相较阿毕的不拘小节，他相对儒雅很多，依旧做得端正。
　　“我说阿泗，你一天到晚这么板着累不累啊。”看他这幅样子，阿毕总是忍不住臊他。
　　而每次徐泗镇总是轻飘飘的瞥他一眼，然后又轻飘飘的转移目光。他突然想起他们两还在警校的那段时光，当年的他就和现在一样端得板正，穿着一身警服走在校园里，好不利索，要说那时候穿警服的帅气他敢说第二，恐怕学校里没有一个人敢说第一了。虽说警院里的女生大多比较克制，但徐泗镇顶着他那一张如此风月的脸也的确很招蜂引蝶，加之他向来冷淡不苟言笑，更让他多了一丝谪仙人清冷的气质，让人可望而不可及。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那些姑娘们虽然知道他从不会多看她们一眼，但也总是时不时得会环绕在他身边，倒不是献殷情，而是就跟着他的步伐偶尔能偷瞄上两眼也是好的。
　　但就是那一次，却让那些姑娘们彻底断了对徐泗镇的念想。那一天，他们刚好训练完毕，徐泗镇领着他们队列从操场走向教室，因为正是吃午饭的时候，路上的人特别多，当然就不乏很多的小姑娘，全都聚到了一块，拥挤着拥挤着，突然一个小姑娘就被挤了出来，直直得撞在了徐泗镇身上，一个屁股蹲儿做到了地上，连带着徐泗镇手上拿着的警帽也掉落在她的旁边。
　　当场所有人都惊掉了下巴，小心翼翼的看着徐泗镇，只见他面无表情的站在原地看着哪位跌倒得姑娘，然后往前迈了一步走到那姑娘的身边，蹲下身将手伸向她，所有姑娘们都眼冒金星，以为接下去将会看到他将那位姑娘扶起来的一幕，连带着那位跌倒得姑娘都满脸的羞怯与期待。可谁曾想，他的手生生错过了那位姑娘落在了她的身旁，捡起他的警帽轻轻担去尘土带上，然后转头看着她，帽檐折射出一道阴影覆盖住了他的眉眼，他眼神冰冷，说出了一句极为狠戾伤人的话语：
　　“你这样，真的很讨厌！”
　　说完，他也不管场面又多么的尴尬，起身就领着队伍走了，只留下那些乍舌的姑娘们，和那个跌在地上失神的人。从那次以后，即使有人再仰慕，也不敢再靠近他。
　　想起这段往事，阿毕突然来了兴致，眼里闪着亮光的看向徐泗镇：“阿泗，你还记得我们还在警校那会撞到你的那个女孩吗？”
　　他被他吻的一头雾水，斜着眼看他：“哪个？”
　　“就我们训练回去，把你警帽撞掉的那个。”
　　“哦～”
　　他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阿毕兴致勃勃得问道：“想起来了？”
　　“没有！”
　　阿毕瞬间因兴奋抬起的肩膀又松垮了下去：“咳，还真是个绝情的男人。你竟然忘了你曾经做过这么混蛋的事情，伤了人家小姑娘的心。”
　　“我为什么要在乎她伤不伤心。”
　　阿毕被怼得无言以为，自讨没趣的挥了挥手，和徐泗镇这种钢铁大直男，不，钢铁还能被炼化，徐泗镇简直是比钻石还硬的指南，真的是没法讨论风月之事。
　　“其实梅岚同意解剖尸检，我挺意外的。”阿毕说。
　　“为何？”
　　“据我所知，刘伯夷的这位夫人简直是爱刘伯夷到了骨子里，她最不想看到的应该就是自己的丈夫受到伤害，即使是在死后。”
　　“那又如何，像破案必须经过这一步。”
　　“话是没错，但是，你真的确定刘伯夷是他杀吗？”说完他立马求生欲满满的解释道：“你别误会，我不是不相信你，而是我始终觉得这太悬疑了。”
　　“不会有错，我们已经错了一次了，我不会让任何人逍遥法外。”
　　见他认真的模样，阿毕的神色突然沉了下来，语重心长的说道：“阿泗啊，我总觉得你把自己绷得太紧，你总用一套东西来营造你的价值观，这样都不会累吗？”
　　见徐泗镇没什么反应，阿泗继续说道：“我不知道你是否会同意我的观点，你的世界里只有对和错，但其实这个世界上有些事情没有绝对的对错。”
　　这时，之前进来躲雨的两个人吃完了夜宵走了出去，阿毕看着他们的身影说道：“就比如刚刚走的那两个人，他们对今天晚上的这场雨很不满意，但其实我们都知道在这个城市里大家都期盼着这场雨，我们认为不下雨是错的，那为什么当这场雨下来的时候，他们又觉得这场雨还是下错了呢？因为这就是人性啊，他是会变通的，这个东西不在我们所崇尚的律法之内。”
　　阿毕努力的想从徐泗镇脸上找到一丝神色的变化，可惜的是，徐泗镇始终不动神色，反而显得十分坦然。
　　“所以，你想说什么？”
　　“我只是想说，律法是维系社会稳定的武器，他是冰冷的，但你，我，作为这个武器的捍卫者，我们是温热的，你大可不必那么执着于那冰冷的对错。”
　　当晚，他们的话题就在这里终结了，阿毕也不知道他到底听进去多少，但他真的觉得徐泗镇需要改变，现在的他像极了被绑架的工具人。
　　笠日，阿毕就带着尸检同意书去了梅岚家，而徐泗镇则去到了鉴定室。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徐泗镇都去得那么凑巧，每次他一到，范毅就刚好有空。
　　于是，范毅打趣道：“你说咱两是不是心有灵犀。”
　　徐泗镇面上毫无波澜，显然对范毅的玩笑话毫无兴趣。
　　“说吧，今天又干嘛。”
　　“梅岚同意尸检了。”
　　“尸检同意书签字了？”
　　“还没！”
　　“那你和我说个屁。”
　　“我征求过她同意了，可以先尸检，同意书已经让阿毕带过去了。”
　　范毅心里翻了个大白眼，这徐泗镇说话，老是喜欢说一半。
　　“大哥，我已经吃过处分了，没有同意书不尸检哦。”
　　“你并不是一个规矩的人。”
　　范毅无语，其实徐泗镇说得对，规矩不规矩对他来说从来都是粪土，刚刚那话只不过是想故意为难一下他而已。可徐泗镇是个规矩的人啊，这个作为可以点都不像他。
　　“你这么着急尸检干嘛。”
　　“我怕晚了查不出来。”
　　“不久安眠药嘛，容易查。”
　　“不，不止！”。
　　“还有别的？”范毅很诧异。
　　“嗯，我看了监控，他吃药的时候从抽屉里拿了两次药瓶。如果都是安眠药，没有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