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洪家有子,名甲丁

　　一个月前……。
　　西湖岸边的一处别墅内，一名三十来岁的男子坐在书案前，正在饶有兴致的翻看着手中的书籍。案上焚了一炉上好的檀香，与之格格不入的，却是那杯已经快要喝干了的红酒。
　　一名身材极为健硕的男子来到了案前，平头短发，国字脸，再配上一身合体的黑色西装，看上去十分的干练。
　　看书的男子依然在看书，直到翻过了那一页后，才恋恋不舍的把书合上。这人长得也是极为英俊，只是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浮夸，给人一种玩世不恭的感觉。
　　盯着来人看了半天，男子笑了一声道：“那老鬼把事情办成了？”
　　“我不清楚，不过一切都是遵照你的吩咐办的，听赵龙说，那人花了三亿，买走了那几幅画。”
　　“嗯，时间上有些仓促了，为了能让那老鬼看懂那几幅画，也只能这样了。画只是个引子，粗糙了些倒是无所谓，主要还是看那颗暗棋，能不能落子生根了……。”
　　国字脸男子略一犹豫，低声问道：“少爷，这事……，是不是跟老爷说一声？”
　　被称为少爷那人，饶有兴致的盯着对方，食指不停地在敲打着桌面，发出‘铛铛’的响声。过了一分钟后，他才笑着问道：“洪七，你跟着我，也快三十年了吧？”
　　洪七点点头道：“自打少爷三岁起，我便跟在你身边了，如今已经三十年了。”
　　“那我待你如何？”
　　听少爷这么问，洪七单膝跪地道：“这些年少爷待我如兄弟一般，洪七心里自会记得。”
　　“哦？你真这么想？那为何这三十年来，我的事你都会向我父亲汇报？是不是因为我洪甲丁在你眼里只是不知上进的少爷？我的上面还有老爷，老爷的上面还有老太爷？？”
　　‘啪’的一声脆响，那个还有些残余的红酒杯砸在了洪七的头顶之上，浅红色的液体顺着他的头皮，滴落在白色的衬衣上，阴出了一片玫红之色。洪七伸手在头皮上抹了一把，手指微微捻动几下后，一些粉末状的东西纷纷滑落。他抬头看着洪甲丁道：“洪七不敢，只是当初老爷叮嘱过，要我一定要照顾好少爷。”
　　洪甲丁冷哼一声道：“洪七，我知道你心里不服！若不是这些年来我那老爹对你不薄，恐怕你早就离开洪家了，可是你想过没有？你想要的东西，我洪家给不了，别家便能给你吗？他们自己都求不来的东西，怎么可能会给你这个外人？他们拿什么给！？？”
　　“这世上隐世的门阀世家多如牛毛，天资卓越者无数！可近百年来，又有几人能够走入那道门？怕是连门槛都没找到吧？”
　　“我知你心里恨我！生来便在这钟鼎之家，却白白浪费了三十年的大好光阴！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傻？”
　　听到洪甲丁这一连串的问话，洪七心里极为震撼。自从七岁起，他便跟在洪甲丁的身边，也正是那年，才被洪家赐名洪七，跟着洪甲丁一起读书认字，一起打坐练功。洪甲丁并非独子，据他所知，他应该还有两个哥哥。洪甲丁是被老太爷选中的，亲自起名为甲丁，寓六丁六甲之意。三岁进入老宅后，便一直跟着老太爷生活。
　　洪甲丁的童年过得极为凄惨，除了每日的功课以外，还要被人放到木桶里，用药浴煮上两个钟头，然后再施以针灸，帮他开穴引气。也正是从那时候起，洪七才知道，这世上，真的有修仙一说。
　　每日两人隔着一道门，门内被人按在木桶里的洪甲丁鬼哭狼嚎指天骂地，甚至扬言要去杀了老太爷……。而门外的洪七却只能透过门缝，看着那个被人从桶里捞出来后，身上热气蒸腾，好似那天上神仙的洪甲丁羡慕不已。他知道，这道门，永远也不会为自己敞开……，因为这门里门外，本就是两个世界。
　　洪七沉默了许久，站起身来道：“我并不恨你。只是对你很失望。明明有机会去走进那道门，而你却因为路途艰辛，不愿登高远望。少爷，你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白白浪费了你父亲和老太爷的一番苦心……。”
　　“哈哈哈，哈哈……!”
　　洪甲丁听完这番话，坐在那里大笑起来，见那洪七轻蔑的看着自己，带着玩味的笑意说道：“那你现在就可以，动手杀了我！”
　　洪七眼中一丝精光闪过，垂在两边的双手渐渐握成了拳头，发出了‘哒哒’的响声。五息之后，他松开了双手道：“等你和司徒美心成亲后，我会离开洪家！”
　　见洪七转身要走，洪甲丁盯着他的背影道：“洪七，当年我烧了那药房后，老太爷没有发火，是因为你去他门前跪了一个月吧？你和他说了什么？他又有没有答应你？”
　　洪七就像被试了定身法，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脸色十分地阴沉。埋在心里多年的旧事，犹如那还未燃尽的余灰，被人用棍子挑拨一翻后‘嘭’的一下，又冒起一股明火来……。
　　“老太爷，甲丁他年纪还小，您老若是心中有气，就对着我撒，洪七绝不会有怨言。”
　　“老太爷，我求求您了！甲丁他不想再遭那些罪了，您老就放过他吧！洪七……，洪七愿意替他，洪七愿意给您当孙子，只要您老点头，洪七愿意一辈子守在您的身边服侍您……。”
　　“滚！你一个小小的家奴，也敢窥视我洪家的根基？洪家有的是人，没有了那不孝子，我可以让他们再生！若不是看在你年纪尚小，那孽子又对你极为重视的份上，老夫今日就把你扔到那山涧里喂狼。”
　　“滚！从今日起，你和那不孝子一起，滚出我这茅庐，再也不许踏足一步！！”
　　自己姓洪，却终究不是洪家的人。洪家虽大，却没有自己的立锥之地。其实洪甲丁说的并没有错，自己想要的东西，这天下任何人都给不了！也不会给！
　　最后一丝余热已然烧尽，剩下的，不过是一堆纸灰罢了，待到风起之时，一切也就散尽了。回想起两人小时候在山林间嬉戏的情景，洪七的嘴角渐渐有了一丝笑意。那时候，两人真的如兄弟一般，自己长他几岁，却总是被他戏弄，自己也从未真的生过气。而两人之间的关系变得冷漠起来，也正是从被赶出了老宅之后才开始的吧？他洪甲丁依然是洪家的少爷，而自己，则是他的奴仆。。
　　洪七的那张国字脸上，终于不再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了，他望着洪甲丁真诚的说道：“甲丁，你这人，从小就心思重，我看不透你。我洪七虽然是洪家的奴仆，却一直希望……，真的能有你这么个弟弟。日后我离开你身边了，你自己要万事小心。”
　　“七哥，你想要离开，是不是也得问过我这个少爷，同不同意？他们给不了你的东西，我洪甲丁能给！你想要修仙，我便送你一个仙人多如狗的世界，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