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五十年

　　王陈氏整个人都慌了，这事儿捂了将近五十年了，怎么临老临老让一个小辈儿给抖出来了。
　　“你被说！被说了！再说俺撕烂你嘴！”王陈氏有些气急败坏地拿棍子杵着王寡妇。
　　“害怕了？发怒了？这就是你丧尽天良的下场！知道当年族里为啥沉了孩子没沉你吗？这就是报应，让你孤独终老！”
　　王寡妇完全不管敲在身上的拐棍，只顾痛快发泄，爆出来王陈氏死都想带进棺材的事儿不算，还直往人痛处踩。
　　想起沉塘的孩子，王陈氏觉得自己的心被撕扯的千疮百孔：“不是，不是啊！俺昧有！昧有！”
　　“哐啷啷～”拐棍掉地上了，王陈氏有些痛苦的捂着胸口。
　　“哈哈哈……你们没一个好东西！下三滥的玩意儿，活该灭族！”
　　一群人傻眼了，也顾不上分钱的事儿了，看着疯魔似的王寡妇互相对望，不知所措。村长也愣愣地站着，木呆呆看着王寡妇，烟袋锅都掉地上了也不知道。
　　“你，你说啥？她她她……害死了三叔？你从哪听见的？”
　　村长好半天才缓过来，抬手指着王陈氏问。乍开始想的是这王寡妇是咋知道的秘密啊？那她有没有威胁这老太婆漏了自个儿干的事儿啊？
　　然后反应过来这害死的是自己三叔啊，以前就三叔对自个儿最好，亲爹总是看不上他，可惜三叔身体不好，以至于大家都以为是病死的。
　　“到底是不是真的？你害死了三叔？”
　　村长突然激动起来，上去抓住了已经蹲在地上的王陈氏的衣服领子，王陈氏大叫着伸手推开村长：“不是俺不是俺，俺昧有！”
　　村长一趔趄，后退的脚没来得及退，一屁股就坐地上了，硌的屁股生疼，龇牙咧嘴地爬起来，一把扯着把王陈氏拽起来。
　　“说！到底是不是真地！？”
　　村长一嗓子吼地王陈氏抬头看他：“是他们不信俺！你也不信俺？！你们王家昧有好东西！”
　　王陈氏一把挠了村长满脸花，村长一摸一手血，拳头马上就要落下，让王寡妇的老叔拦下来：“不可，打长辈不可取。她婶子说说到底如何，莫要给族里蒙羞。”
　　王陈氏一把抓住这棵救命稻草：“你信俺呀，你信俺，俺昧有！”
　　要从五十多年前说起了，在王陈氏还是不到二十岁的时候，被迫离开了自己喜欢多年的邻家大哥，嫁给了村长三叔那个病秧子冲喜。
　　没办法，谁让她的家族依附着王家过活呢，她也只是众多牺牲品中的一个，无法决定自己的命运，能当正房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说来也是奇怪，王三叔着实好几年，王陈氏也生了两个孩子，之后王三叔的身体又日渐消瘦下去，直到那一天，那是王陈氏噩梦的开始。
　　邻家大哥突然来城里看她，其实也是顺道，送了王陈氏一只木簪：“俺亲手做的，一直没敢送给你，现在说啥都晚了！给你留个念想吧，俺也要成亲了。”
　　“内不挺好吗…呵呵……”
　　邻家大哥突然捏住她的两肩：“你好不好？你好不好？俺不要成亲了，俺带你走好不好，你跟俺走吧！”
　　王陈氏吓了一跳，慌忙上去捂他的嘴：“你小点声，这可是王家的地儿，俺不能走。”王陈氏直摇头，抬手摸摸肚子：“俺生了俩了，这还有一个。”
　　肩上的手滑落：“那那…你要好好的。”
　　邻家大哥抱了抱王陈氏，然后毅然决然地走了，只是他不知道王陈氏已经不好了。
　　王三叔从角落里走出来，气若游丝的指着王陈氏骂：“你这个贱人，要跟人私奔啊，不要脸地玩意儿，是不是跟他媾合噗～野…种…”
　　“啊！！”王三叔吐血了，王陈氏吓得大喊一声。
　　“这是咋回事儿？刚还好好的呐！”
　　“不是俺不是俺，俺啥也没干，是他骂俺就吐血了。”
　　“还不是你气得！上外面跪着去！”
　　“老三呐，你咋样啊，別吓唬爹呀，你等等啊，郎中马上就来了。”
　　弥留之际的王三叔还是没有等到郎中，但是他跟自己爹传递了王陈氏偷人生下野种的事儿，要让王陈氏给自己守着。
　　王家不能养来历不明的孩子，所以算上王陈氏肚子里的孩子全部沉了塘，无论王陈氏怎样解释，怎么痛哭喊叫，拼命阻挠，还是没有改变结局。
　　那是王陈氏人生最灰暗的时候，她连死都不能，空洞无力。
　　王家有妇人看着她，参汤吊着命，王陈氏突然有一天想开了，要好好活着活的长长久久，死了也去气吐血那个短命鬼。
　　这事也不是啥光彩事，王三叔还有遗言跟着，就秘密处理了。所以对外地说辞就是王三叔病死了，孩子意外掉进池塘，王陈氏思念过度寻死觅活。
　　但是世上没有不通风的墙，村长就是从风言风语中整理出自己想要的，用以威胁王陈氏。
　　王三叔的爹觉得儿子不能无后，抱养了族里的一个懂事儿了的男孩，记在王三叔名下，这样的孩子是养不熟的，他很放心由王陈氏养着。
　　每当午夜梦醒都是王陈氏痛苦记忆涌出的时候，而之后便被恨意滔天的巨浪席卷。
　　“奏是这事儿，他们不信俺！”王陈氏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慢慢从地上站起来，捡起拐棍儿慢慢走了，嘴里还念叨着什么，离得近的可以听见。
　　“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叫自个儿去，够啦，活够本儿啦，呵呵呵……”
　　“诶？三奶奶？！”
　　王陈氏晕倒了，众人七手八脚把她抬回家，村长也跟着去了，没人注意到，躺到炕上的王陈氏极快地勾了一下嘴角。。
　　所以看似被威胁的人，谁说她又真的只是被威胁的呢，她也可以顺水推舟，能毁掉两个王家优秀的人何乐而不为呢。
　　这么个糟烂的家族有什么值得骄傲的活下去，俺不能毁了它，有人可以，你说啥？内叫出卖？不，内是交易。